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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秘說:“這次的宣傳是市委常委會定的調子,我們肩負使命,宣傳不好會挨板子的。特別是我們電視台,我負責了對外宣傳工作,來之前與省台、中央台都溝通了,拍攝完後就直接傳輸上去,肯定要上大台的!”

鍾祥雲十分理解魯秘的良苦用心,他說:“你打算怎麽截入?”

“我在來的**上就已經策劃了。您們的廉租房建設不是在全市最先實施嗎?這本身是一個亮點。”魯秘才思泉湧,拈手而來,說,“有亮點的基礎上,我是這樣策劃的:安都的新農村建設、村村通水泥**建設也搞得轟轟烈烈、如火如荼,正在建設的200套廉租房在即將封頂時,突然水泥供應不上,眼看影響施工,挫傷困難群眾的積極性,鍾祥雲立即采取應對措施,組織廉租房建設指揮部的同誌到水泥廠去指揮調度,然後叫來了幾輛大貨車,鍾縣長帶頭搬運水泥,然後又坐在大貨車裝滿水泥的拖鬥上,押運到廉租房施工現場,在那裏,幾十戶廉租房住戶早已在等著,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看見縣長押來了水泥,個個歡欣鼓舞,激動不已……文章沒出來,卻是字字珠璣。鍾祥雲聽魯秘這麽一說,有一點打翻五味瓶一樣的苦澀難受,新聞是現成的,還有什麽所謂的策劃?策劃,堂而皇之的“紅帽子”,不就是造假吹牛嗎?記者的新聞**都是這樣製造出籠的,難怪現在報紙也好,電視也罷,公信力下降了,讀者群、觀眾群減少了,滑稽!

“策劃精彩呀!小魯記者,幾年的長進還是很大嘛,不愧是大記者了,把你放在哪個縣當書記、縣長,肯定搞得出類拔萃,風景這獨好啊。”鍾祥雲微笑地看著魯秘。

“哪裏哪裏!職業所逼,職業所逼!”魯秘聽出了鍾祥雲的弦外音,一語雙關!當領導的都是這樣。魯秘說,“縣長的高見如何?”

鍾祥雲沒有馬上回話,他隻是想,縣長再怎麽立黨為公,執政為民,勤奮踏實,也用不著“舞刀弄槍”的親自搬水泥。押車隊!可魯秘擺出的架勢是專門來為他捧場的。

“這樣吧,我是縣長,上麵還有書記,你還是找找趙書記,就說這是市委決定的,準備上中央電視台,想必這個任務你就能完成。”鍾祥雲推辭了。

趙呂生成天為鏡頭而活著,每天的《安都新聞》,老百姓總能看到趙呂生這開會那調研的鏡頭,很親民的樣子。這次魯秘這麽一說,心裏比吃了蜜還甜,左一聲小魯,右一聲小魯記者,口口聲聲表揚魯秘很有才華,水平高,完全可以到中央電視台當導演或製片人什麽的。

第二天剛上班,4輛老式解放牌大貨車浩浩****開到了水泥廠。魯秘與趙呂生一起坐在“皇冠30”轎車裏,這輛轎車是年初剛買的,也是趙呂生的專車。

到了水泥廠,魯秘扛起了那台他專用的索尼250DVCOM攝像機,鏡頭開始對準了趙呂生。趙呂生正要去車間搬水泥,魯秘立即喊住了他。

“趙書記,這樣不行,把西裝脫了,領帶下了,皮鞋脫了,穿工人的工作服,把安全帽戴起來,要體現真實。”

趙呂生從一個工人手裏接過髒兮兮的衣服,禁不住吐了一口口水,很無可奈何地穿上了,並“全副武裝”、身臨戰場的樣子,然後看著魯秘的攝像機,似乎等著魯秘的“發號施令”。

一切準備就緒,魯秘按動了錄像鍵,亮了紅燈,“REC”不斷地顯示讀秒,魯秘大聲說:“開始——!”以趙呂生為首的十幾名指揮部的領導大腹便便肩杠手攬,將一包包水泥抬上貨車,累得他們上氣不接下氣,真是有苦難言。

魯秘把鏡頭用大寫真的方法聚焦了趙呂生,說:“趙書記用髒手在臉上抹一把!”

趙呂生果真言聽計從,用手一抹,臉上花了起來。

“趙書記這裏有毛巾,出個擦汗漬的特寫。”魯秘又從另一個角度很投入地、一絲不苟地拍攝著。

“好!”

