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考試之夜
放學的時候,西南天空有一塊烏雲。
夏桂良背著書包,拚命往家跑!跑到家,那塊烏雲變成黑雲團,還一閃一閃地竄出一條條彎彎曲曲的電蛇來。
夏桂良放下書包,拿出二胡試了試音,想拉一拉音樂老師今天剛指導的二胡演奏曲《賽馬》。
剛拉了個開頭,聽父親喊:“桂良,弄些幹草進屋,要下雨了!”
夏桂良一聽,放下二胡,走到門前路邊的草垛下,抱了一大抱幹苞穀楷進灶屋。
這個家裏,隻有父子倆,父親腿不好。兒子在讀六年級。家離鄉學校近,本來,念完六年級,父親就不想讓他再念了,想讓兒子再長幾年,跟村裏人一起去城裏打工。可是,學校不讓兒子停學,說夏桂良成績不錯,還是個很優秀的特長生,音樂老師說他二胡拉得非常好,將來報考市藝校很有希望。學校怕夏桂良中途輟學,就將夏桂良的一切雜費全免了。
暴風雨來臨之前,外麵樹葉紋絲不動,房子裏悶得喘不過氣。
父親喊:“桂良,出來透會氣吧,房子裏悶。”
父親話音剛落,“嘎嚓!”一個大雷,從西邊往東邊滾動!
父親一嚇,喊:“桂良,別拉吧!把燈關了!打雷通電哪!”
兒子關掉燈,不聲不響地從房間走到門前的樹下,伸出雙臂,深深地吸了一口風:“啊!這風好爽!”
風很快把雨帶來了,啪啪啪!豆大的雨點,砸得場地灰土上一個個小坑。
父親叫兒子到他跟前去,說他有點害怕。
兒子說:“爸,不要怕。我們老師說,打雷閃電是一種自然現象,一個地方的空氣受熱後,就會迅速上升。熱空氣一上升,別的地方的冷空氣,就會迅速來填補,在冷熱空氣快速摩擦中,空氣中的正離子和付離子就會發出火光和聲音。這種火光就是閃電,這種聲音就是雷。其實,電離子碰撞後,光和聲是同時發出的,為什麽人們總是先看到閃電而後才能聽雷聲呢?因為光的速度比聲音的速度快好倍,所以,會先看到火光,後看到聲音。有時候,電光一閃雷聲就到,那是雷電很近的原因······”
“乓!乓!--······”
夏桂良正說著,一個炸雷就像打在房頂上!
“別說吧!菩薩聽到會發脾氣的。”父親心裏抖抖地說。
“哈哈哈·····哪有什麽菩薩!這老師過去人們無法 解釋自然現象而編造出來唬人的。沒關係爸,我們家屋脊上我做的電視天線,一直通到地下,可以代替避雷針,雷是打不到人的。因為避雷針是引導電流通過的,無論多大的雷,隻要碰到一點體,它就會迅速通到地下。所有金屬、木質物體都是導電的,打雷時,我們不能靠近電線杆、樹木、窗門和汽車,也不能打傘,手裏更不能拿著金屬的東西。隻要做好預防,雷是不會隨便打人的。”
父親叫兒子這個時候別說這些打人不打人的話。他說今天雷特別響,指不定要打像周克華那樣的壞人呢!
兒子一聽要笑,說:“周克華作案8年,槍殺10人,也沒被雷打死,還是警察打死的。爸你別迷信了······”
話沒說完,忽聽門外呼啦啦的風雨中有人叫門。
“誰?”父親吃驚地大聲問。
“過路的!老鄉行行好!讓我避一避雨吧!外麵雷大雨大,好危險!”
不等父親說話,兒子就去開門。門外風雨中站著一個陌生男人,年齡跟父親差不多。
兒子一把將那陌生人拉進屋來--屋裏地上立馬一灘水。
父親問那陌生人:“你從哪來?這麽大的雨!”
那陌生人說:“去馬勺子村。三十多年前,我在那兒插過隊,心裏老惦記著那裏的鄉親,常想去看看,一直沒去成。”那人直打哆嗦:“老鄉,不好意思,借件幹衣服換一換吧!”
父親沒開口,不知這人好人壞人。
兒子馬上說:“我有。”說著,跑進房裏拿出自己的短褲和汗衫,叫那陌生人去裏屋換。
那陌生人去換衣服,兒子小聲對父親說:“這人不像壞人,壞人的眼睛看人不是這樣的。”
父親也小聲說:“不是壞人也不能留他過夜,就要考試了。再說,家裏用什麽招待人家城裏人?就剩那一把掛麵,做給他吃,你明天早上吃什麽?”
