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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祥雲有一個很有個性的習慣,下基層檢查工作或視察調研不喜歡人歡馬叫、車水馬龍、前呼後擁,隨同人員最多不會超過2人,秘書與工作有關的部門或單位負責人,涉及到對全縣工作有指導意義的檢查調研會叫秘書通知電視台記者隨同(安都沒有紙質媒體)。還有一個叫你看不懂、捉不透的習慣:下基層不得與任何人打招呼。他自己決定調研的選題和項目後,直接下達到點上或現場,他是要把最真實、最原始的情況掌握到手,隻有發現某些問題後,他才會通知當地領導到場質詢。

這也體現了鍾祥雲務實、清廉、為民的作風。同時能檢查到基層幹部的工作態度和民聲反映。

群眾上訪說李裏和貪汙受賄並非空穴來風、子虛烏有。雖然**趙呂生口口聲聲說李裏和是好幹部,群眾告狀是小題大做,無理取鬧,但孰是孰非、誰對誰錯需要時間來檢驗。

這天,姍姍來遲的春天開始鳥語花香,春光在萬山環抱裏,更是泄露得遲,那裏的桃花燦爛開著;漫遊的薄雲從這峰飛過那峰,有時稍停一會,為的是擋住太陽,教地麵的花草在它底蔭下避避光焰的威力。

鍾祥雲平時日理萬機、忘我工作,真是心力交瘁,他不妨趁這個農忙時節到鄉鎮、工廠、學校看看,從3月20日到4月1日二個星期,他和有關同誌驅車到了城中、水東、若竹等鄉鎮的20多個村子、10個學校和6個企業。

若竹鄉河口村是個離公**並不太遠的村子,村頭紮堆兒閑坐著一群老人。鍾祥雲叫司機停下他們那輛坐了二任縣長的中華轎車。“嘎”的一聲,車子在距他們閑坐的地方前3米的公**邊沿停下,鍾祥雲下車來到他們中間,和顏悅色問大家:“各位鄉親好啊,現在的農事搞得還順利嗎?鄉親們,有什麽困難沒有?”

有個老漢直言快語地說:“農事到是沒什麽問題,就是我們老表心裏有氣,村幹部前年就吃了10萬元錢。”

鍾祥雲一聽內心顫抖,還有這麽胡來的村“兩委”?“去年吃了多少?”鍾祥雲追問。

老漢搖搖頭,說:“去年就不進帳了。”

老漢說他叫曾國平,老黨員,敢說敢當。“村裏賣山賣地得了85萬元錢。賬上隻有2萬元。”

“錢哪去了?”

“大幹部花大錢,小幹部花小錢,老百姓花不上錢。”曾老漢越說越氣。

接下來,鄉親們越聚越多,情緒愈發激憤,反映問題的人也越來越多,宅基地問題、治安問題、幹部作風問題等等。大家心想難得遇到這樣沉下心來聽百姓知心話的。於是又有人說:“鄉裏的書記李裏和更是比國民黨還惡,叫幹部強行拆房子,然後強行把地賣了,用錢大手大腳。這樣的書記,我們不要!”

“……”

大家言詞懇切,義憤填膺,與上次來辦公室上訪的那撥群眾的口氣如出一轍。看來,若竹鄉的問題是該搞清楚並處理的時候了。

鍾祥雲對隨行的李秘書說:“把這些問題都記下,逐項查清楚,馬上給群眾一個明白,一個村一年吃喝幾十萬,怎能不讓老百姓心寒?

其實在此之前,鍾祥雲在政府常務會議上做了一個規定,幹部下農村必須實行零招待,集體不準花錢招待上級。鍾祥雲心情特別沉重,為什麽民怨鼎沸?政務財務不公開是引發各種矛盾的禍根。

“走,到鄉政府去!”鍾祥雲一上車就吩咐司機將車開往若竹鄉政府。偌大的鄉政府大院,靜悄悄看不到一個幹部。各辦公室也幾乎鐵將軍把門。人都到哪裏去了呢?支農?參與新農村建設?回家?招商引資?一連串的猜測,有一點叫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後來才從一個食堂炊事員那裏了解到,因這些天來,天天有群眾上門上訪找幹部討說法。幹部門很煩,所以在黨政班子會議上宣布決定“全民招商”,“一句話就是對上對外都說幹部都分成若幹小組,分別招商引資去了,實則是回避矛盾。”

這因噎廢食的下策工作,令鍾祥雲氣憤不已,他不由分說撥通了李裏和的手機。

“你在哪裏?鄉裏地震了!”鍾祥雲對著手機直問。

“鍾縣長好!我現在在廣州招商引資,洽談一個投資項目。”李裏和在電話那邊看到手機屏顯“鍾祥雲”三個字,自然不能怠慢。

若竹鄉的獨立王國幾乎把鍾祥雲墜入雲霧裏,烏七八糟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特別是各級幹部的請示匯報製度在若竹鄉成了擺設。書記、鄉鎮長離開縣內必須要向書記或縣長履行請假製度,李裏和去廣州招商,若竹鄉政府全盤皆空,難道就是你這個 “土皇帝”自以為是、擅作主張!?

