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國家訂單-2

李想說,都幾點鍾了,還活動?

周城說,嫂子懷了幾個月,憋壞了吧。出來,我請客,幫你把那戒給破了。

李想還想說什麽,周城已說了聲西子足療館見,把電話掛了。

這麽晚了還往外跑,劉梅自然是一臉的不高興。何況是跟周城跑,劉梅更加不高興。

劉梅一直覺得周城這人不踏實,虛頭八腦,咋咋呼呼的,又愛吹牛。擔心李想跟他在一起學壞,還擔心李想吃虧。劉梅說真想不通,周城怎麽那麽大的能耐,名利雙收。可是想到老公將來跟了周城,賺的錢要比跟了小老板多,也就不怎麽反對了。

到了足療館,周城一臉喜色,在那裏和谘客聊天。見李想到了,便問李想,是按摩還是洗腳。李想說洗腳。周城說,那就洗腳吧,下次一定要幫你破戒。李想笑笑說他早就沒有戒可破了。要了房間,谘客問周城有沒有熟悉的技師,周城叫了38號,又指著李想說幫他叫個漂亮點的小妹。谘客笑盈盈地答應了,不一會回來,對周城說對不起老板,38號出鍾了,您再叫一位吧。周城說那你隨便安排吧。

等候技師時,周城神秘地對李想說,我那事成了。

李想問什麽事。周城說就上次對你說的那事,從現在起,我免費為打工者打官司了,免費,你知道嗎,一分錢也不收。老子再也不用擔心那些打工仔贏了官司不給錢了。

說話間,技師來了。給李想洗腳的技師長得不錯,而給周城洗腳的技師,卻是一位大嫂。李想嘴角泛過一絲笑,望了周城一眼,周城皺了皺眉頭,朝李想搖了搖頭,長歎一聲,哎呀,命苦呀。也不同技師說話,隻是對李想說,我今天跟那假美國佬把合同簽了,我隻管打官司,所有的律師費都由老美出。接下來我這裏肯定忙不過來,缺一個又能幹又放心的幫手,你最好快點過來。

李想說沒有辦法,**不能太絕情,當年我被治安抓,差點就送**了,是小老板幫了我。李想又不無擔心地問周城,拿美國人的錢,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周城笑了,說,你呀你,人家美國佬把人權看得比什麽都重要,不單美國,香港也有一些基金會在做這樣的事。這也是為打工者做一件大好事,名利雙收,你就放心吧。接下來兩人談了一會兒雙子樓被炸的事。

從洗腳城出來的時候,已是淩晨了。**過海華工業區前的十字**口時,就看見前麵圍了一圈人。李想一個激靈,說,媽的,又是查暫住證的。把手摸向了口袋,身份證暫住證都在。多年前,他剛來南方,工作沒有找到,手中的錢又花光了,屋漏偏遭連陰雨,晚上又被治安隊抓了。他就是那時認識小老板的。那時的小老板還沒有當老板,還在工廠裏打工。萍水相逢的小老板幫他出了一百五十塊的罰款,讓他免了收容之苦,還把他介紹進了他們廠做工。從此,開始了他們長達八年的友誼。小老板從廠裏出來創業,李想也跟了出來。想到自己今天向小老板提出辭職,想到小老板的工廠已是風雨飄搖,想到當初自己被小老板幫助時說過的話:今後您要有用得著我李想的地方,我赴湯蹈火都在所不惜。李想禁不住一聲長歎。南國的風,帶著鹹腥的海的氣息撲麵而來。街道兩旁那高大的大王椰,在風中沙沙沙地響。李想突然覺得內心淒惶莫明。

一群治安員圍著兩個人,一會兒讓他們蹲下,一會兒讓他們把手舉起來。他們現在對李想和周城不感興趣。李想卻差不多患了治安員綜合症,見了治安腿就發軟。現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卻發現不見了周城,回頭望,見周城在看熱鬧。李想等了一會,見周城似乎沒打算離開,想一想,把身份證,暫住證拿出來再確認了一遍,才走過去,說周城你幹嗎哩,你……呀!張懷恩?!李想看見,那被治安員折騰的居然是廠裏的車衣工張懷恩。

張懷恩正舉著雙手,在同治安員辯解,說他手中的刀子,當真是削水果的,不是用來行凶的。說著就激動了起來,手開始比劃著。

舉起來,舉好。一治安員指著他的手。張懷恩的手又老老實實舉好。那治安員仍覺不解恨,在張懷恩的小腿上來了一腳。張懷恩痛得跳了起來。

丟雷個嗨。治安員罵。對張懷恩的辯解很是憤怒。一口認定張懷恩手裏的刀子是用來行凶的。

張懷恩正是百口莫辯,突然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原來是廠裏的經理李想,那興奮無異於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喊了一聲李經理,又喊一聲李經理,又對治安員說,他是我們廠的經理,他可以證明我是好人的。