兒子說:“沒事的,喝糊糊、吃南瓜都行。”
外麵的風雨漸漸小了一點。
兒子又不聲不響地走進自己的房間練習曲子,先調試了一下弦,緊接著,一曲奔放壯麗的二胡演奏曲《賽馬》,突然從小房間裏迸發出來。聽到這曲子,仿佛看到排山倒海的馬群,從廣闊無垠的大草原奔騰而來,勢不可擋!隨著演奏者手裏的快弓,慢弓,輕拉,重奏等不停地變化,讓人似乎覺得馬群由遠及近,由遠及近……忽兒,仿佛覺得那些馬群從你身邊擦過,飛快掠過草原,漸漸遠去,遠去……很快遠得看不見了。緊接著,又一陣急弓,隨之而來的馬哮聲,仿佛那些自由飛翔的馬群,又飛奔到你的身邊……那陌生人慢慢地站起來,走到夏桂良房門前,靜靜地聽這奔騰抑揚的曲子,他似乎非常愛聽這曲《賽馬》,如說如訴的二胡,和年輕人忘情的演奏,仿佛已經把他帶進了音樂的旋律之中去了。
隨著二胡的一陣快弓,猛然一收,音樂餘音漸漸遠去,馬蹄戛然而止,夏桂良從小房間走出來。
那陌生男人上前一把摟住夏桂良:“小夥子,你拉得太好了!好好考,你一定能夠考上!”
夏桂良也沒說什麽,就去灶邊準備做飯。
聽到鍋響,那陌生人小聲對父親說:“不好意思老哥,買碗飯吃行嗎?”說著,拿出一張濕濕的錢。
兒子聽到了,走出來,說:“叔叔,我爸腿不太方便,我來給你做吧。”
小櫃裏拿出那把掛麵,又洗了兩個西紅柿,打了兩個雞蛋。不一會,一大碗西紅柿蛋麵就做好了。
第二天早晨,雨過天晴,朝陽分外明媚。
兒子早早上學校去了。
那陌生人臨走時,悄悄地在枕頭底下壓了50元錢,錢裏還夾張小紙條:李長青謝謝你們!本人地址:市文博路83號。還留下了電話號碼。
一個月後,夏桂良如願以償,被市藝校器樂班錄取。錄取通知書上說:新生自接到錄取通知書之日起,10日內,帶足全部入學費用和生活用品到校報到。10日之內,哪去籌措這麽多的錢呢?
一天中午,鄉郵遞員給夏桂良送來一封信,寫信人就是那個叫李長青的人,信上叫夏村良什麽都別帶,隻要帶上錄取通知書和一些行李,趕快到市裏來,按地址找他。
離報到日期隻在兩天了。父親說:“這樣,我跟你一起去市裏,有個什麽不測,也好幫幫你。”
按照李長青信上地址,他們很快找到了文博路83號,這83號門牌不是別的單位:就是市藝術學校。
父子倆直往門裏跨。
門衛不讓進。
夏桂良拿出李長青的信。
那個門衛一看,馬上一臉笑,把夏桂良父子倆一直送到一座新大樓的一間大琴房前。
“李主任,有人找你!”
一會,門開了--門裏門外相識了好一會不說話,還是那個李主任先叫了一聲:“夏桂良?你就是夏桂良!”
夏桂良被李主任一把拉進門裏。
門外的父親好半天才叫道:“哎呀!你不是那天在俺家躲雨的李長青李大哥嗎?”
李長青一聽,連忙鬆開夏桂良,走到門外,拉著夏桂良父親的手進門:“歡迎你來到我們學院!”一邊倒水,一這說,“三十年前,我確實在馬勺村插過隊,我一直十分懷念那個地方。其實,那天去鄉下的主要目的,還是想了解一下考生夏桂良的情況。不瞞你們說,我收學生都有這樣一個要求:才藝好,還得人品好。老哥,夏桂良這孩子不錯,我親自給他下了錄取通知書。”又說,“我也了解你的家庭情況不是很好,所以,經過校領導研究,同意免去夏桂良的一切費用。你就放心吧!”
夏桂良父親聽懂了李教授的話,也不知說什麽好,抓著李教授的手,猛然往地上一跪:“謝謝您呀!”說著,兩行老淚就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