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朋友

我和張三成為朋友是文學搭的橋。那時候,我在工廠幹髒苦累的重活,似乎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為尋找出路,我選擇文學創作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廢紙堆了一米多高,我的稿子投了上百篇卻石沉大海,偶爾有幾篇退稿箋也是打印稿。不久我在一家市級刊物發表了處女作,從此我堅定信念,要一輩子寫下去。那年,我認識了張三,他是鄉幹部,也喜歡文學。不久,鄉裏一個辦公室缺寫文字材料的辦事員。那個辦公室的主任認識我,張三就積極推薦我。很快我搖身一變,就從一名普通工人進入鄉機關工作了,幾乎每天都和張三見麵。剛進機關,我工作賣力、寫作勤奮,小說和新聞稿頻頻在報端亮相。領導十分滿意,張三也顯得高興。在機關,我和張三談得來,談的話題主要是文學。每當我發表一篇作品時,張三就是第一個讀者。我還和張三侃文學創作的點子,共同探索。張三也寫文章,文筆優美,功底深厚,隻是發表的文章不多,這可能與他的領導工作太忙有關。我則不同,是臨時工,還沒有穩定的工作,所以我需要努力奮鬥。我的努力沒有白費,我憑自身學習和工作,取得了大專學曆,被錄用為國家幹部,解決了編製問題,並在跨入新世紀時加入了省作協。就在我的身份悄悄發生變化的時候,我和張三的關係疏遠了。有一次張三約我到市區辦事,我當時忙。隻好放下手中的事情,給張三當隨從。進城辦完事後,我們相約到一位在市委辦公室工作的好朋友那吃午飯。朋友置辦了兩大桌酒席,請了一些有頭有麵的人物陪客。席間,朋友向大家介紹了我,說我是作家,並大加讚賞和渲染,很快,我就成了席間的重要人物了。大家對我露出驚異和羨慕的神色,有幾個頭麵人物竟然說,哦,你就是某某啊,久仰大名哩!我本想阻止朋友對我的抬舉,但當時的氣氛已經不容我說話,似乎我越謙虛就顯得矜持一樣。我隻有羞澀地微笑,心裏甜絲絲的。驀然,我發現張三的臉色不愉快了,沒有笑容。也許他心裏懊惱:有這種場麵,我就不把他帶來!但東道主朋友很會做人,把我介紹後,又把張三進行推薦,說張三的文章也寫得很好,但是,場麵的氣氛就是不濃。也許張三意識到自己成了陪襯,包括大家也會猜想,張三的文學成就就是比我遜色一些。張三臉上的笑容有了一絲,但很勉強,不生動。飯後,我坐在張三的車上,兩人都不說話。車子行駛在市區大街時,張三說話了。他說要去看一位領導。我說你看領導,我就在車上坐著,大家一起回去。張三說不行,他也說不清楚什麽時候才能回去。他的言下之意十分清楚,叫我下車去搭班車回家。我當時不知趣,就說反正我來了。你說什麽時候回去,這都不重要的,我等著你。張三十分不耐煩,隻是兩眼瞪著我,比陌生人還陌生。我終於知趣地從張三的車中出來了,張三的車就從我麵前飛馳而去。從內心來說,我不想和他關係疏遠。因為他對我曾經有過幫助,他是我多年的好朋友啊。我苦思冥想,想和他改善關係,白天想,夜裏也想,卻始終沒有一個合適的契機。一天,我在辦公室聽到一個好消息:張三被破格提拔到縣委組織部當副部長了!在張三走馬上任的那天,機關同事在賓館給張三舉行了歡送宴會。鄉裏一些主要領導爭先恐後給張三敬酒,張三已是紅光滿麵,搖搖晃晃了。我為朋友高升欣喜,等領導們敬完了,我趁機舉杯為張三部長敬酒。張三和我碰了一下杯子,我慌忙說先幹為敬了,便仰著脖子一飲而盡。可張三沒喝完,酒在他的嘴裏輕啜一下,就放下杯子。他就把嘴湊近我耳邊說,我們是老朋友,你放過我,我喝多了。今後,多到部裏去玩啊!我心裏一熱,點點頭,就去給其他鄉領導敬酒,結果他們抗議說,張部長的酒不喝完,他們也不喝了。張三見狀就端杯舉起,對我說,老朋友,來幹了!那天張三喝多了,病了一場,就住進了醫院。我去醫院看他的時候,他拉著我的手不放,主動和我談文學。走的時候,他緊握著我的手,像剛認識時那樣不舍地對我說,咱們還像從前那樣,該多好啊!我的眼眶一下濕潤了。 我一驚,原來這隻是個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