“你外出招商引資,為什麽不向縣裏請假?”鍾祥雲問。

“我已向趙書記電話請示了。”李裏和答。

“好。不過,現在不是招商引資的最佳時候,你必須馬上返程,把鄉裏的事處理好,否則你負不起責任!”

鍾祥雲下了“死命令”,令在廣州這邊的李裏和如坐針氈、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惶惶不可終日。眼前的若竹鄉簡直就是地獄一般會使他度日如年,收拾不起。治安、經濟等一係列問題幾乎可把他送上“斷頭台”。北岸村的“小七子”是他的心中大患,小七子真名叫李海,是家裏7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男孩。生性好賭又缺錢的李海因搶劫被判3年徒刑。後來刑滿釋放,李裏和看中他為人心狠,對鄉裏當時那個“亂世”有用,於是就把他安排進了村裏當治保主任。李海為此高攀“本家”不放,感恩戴德,成了李裏和身邊的一條狗。這年,安都縣在全市率先實施“鄉鄉通公**”工程,李海憑著特殊關係,送上2萬元錢,擺平了李裏和後,理所當然地承接了鄉裏20公裏的水泥公**改造工程,這“第一桶金”讓李海二代人花不完,李裏和也從中得到了13萬元的純“紅利”。隨著時間的推移,李海越來越不本分起來,飄飄然傲氣霸氣匪氣“三氣”交匯。成了典型的若竹“黑老大”,時時惹事生非,遭人痛疾,鄉裏鄉外誰都知道“小七子”李海的保護傘是李裏和。

還有,還有什麽呢?太多了,但眼下群眾反映強烈的政務不公開也是衝著他李裏和而來的。去年,鄉裏置換辦公樓,開發商一次性向他行賄10萬元,至今卻新建辦公樓的宅基地都沒有著落。上梁不正下梁歪,在若竹鄉,幹部不作為、亂作為現象可謂比比皆是,司空見慣,群眾一片怨言和憤怒,告狀上訪天天有、時時有,若竹鄉不是地獄是什麽?雖然他是**趙呂生一手提拔上來的,且每年隔三差五給了趙的一些“好處”,提拔前還給了他從香港弄來的兩塊金條和一幅價值連城的古字畫,也算是很鐵的後盾靠山,但如果民憤大,引起上級重視,導火索點燃,勢必引起爆炸,到時誰也保不了自己。可怕 ,真是可怕啊,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人生也有太多的留戀和幸福,如果鍾祥雲沒有來電恐報若竹鄉的情況,他還沉迷在燈紅酒綠、花天酒地的幸福迷戀中,過著天堂般的生活。豈不是,他來到廣州時的生活曆曆在目。

已有家室、40開外的李裏和來廣州之前,把他的紅顏知已許雷露一起帶到了身邊,過著浪漫**的世外桃源生活,據說許雷露在李裏和的幫助下,自己投資在南州市開辦了一個大型超市,經營著南雜北貨,生意很好,傳說許雷露還未婚,存款卻有好幾百萬,準備用這筆錢支援李裏和“政治發展”。

李裏和與許雷露穿戴得整整齊齊去五星級賓館的小餐廳,這種餐廳因昂貴的服務費和平庸的口味使一般住店客人望而卻步,一般客人更樂意去外麵的“馬**餐廳”吃飯,但是任何事物都不是絕對的,大飯店裏的小餐廳對於李裏和許雷露來說,它是最合適不過的了。李裏和和許雷露既要時間又要隱秘還需要舒適,小餐廳好象就是為他們而設計的。他們就是需要這樣的**,許雷露選了一張靠近落地玻璃窗的餐桌,旁邊有一株高大的巴西木,低回抒情的音樂仿佛是由巴西木翠綠的葉尖嫋嫋升起,逶迤到蠟燭的火苗上的李裏和許雷露二人便在這有聲有色的火苗兩邊對坐。他們麵前的幾道模樣考究的、雕了花、拿生菜鑲了邊、造型各異的菜肴,兩隻晶亮透明的高腳玻璃杯裏頭盛了小半杯醉棗顏色的法國紅葡。他們不時的碰杯,有彼此的投機與思情愛戀,吃得非常香甜。飯菜吃得差不多了,許雷露把指尖微微地朝遠處一挑,立刻上來侍應小姐,將沒有了看相的盤子撤了下去。再上來的是果盤,暗花剔透的水晶果盤,裏麵裝滿了切好的四季鮮果,紅的是草莓和西瓜,紫的是葡萄,黃的是哈密瓜,綠的是彌猴桃,在五星級飯店裏無須為季節操心,也無需為營養操心。天上人間該有的一切,李裏和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