魯秘這麽一聲令下,讓趙書記等人解放下來了,個個氣喘籲籲,就地休息。

“你們都不能脫衣服,全部到拖鬥上去坐,押運到工地去。”魯秘自己坐上了皇冠轎車,從“天窗”上架起鏡頭,對準車隊,對準在拖鬥上的趙呂生……車隊很快到了,十幾名拚湊而來的群眾(其實都是幹部家屬)個個鼓掌,握住趙書記的手,感激地說:“哎呀!趙書記,您這麽好,為我們困難群眾辦實事,感謝**黨,感謝趙書記!”

“這是我們縣委、政府應該做的,解決你們的住房問題是我們責無旁貸地職責所在!”

“很好,很好!就這樣,大家辛苦了,換衣服!肯定可以上中央台了!”魯秘好像完成了一次重大使命似的,振奮起來。

第二天,中央電視台,西江電視台、南州電視台相繼播報這條民生新聞。

18.:50分,趙呂生就找來情人周笛迪,親親熱熱、甜甜蜜蜜,緊依相挨,一起在客廳裏欣賞著節目來。

“看你倒眼的,假模假樣!”周笛迪對著電視評頭論足,像是長相依的老伴一樣隨便起來了。

“這次很真實哩!你看你看,來了,我臉上滿頭大汗,塵土厚厚的。你看你看,多投入,比農民工還農民工呢!”趙呂生對著電視指指點點。

幾乎也在同時,鍾祥雲與李佳照也在家裏收看著這個節目。新聞說:“**趙呂生把為群眾辦實事辦好事解難事當著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想群眾之所想,急群眾之所急,需群眾之所需,在建設廉租房過程中,一度出現水泥緊張,影響施工現狀,趙呂生和其他四套班子領導帶著感情和責任,深入水泥廠協調解決問題,並親自搬運水泥,押運到施工現場,使在場的群眾都感動得流下了眼淚,都說**黨好,**黨是為人民謀利益的黨!”

鍾祥雲禁不住笑了笑,李佳照就望了他一眼,說:“這條新聞還是蠻長的哩!”

鍾祥雲說:“這個魯秘,吹牛不帶柄,這個趙呂生,做秀不怕累死!”

第二天,《人民日報》、《西江日報》、《南州日報》刊登了同題消息——《西江安都關注民生辦實事》

三十七

“縣委常委會正在研究人事問題。”

“胡說,幾個常委都不在家,開得成嗎?”

“肯定在開常委會,我打了幾個領導的電話都關機,今天一定在做帽子。”

謝光正在鄉裏與另一名幹部閑扯起來。也是一個縣委常委在非公開場合說的,他們的手機24小時保持暢通,如果幾個小時的關機,說明我們一定在開常委會,而且一定“做帽子”研究人事問題。

謝光的瞎猜、閑扯都對了。今天確實在研究人事,意見異常分歧,矛盾十分尖銳。焦點就是對周笛迪的使用問題。

周笛迪一年前已從城中鎮黨委委員進位重用,當上了黨委**。這次人事變動,趙呂生準備把她安排到衛生局當局長,常委會意見很大,各抒己見,叫板趙呂生。鍾祥雲也反複闡明了自己的原則和觀點,這樣一來,就把周笛迪安排到鄉下去了,在一個中等鄉鎮任**。

這次提拔交流的幹部總共有150名,謝光如願以償做到了城中鎮的鎮長,孫誌成一步到位地到大坪鎮做起了**,郝弦就地提拔,在上山鄉任副鄉長,朱遊則提拔到城管局當副局長,原計劃要使用的人,趙呂生都統統地使用到了,工人編的司機也提拔到了副科幹部,繼續借調縣委辦工作。

萬般皆下品,唯有當官高。談了話後,謝光興奮得連續幾個晚上都沒有睡好覺,他喝醉酒的時候說:“半天鴨農沒白當,又上報來又當官,半天賺它十幾萬,要不哪有錢買官……”

朱遊、郝弦倆人更是親如兄弟了,時不時就像一個凱旋將軍,聳聳肩膀逞逞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真是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啊!”朱遊所在的原單位林業局,聽到了他提拔外調的消息,大家都手舞足蹈,人心大快,特別是局長表露得更是格外興奮,比提拔自己還要激動:“狗日的朱遊,終於死走了,終於把瘟神送走了!”局長還安排萬響炮竹,一直把朱遊送到了城管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