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探秘羅布泊 戴黑帽子的女人2

普爾熱內心深處不覺得阿古柏有什麽稱雄諸侯的魅力,相反,他討厭這類低級的、沒有人格的政客。阿古柏建立“哲德沙爾汗國”曾得到俄國大力支持,但他首鼠兩端,暗地裏同英國勾結,從中取利。目前,迫於左宗棠進軍新疆的危機才不得不明顯地傾向於俄國。

普爾熱認為拖長辮子的清朝軍隊沒有能力收複南疆,不過,左宗棠對阿古柏軍事進攻的威脅客觀上給他考察幫了忙。

三天後,庫爾勒高級官員派六人到和靜。

領頭人是個矮子,叫紮曼,出生在外高加索,曾在俄國軍隊服過役,操一口流利俄語。

他說“福王”曾答應庫羅帕特金將軍要照顧俄國探險隊,現在,他來代替“福王”實現諾言。

普爾熱介紹自己——重點強調前兩次考察經曆。

紮曼魯莽地打斷他:“來這裏的外國商人很多,我對旅行過程從來不聞不問,隻想了解探險隊此行的真實目的。”

“外國商人?真實目的?流暢俄語和亞美尼亞膚色能證明您是喀什土著?您到底是什麽民族?”

“您對我本人充滿好奇?那好,告訴您:我是十字軍騎士的後裔。”

普爾熱打量這個表情冷漠的胖家夥,轉過話頭,問:“我能會見阿古柏嗎?”

紮曼斷然說:“不可能。另外,希望您不要直呼‘福王’的名字。”

普爾熱鄙視著他,狠不能拔槍射穿他那沒有智慧的眼睛。

紮曼口氣緩和一下,解釋道:“探險隊來的真不是時候。您知道,現在大家都揪著野貓尾巴,“福王”連撒尿的時間都擠不出來,怎麽接見您?不過,我全權代表“福王”。我會把您想說的話及時轉給他。你們究竟想去哪裏?”

“羅布泊。”

紮曼吃一驚,幾乎跳起來:“羅布泊?到哪裏幹什麽?”

“進行科學考察。”

紮曼傲慢地說:“羅布泊是魔鬼和暴徒居住的地方,有什麽可考察?那裏大白天就有各種各樣的惡鬼,像狼一樣成群結隊,見什麽吃什麽,多少賭博輸紅眼冒險尋寶的人都沒回來。我勸您打消這個念頭,隨便轉轉,就回家去吧。”

普爾熱帶著譏笑的神情湊過身,問:“魔鬼?長什麽樣子?”

紮曼比劃著說:“很可怕,他們騎著比駱駝還高大的野貓,所到之處,飛砂走石,昏天暗地,連吃野豬的塔裏木虎都不敢接近。在新疆,除了賭徒,就是要尋死的人才進羅布泊。”

“塔裏木虎?你說羅布泊有老虎?”

“那有什麽稀奇?我擁有十幾張美麗的虎皮。如果您答應回去,我可以全部贈送。”

“我不需要,您說的塔裏木虎是不是野貓?”

“不是。野貓誰也抓不到,但捉隻塔裏木虎不是什麽難事。”

“有虎,必然有茂密的樹林了?”

“誰知道呢——您到底想到羅布泊幹什麽?”

“唯一任務就是展開科學考察。”

紮曼狡黠地笑了,說:“我不知道魔鬼的家園有什麽好‘考察’。”

“羅布泊是古老的內陸鹹水湖,最早在中國古典文獻《山海經》中就有記載,說羅布泊在‘昆侖東北隅’,就是現在塔裏木盆地東北角;另外,《史記》中記載:‘樓蘭、姑師邑有城廓,臨鹽澤’,說明羅布泊的確切位置就在樓蘭附近。中國還有一本地理學著作《水經注》更詳細地記載:‘水積鄯善之東北,龍城之西南’,稱羅布泊為‘蒲昌海’、‘牢蘭海’,湖水範圍‘廣袤三百裏’,還有《新唐書·地理誌》中也說——”

紮曼不耐煩地揮手:“既然知道得比貓屁股還清楚,還去幹什麽?”

“考察羅布泊確切地理位置。現在,有很多關於它的地圖都不準確。當然,也順便要考察羅布泊交通、氣候、植被、動物分布情況。”

紮曼盯著他的眼睛看一陣,說:“您說的這些理由聽起來很荒唐,沒有意義。我想,‘福王’也不會答應你們去羅布泊。”

“為什麽?”

“這是軍事機密。”

“如果您有太多不便透露的軍事機密,那麽,我親自找阿古柏說去。”

紮曼蠻橫地說:“您根本見不著他。”

普爾熱壓製住憤怒,說:“我將通過俄國政府與他交涉。”

紮曼猶豫一下,說:“這樣吧,我先去請示‘福王’。不過,在命令下達之前,探險隊必須待在原地,便於士兵保護安全。如果離開營地亂走,讓土匪打劫了,或者晚上被野貓叼走,可別怪我們。”

紮曼奸笑著,向外麵望一眼。

山坡四周布滿荷槍實彈的哨兵。

紮曼說聲“告辭”,與隨從出帳篷,揚長而去。

隊員在幾十名哨兵的晝夜監視下唱歌,睡覺,釣魚。

第八天早晨,紮曼帶著隨從來了。

他態度有些緩和:“‘福王’同意探險隊前往羅布泊,但不能去喀什。隻能通過庫爾勒去。”

阿古柏又不是美女海倫,以為我想見他嗎?