治安員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李想和周城的身上。目光像銳利的刀子,把李想從頭到腳刮了一遍,又把周城從頭到腳刮了一遍。然後指著李想,說,暫住證,身份證。

李想迅速把證件遞給了治安員。治安員看了一眼,還給了他。指著周城要看證件。周城卻沒有把證件交給他們看的意思,隻是慢條斯理地說,你們是哪個派出所的,把你的證件給我看看。

這簡直是在太歲頭上動土。治安員天天查看別人的證件,大約從來沒有被人查看過證件,一下子倒愣住了。又拿目光刮周城,就沒有先前那麽銳利了。心裏有些虛,不知道周城是何方神聖。周城看出了治安員的心思,冷笑了一聲,說,你們為什麽要打他?誰給你們的權力?

治安員之一說,他帶著刀子。

張懷恩說,是水果刀,用來削水果的。

治安員之二說,水果刀就不能行凶了?

周城說,真是好笑,帶了水果刀就會行凶嗎?那我說你是**犯。

我怎麽是**犯?

你有**的工具呀。周城笑。

嘩!周圍的人都哄地笑了起來。

治安員鬧了個大黑臉,被周城這麽一唬,有點懵了。眼前這人,看穿著也不像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哪有大人物深更半夜在街上閑溜達的呢。慢慢有些回過神來了。首先回過神來的,大約是治安員頭目,他指著周城,說,丟雷個嗨,你在這裏裝什麽大頭鳥,你幹嗎的,身份證,暫住證。

周城不慌不忙,從腰上取下手機,說,問我是誰?是讓李世賢來告訴你們,還是讓黃標告訴你們。

周城說的李世賢,是這城市的公安局局長。黃標,就是這片區的派出所所長。周城報出了這兩個人的名字,治安頭目再一次慌了。周城把手機遞給那治安頭目,說,要不要給李世賢打個電話讓他為我證明身份?

治安頭目慌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您講笑了。

周城見好就收,說,你們這麽晚出來執法,也很辛苦,可是你們要文明執法,看見他手中有刀子,攔住盤問,都是對的,說明你們工作很認真。可你們怎麽能動手打人呢,打人就是你們的不對了。治安隊伍這麽辛苦保一方平安,為什麽老百姓還這樣恨你們呢,還是你們的執法態度有問題啊。

治安頭目低頭垂手,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學生,連聲說是,是,是,下次注意。揮手讓手下的治安員放了張懷恩。張懷恩千恩萬謝。李想說,這麽晚了出來瞎轉悠什麽呢,你又不是剛出門打工的,出來就算了,還帶一把刀子。快點回廠裏去吧。張懷恩又謝了李想,說李經理,要不是您,我今晚就慘了。

車衣工張懷恩並不知道,剛才跟著李經理的,並不是什麽大人物,不過是一個專幫打工者們打官司的律師罷了。他更不會想到,和李經理在一起的那個大人物,根本就不認識什麽公安局局長和派出所所長。他不過是看準了治安員的心態,詐了他們一把。他張懷恩要是知道了,當時怕是嚇得都走不動了。

這個晚上經曆的一切,對車衣工張懷恩來說,是一個警示信號,他得認真想一想下麵的**該如何走了。回到工廠,睡在鐵架**,張懷恩的手腳還在發軟。如果不是李經理他們趕到,他堅持不了幾分鍾,就會如實招供了。

張懷恩想到了另外的一把刀子,還有和刀子放在一起的那一封信。幾個月沒有發工資了,工友們陸續在離開,許多人都沒有拿到工資。張懷恩不想找勞動站,他早就聽說,老板被一個叫賴查理的香港佬騙了,幾十萬的貨款都沒有要到。就算到勞動站去告,老板也拿不出錢來發工資了。何況,天地良心,他張懷恩跟了小老板也有三年了,小老板待他們這些工人當真不錯,張懷恩也不想把事情弄大。他隻是想嚇唬一下小老板,然後要到自己的工錢。

晚上,他去未婚妻打工的廠了,兩人在廠外麵的香蕉林裏親熱了半天,打算十月一日國慶節就回家結婚。說到回家結婚之前,無論如何要把工資拿到手。未婚妻勸他,好好跟老板說,把要結婚的事說清楚,也許老板會把工資結了呢。再說了,你的身體一直不大好,要早點去醫院檢查檢查。張懷恩搖搖頭,苦笑,說,小老板人是不錯的,他要拿得出錢來,也不會拖我們這麽久的工資了。又說,我沒什麽病,不過就是有點貧血,結婚了你天天給我做好吃的就行了。未婚妻偎在張懷恩的懷裏,無限幸福,說,結婚了我們在外麵租個房子,我天天給你煲湯,把你養得胖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