第12章 撿穀穗
撿穀,是我童年時代最有意義的勞動。
那是炎熱酷暑的秋天,更是收獲的季節。撿穀,是一塊稻田割了,曬幹捆紮,成了草頭,被男人們挑到禾場上去,那散落的穀穗,遺留在田裏。
我們這一群伢子們,像一群鴨子,一轟而起,紛紛到空田裏撿穀。一穗一穗地撿,一把一把地紮,一捆一捆地碼。我們撿的穀不是拿回喂雞,也不是碾後做糧食,而是交公的。我們的心裏裝著集體,穀是集體大田裏的,穀是公家的。每晚,隊裏的記工員,就把我們所撿的一把、一紮、一捆,過秤記數,算工分,一個工分多少錢。每當一放學,我們就到穀田裏撿穀。
那時,女人們攏穀、捆穀、男人們挑穀。稻田裏充滿一股股稻穀成熟的氣息,收獲的人們臉上掛滿了喜悅,那是一幅美麗的畫麵:女人們汗流浹背地捆呀捆,一個勁的幹;黑臉的男們們赤背扛著釺擔,一捆一捆地挑呀挑,口裏喊著勞動號子,一聲高過一聲,赤腳踩在鬆軟的土地上形成一條條深深的腳印;伢子們瞄著挑草頭的男人,隻要一塊田的草頭挑完後,快速跑到大田撿穀,一去一來,不漏一穗。撿完一把,扯青草一紮,放在田埂上,等到撿上大把大把之後,紮成捆子,挑到禾場上去。
在撿穀的孩子們中,也有乖巧的,乘人不注意之機,潛入未挑草頭的田裏撿。也有品質差的,在未捆的穀田裏偷。但他們所撿的,不是沒收,就是扣秤,大人們聽到自己的子女不爭氣後,就氣得直瞪眼,晚上回去扇伢子幾巴掌。在撿穀的人流中,也有個別老人,他們的眼睛不太好,總是垂著躬腰;他們的步子不太快,慢吞吞的。他們撿的穀最少。夕陽西歸時,扛著大捆大捆的穀來到禾場上最得意。
禾場上坐滿了人,有男人,有老人,有女人,有伢子。大大小小的穀垛山一樣聳立。把穀交給記工員一秤,小小的穀捆就被碼上高高的穀垛上。大人們看到伢子們撿穀的成績,就用粗糙的手,摸著伢子們的頭,目光中充滿讚許和愛憐。在收獲的季節裏,撿一季穀,可掙不少工分,得一筆可觀的錢。也有自私的大人們,他們把兒女撿的穀不交公,悄悄拿回去碾了做糧食。那時搞集體,隊裏把穀脫穗,曬幹揚雜後,先交公糧,後進行分配,也是按人頭和工分分的。分到的穀,那叫口糧。我們那時候撿穀,表麵上隻是掙工分,心裏卻裝著集體,一丁點兒雜念也沒有。
如今,分田到戶幾十年了,各家稻田裏的穀,收拾得幹幹淨淨。撿穀已成曆史了,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