普爾熱愉快地說:“好吧,我聽從安排。”

“我遵照‘福王’命令,護送你們。”

“……”

“另外,沿途不得與當地居民交談,這也是‘福王’命令。”

普爾熱急於出發,答應了。

探險隊即刻拔營。

紮曼發現駝隊也在準備啟程,找到阿克亨,說:“你們就不用去了。”

“那怎麽行?駝隊答應送探險隊到羅布泊。”

“少費話,走開!”

“為什麽?您想讓我們玷汙自己的聲譽嗎?”

“羅嗦什麽?我的槍一旦拔出來,就得有人腦袋開花。”

埃隆過來,說:“他們是探險隊的雇工。”

紮曼拉他到一邊,悄聲說:“知道嗎?這是來自敦煌的沙州駝隊,誰敢擔保裏麵沒有清朝密探?”

“我們詳細調查過。”

“這麽多人深入荒漠,補給從哪裏來?您以為羅布泊是綠洲嗎?”

“探險隊大量儀器和標本需要馱載。駝隊是‘福王’向庫羅帕特金將軍推薦的。”

“是嗎?我怎麽不知道?”

“您可以派人到‘福王’那裏證實。”

“……算了吧,他比熱鍋上的螞蟻還急躁呢。我同意駝隊一起走,但必須服從命令。”

“好吧。”

下午,隊伍向羅布泊進發

探險隊被紮曼和他的隨從與外界嚴密隔絕。居民看見他們遠遠地就躲開。而且,每過一周,總有一個商人模樣的人來與紮曼私下交談,之後神秘離去。

顯然,這是阿古柏遙控探險隊。

宿營時,埃隆向普爾熱說:“紮曼會不會在某個地方設圈套陷害我們?前麵越來越荒涼,這鬼地方,死去一千年恐怕也沒有人過問。”

“我想不會。阿古柏現在很需要俄國幫助。”

“要是他讓士兵裝扮成土匪半路襲擊呢?而且,我越來越覺得阿克亨深不可測,讓人無法琢磨。他不像常見的那種苦力。”

“您太高看他了吧?我希望用自己的眼睛而不是某種推論來看待傳說得神乎其神的沙州駝隊。”

“非常狀態,不能不小心。”

“萬一出現意外,就武裝保衛,我們的武器先進得多。從今晚開始,讓探險隊員輪流站哨。以後,行進時給紮曼喝些‘伏特加’,潤甜他的貓嘴,探一探,他們究竟想幹什麽。”

第二天,隊員主動同紮曼、士兵說笑。

紮曼倒疑神疑鬼,緊張地望著晃來晃去的槍枝。

幾天後,再也看不見村莊和牧民,四周都是浩渺的、連綿不斷的沙丘。空氣異常幹燥,隱約帶著鹽腥味。已經到達羅布荒原外圍。

艱難地走六天,還是同樣地形。

普爾熱擔心原地打轉,不斷地拿出儀器確定位置。

隊伍進入千奇百怪、鬼斧神工的雅丹地貌。

“看吧,我們現在就走在古羅布泊的湖底!”

紮曼萎靡不振,歎口氣:“我想不通,為什麽要到這裏來找罪受。供給中斷了,糧食和水最多隻能維持三天,所以,我勸您還是用那‘魔器’尋找塔裏木河吧。”

“我保證,兩天之內就能到達塔裏木河。”

果然,第三天下午看見海市蜃樓似的綠色長廊。

終於聽到河水潺潺的流淌聲。

河岸邊有少量的茱萸、羅布麻,叢生的蘆葦、紅柳和胡楊樹都證實著生命的真實感和莊嚴感。

普爾熱在一些小湖泊裏發現神話般開放的菊科野生植物和荷花。這是羅布泊野花呀,他拍了照片。

前幾天,紮曼對前途失去信心,看到綠色,又恢複生機。他與阿古柏的聯係中斷,現在,非常依探險隊的地圖和儀器,所以,極力配合考察。

離河岸較遠地方,有大片大片死去的胡楊林。胡楊樹大多要三、四個人才能抱攏。但這些胡楊樹確實死去多年,可能是一百年,也有可能是一千年,或者更遠。普爾熱徜徉在古老的胡楊林裏,肅然起敬。它們是羅布泊飽經滄桑的紀念碑,當愛情,繁榮,夢想消逝,胡楊卻毅然慷慨悲壯,在荒涼、酷暑、嚴寒中堅守永恒不變的信仰。

普爾熱忍不住要流下淚水。

所有人屏住呼吸感受這種靜穆氣氛。

駱駝也停止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