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廖東東聽了,似有感觸,他暗地一笑,也不怎麽在乎地說:“這有什麽辦法呢?高雲的縣情就是這樣嘛!草根經濟都是不大不高不上品位的,這叫中國國情,高雲現象!”

國稅幹部接著說:“草根經濟更有機會更有條件崛起。因為它有市場有資源,尤其是勞動力資源。你廖老板是高雲的說話人,**白道人多的是,我看你完全有條件有能力去吃掉這些散戶,到時你就會賺得盆滿缽滿,躍上千萬富翁、億萬富翁可就不成問題了!”

從那次起,廖東東就躁動不安了,他真的在全力以赴努力把國稅幹部的話變為現實。他找到劉少連,把自己的一手策劃,要求縣委、政府振興家具市場,整合資源,加快縣域經濟發展的方案遞交給了劉少連,麵授機宜並強烈要求成立以東東家具廠為龍頭的家具集團,還信誓旦旦表示事成之後必有重謝。廖東東的“錦囊妙計”,對於劉少連來說,可謂是“及時雨”。他在高雲工作已有十三個年頭,從縣委**、縣長,再到**,對高雲的情況了然於胸,從抓工作、促工作中領悟了一些道道:要有所建樹,就必須要有“名堂”可幹,就必須抓好點、帶好麵,**無我有,人有我特,人特我優的獨樹一幟工作,牽住“牛鼻子”不放,突出政績,一石三鳥。這麽些年來,自己能平步青雲,在紛繁複雜的官場上坐上團處級的寶座,與任勞任怨、開動腦筋、開拓創新,大搞市政建設是分不開的。然而,可用資源是有限的,特別是一個人在同一個地方呆久了,就會感到什麽都不新鮮、不好奇,英雄再無用武之地,大有“隻因身在此山中,不識廬山真麵目”之虞。最終碌碌無為,政績平平,成為撞鍾和尚,逐漸在政壇上清淡消失。這是很多官員的無奈和悲哀。廖東東的“金點子”,重新點燃了劉少連的希望之燈,他認為是一個好點子,高雲地大物博,家具產業是一部長篇巨著,大有潛力可挖。不久,他主持召開了縣委常委(擴大)會,以“兩辦”名義下發了《關於清理整頓我縣家具市場的通知》、《關於整合資源,良性推進我縣家具產業上規模上檔次的通知》兩份**。指出小而散,沒有達到一定規模的企業進行取締,對達到一定量的企業給予並整合資源,成立“高雲家具集團”。

當時出台文件之前的幾個相關會議都有人提出質疑,甚至反對。江育新縣長就不同意這樣搞,千家萬戶興起的產業一夜之間要消滅,動作太大,涉及麵太廣,稍有不慎就會掀起大風大浪。老百姓的經濟本來就是小本經濟,也就是草根經濟,做大做強不符合縣情,最起碼現在還不是時候。但是,中國是“一把手”體製,“一言堂”已成了不變的真理,江育新心裏反對,麵子上卻沒有流露聲色,大家見縣長不製止,都認為胳膊擰不過大腿,致使木已成舟,文件出台。

上午,鍾祥雲主持召開了他來高雲後的第一個縣四套班子會議,近三十名現任縣級幹部就穩定與發展兩大問題相繼提出自己的見解和思**。鍾祥雲對大家的發言不盡滿意,實質性的思**不多,人雲亦雲、籠統模糊的套話官話較多,一句話,責任心不夠,領導幹部平時缺乏腳踏實地對縣情的分析、民情的調研,沒有把握度。倒是那個人大副主任範水清的發言一語中的,見解獨到:“高雲的區位優勢、產業基礎都不錯,錯的是我們的人,說白了是我們的幹部尤其是我們的班子。經濟要上去,社會要穩定一定要從幹部身上開刀,凝聚力來自哪裏?來自我們幹部隊伍,來自我們在座的四套班子領導,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啊!”

範水清的話音剛落,鍾祥雲就激動站起,把他的觀點進行了強化、延伸並擴大,反複告誡同誌們要身懷責任,捫心自問,同舟共濟把高雲這艘飄搖的船隻安全的駛向彼岸。

範水清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他是從鄉**提拔並當選縣人大副主任的。他很有工作點子,在他任職的三個鄉鎮,工作總能抓住“牛鼻子”,以點帶麵出奇製勝,業績輝煌,深得老百姓的褒獎和組織的滿意。

秋風還是那麽徐徐而來,夜還是那麽的寂靜,鍾祥雲還是那麽的站在陽台上。他根本沒有睡意,想到上午的會,他就想到了範水清。這時,他抬起左手腕,借著從辦公室裏散射出來的光亮,細細看著手表,時針已指向了十一點。這個時候,該休息的都已經酣然入睡了。俗話說:“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如果沒有像範水清這樣的幹部支持、輔佐,高雲的局麵就會難以打開,他這個堪稱南州能力“第一”的**即使像那吒一樣有三頭六臂也是**放風箏高出有限。鍾祥雲的心又苦痛又焦急,他不由分說,硬是把範水清叫了過來。

“鍾書記,半夜三更的怎麽還沒休息?是不是有緊急事要處理?”

