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錢夾裏的“道歉信”
發現自己的錢夾裏有兩份“道歉書”時是在去年。那是個周一,我已告別孩子從襄樊趕回單位,準備取零錢時,突然發現皮夾裏冒出了一角紙片。當時覺得很納悶,以為是包裏的廢紙片卡在了皮夾裏,待打開一看,才知道是女兒的“道歉書”。頓時,眼前浮現了女兒偷偷塞紙條的情景。女兒的心思很細膩,她一定是為了讓我能發現紙條,所以特意把紙條露出一角……“媽媽,上午的事是我不對。我已反省了。請原諒。我現在想想就想哭。——何旭暉”
“媽媽,今天我對你發脾氣,是我的不對。請原諒。我愛你!——何旭暉”
這就是那個周日我發完火後,女兒悄悄塞進我皮夾的紙條內容。本來這件事情的責任在我,因此我至今仍在自責中,然而孩子卻也把責任攬了下來,這讓我一直有些汗顏。
作為一名曾經的優秀班主任,我從來不曾對學生說過激的話,即使氣憤到極點。因為我知道,一旦話脫口而出,或許它帶給孩子的就是滅頂之災,讓他(她)永遠生活在自卑的陰影裏。可我卻常常在自己的孩子麵前失去控製,說出過激的話來。雖然事後也覺得十分後悔,可生氣時卻忘了一切。
去年九月,我把孩子轉到襄樊讀書。初到一個學校與班級,一切對於女兒來說都是陌生的,她常常有種自卑感。我卻沒有想到這一點,隻一味地要求她的成績不能掉下來,好給老師留一個好印象。不知怎麽回事,她剛轉來時,每次的作文成績都不理想。於是,周末我常常過來檢查她的作業,並且要求她每兩周寫出一篇作文來。
孩子畢竟是孩子,兩個月後,她漸漸開始抗議,說沒內容可寫了,要麽就是磨磨蹭蹭地半天寫不出幾個字來。或許是我望女成鳳心切,看到她的一幅漫不經心的狀態,氣便不打一處來。
那天,戰爭終於爆發了。我見她沒寫兩行便開始磨蹭,便生氣地一邊吼她一邊打了她幾下,然後讓她抓緊時間寫。沒想到,她竟然坐著一動不動,也沒有任何言語。見她這樣無聲地反抗,我有些氣急敗壞了,抓起她的作文本就撕了起來,邊撕邊故意拿話刺傷她:“怎麽這麽不成器?不學習了算了,我也不要你了,養你有什麽用?到時候把你送到隨州放牛,我再去抱一個聽話的孩子回來!”末了,我還不解氣,把撕碎的本子扔了一地,出房間時故意把門碰得震天響。
出來見老公在客廳裏板著臉坐著,便又把氣撒在他頭上,對著他說:“看看,這就是你的姑娘,沒救了,把我氣死了。我不要這個孩子了,現在就走了。”說完,我故意把腳步走得很響,然後開防盜門,出去,再使勁把門碰上。
我並沒有下樓,隻想製造一種離家出走的假象,給孩子一個懲罰。
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自己很過分,竟然又把她的本子給撕了。記得她還在低年級的時候,有一次因為她的字跡不工整,我把那一頁給撕掉了讓她重寫。本來認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卻把她惹哭了,哭得很凶。她邊哭邊說:“把我的本子撕壞了。”後來,我發現那張撕掉的作業紙張一直夾在本子裏,良心上曾不安了幾天。撕掉作業的事我認為很普通,可對於孩子來說卻不一樣,或許在她幼小的心靈裏,作業本是神聖的,怎麽能被撕掉呢?這讓她心疼不已,也讓她無助與無法理解。
這次我又犯了同樣的錯誤,撕掉了她的作業本。我開始自責起來,反省起自己的言行,可又覺得必須維持自己的權威,就在門外想對策。過了一會兒,我想好理由來給自己當台階,便開了門進來。
一進門,便聽到老公大聲說:“你回來了?我們孩子就知道自己錯了,現在已經在寫作文了。”說著進屋拉出孩子說:“來,快給你媽媽認錯,說媽媽不要生氣了。”女兒認了錯,然後去寫作文了。
等了一會兒,女兒出來把作文交給我看。我忽然發現本子上有許多透明膠,原來她把地上的紙片又撿起來用透明膠粘好了。她並不是沒有本子,因為我給她買了不少新本子,可她仍把撕破的本子粘起來用,盡管粘得不整齊,有的地方縫裂開得很大。
看著粘好的本子,我十分內疚,但礙於情麵,我沒有承認自己的錯誤,還不忘為自己找借口:“媽媽發火是為你好,你以後不要惹媽媽生氣了”她點了點頭,眼淚流了出來。那一刻,我的心裏十分難受,因為又一次傷了孩子的心,而且還給她灌輸了“媽媽沒有做錯,一切錯誤全在孩子”的錯誤思想。這簡直是在抹殺孩子的天性,可當時為了鞏固這一教育效果,我並沒有承認自己的錯誤。
第二天是周一,我早早地起床匆匆和孩子告別就去趕車了。回單位後,無意中發現了這兩張寫了“道歉書”的小紙片,心裏更加過意不去,於是,中午我打電話給她,誇了她懂事,也說出了自己的不應該。電話裏,我能感覺到她由緊張到快樂的心情變化,心裏終於輕鬆了點,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說過激的話,不再輕易撕她的作業本了。
至今,這“道歉書”還放在錢夾裏。我舍不得丟棄的原因是想讓它時刻提醒自己,孩子很懂事,做父母的不能一直無視她,不能一味地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