“水清啊,我很歉疚,請原諒我的冒失把你請過來。”

“鍾書記不要這麽說,你為我們高雲的美好前程和未來魂纏夢繞、柔腸百結,我感謝你,相信八十萬老區人民也一定會感激你!”

“你對我過獎了,我們都是**黨員,我們的心願是一致的,那就是保一方平安,讓百姓幸福!所以呀,我初來乍到,需要你這樣的同誌支持我的工作,共同實現我們的心願,成就黨的事業!”鍾祥雲說話做事都會考慮再三,雖是麵對這樣的憂患處境,但他痛而不吟,急而不亂。他曆來反對黨員幹部隊伍中拉幫結派搞“小圈子”,今夜獨自把範水清召來,出於兩種考慮,而且是當務之急、迫不及待,更沒有比其合適的人選代之。一是範水清是“老高雲”,縣情把握透徹,民意威望頗高,在基層,算得上說話有人聽、人會聽的那種幹部,隻要對這個同誌給予引導、信任和使用,他是有作為的,高雲的未來是有希望的;二是當前的高雲中層幹部隊伍很不純潔,貪官、昏官、庸官當道,不作為、亂作為的幹部充斥“官場市場”。基於這兩種原因,鍾祥雲醞釀著必須循序漸進地向不稱職的中層領導幹部“舉刀警示”,甚至“刀刃插脖”。於是,他把個人的想法傾吐出來,說:“我對高雲的未來別有一番擔心,我想在用人導向上做做文章,樹樹旗幟,營造風清氣正的那麽一種氛圍。如果我不會看錯人的話,我最相信你是一個很不錯的同誌,所以呀,我準備把你放下去幹幹實事,你有經驗,有思**,能幹會幹,我的這個要求你能答應嗎?”

範水清年紀已經過了不惑之年,在鄉鎮基層奮鬥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媳婦熬成了婆,提了官進了城,安安穩穩、舒舒坦坦過日子。現在“倒春寒”複來,西伯利亞的寒流再襲平靜的生活,這樣無休無止、沒完沒了地折磨著,到底為的是什麽?這萬萬使不得、使不得啊!麵對鍾祥雲看似商量、征詢的意見,但隻要琢磨一下,這番意見其實就是定音的一錘,語氣裏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對於範水清來說,進退兩難,不知所措。

“鍾書記,我年歲為小了,思**僵化了,此一時彼一時,根本跟不上時代,到基層去肯定力不從心了!”範水清極力推脫。

“水清同誌,你知道嗎?薑還是要老的辣哩!你是一匹好馬,隻要你盡職不打折扣,給我大刀闊斧地把工作一抓到底,不虎頭蛇尾,這樣你的工作就夠‘從心’的了。我支持你、信任你!”鍾祥雲極力說服。

“鍾書記呀,你這樣看重我這個閑職的‘二線領導’,我真有點受寵若驚,心緒難平。恭敬不如從命,我作為一名**黨員,我無條件服從你的領導,服從組織安排。”範水清其實很無奈地同意了。

兩天後,範水清這個高雲縣的人大副主任又多了一頂帽子——兼任雙河鎮**。

鍾祥雲在辦公室呆的時間非常短暫,下單位下鄉鎮走走看看,掌握“原生態”的民情民本,有的放矢地處理解決問題成了這個**的“主打項目”。隻有華燈初放、夜深人靜之時他才處理著公文和信函件,梳理工作思**。

這是一份近三百村民聯合簽名的群眾來信,來信內容主要反映政府非法征地拆遷使農民無法安居樂業。翌日,鍾祥雲以“平民”的身份,獨自來到城區雙河鎮的幾個郊區農村明察暗訪。

“老表,你們這裏有沒有地皮賣?”鍾祥雲在一處菜地問正在澆菜的名叫萬福向的農民。

“我們這裏已經寸土不剩了,老表都快喝西北風了,哪來的地皮,除非你是書記縣長,最起碼也得是鎮長。”

鍾祥雲如墜雲裏霧裏,說:“這話怎講?”

“嗨,老板啊,話說來長呀。我們老表簡直是沒辦法生活了,連續五六年,縣裏、鄉裏都看準了我們這裏的肥缺,以編造種種名義和理由,低價征用良田耕地,然後高價轉讓、倒賣給有錢的人和開發商,官商勾結,從中牟利。”這位老表說到興趣中,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