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車的故事
尨兒一早起來去門前樹下放尿,發現樹下一個圓圓的木疙瘩,腳撥過來看看,一隻紅車。肯定是錢總家山子昨晚在這兒下棋丟的。聽風聲,公司各科室都要減人。有機會,多在錢總跟前說說話,也能給他留個好印象。
尨兒係好褲子,來到錢家小紅樓。
小紅樓大門關著。
今天星期六,錢總要睡的。
尨兒想敲門,剛抬手,一想,不能敲,一大早把領導吵醒了可不好,走吧。可低頭一看,自己的雙腳已經在門前的紅方毯上印出了兩大大的腳印。
上班了。
尨兒一手提著四隻暖瓶下樓打水。公司規定,效益不好,各科室不準用電燒水,一律到樓後邊的夥房打開水。
“總經辦”打水一般都是尨兒,尨兒文憑最低,大專畢業。尨兒提著暖瓶剛走到二樓,聽錢總一邊上樓,一邊跟人在說話:
“怪不怪?今天早晨天還沒大亮,就有人敲我家門。我起來開開門看看,鬼影沒一個,看看門前紅方毯上還留下兩隻大腳印,你說會不會是小偷?”
那人說:“難說,現在小偷膽特大!”
尨兒聽了,不知怎麽辦才好,摸摸口袋裏那隻紅車,想趁機給錢總解釋一下:“錢總,嗯……”
“尨兒,打水去?”
“嗯……”
尨兒突然發現錢總今天好像故意跟他說話,實際上,問不問他去打水都沒關係,“總經辦”、會議室和活動室的開水,一直都是我尨兒打的,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他是不是想趁機看看我的表情?看看我的腳?像不像進他家別墅的那雙腳?……不對,這件事一定得心平氣和坦然自若地向錢總解釋一下,否則,會更說不清楚的。
尨兒把水瓶放到總經辦,錢總不在,等一會吧。還是先去趟廁所,先做一下準備,跟當官的說話尿多!不知咋哩,覺得全身的小坎兒井,都暗暗地一起往下邊小水庫裏集中。趕快先去放泡尿,要不跟錢總說了一半,要尿尿,那多不好。
尨兒溜進廁所,正嘩嘩作業,忽聽身後彈簧門吱呀一響,又進來一個人。
尨兒轉過頭,旁邊大鏡子裏看到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錢總!
尨兒突然覺得渾身一緊,就全亂了,心也嘭嘭地跳開了,尿線線越來越細,最後還是斷了,那小水庫裏還覺得熱熱的,暖暖的,咋使勁也出不來線線了,趕緊往尿池一頭挪,挪出好寬的地方留給錢總。
錢總目不斜視,隻顧作他的業,在廁所裏,隨便對別人看,是不好的,隻管尿就是了。錢總尿得很快,也很響,十二寸泵似的,響得那樣旁若無人,一會兒就痛痛快快響完了。一邊快活地打著寒戰,一邊捋手裏的東西。捋幹淨了,才對旁邊人看,看是尨兒。
尨兒臉紅得要出血。
錢總一邊拉褲鏈,一邊問:“咋了尨兒?”
“我,我……”
“你不放尿,到廁所來幹嗎?”
“不,不是,我,我習慣一個人……”
錢總聽了要笑,說:“喏,大小夥,都快要結婚了,還這麽害臊?男人跟男人在一起,大同小異,有啥好害臊的?沒出息!”錢總說著,隨手拍了下尨兒的屁股。
錢總這一拍,徹底拍閉尨兒的尿路,錢總走了,剩下尨兒一個人,咋使勁,也出不來尿線。
尨兒看看表,上午時間不多了,下午再找錢總談吧。他要下班,又覺得小腹脹脹的,就回頭上廁所。
到了廁所,咋使勁,就是不出尿線線。這叫咋怪的?錢總手上有魔法?他一拍,就把尿線線拍進去了?不信,再使勁。再使多大勁,閘門也不開!這咋辦?閘門不開,裏邊還在不停地往小水庫裏集中,這不要命嘛!
尨兒趕快偷偷去樓後邊的機關門診。
大夫看看說,急性神經性閉管。叫他躺下,拿根軟軟的細管子一捅,閘門開了。
尨兒沒事人一樣,又回來辦公室。
一會,下班鈴響。
走到二樓拐角處,尨兒又看見錢總站那兒跟另一個人說話,好像在說某個小夥雖然沒什麽高學曆,水平還不錯,就是人太黏糊。
尨兒站住了,聽。錢總說的這人該不是我吧?我是沒有高學曆,隻有大專,現在博士碩士研究生,多如牛毛,大專文憑在在這個高科技公司裏,隻能歸到幼兒園大班去,能得到領導一聲認可,是非常不錯的。錢總說我黏糊?我什麽時候迷糊過?哎呀!早晨把腳印印在錢總門前紅方毯上,立即向錢總解釋一下就好了?
“錢總,嗯……”
錢總停住跟那人說話,轉身望著尨兒:“有事嗎?”
尨兒顫顫地說:“也沒,沒什麽大事。如果您有時間,就是說不太忙,也就是說沒有十分著急要處理的事的話,我,我希望必須馬上立即向錢總解釋一下……”
錢總馬上丟開那人,轉身正麵對著尨兒:“你有什麽事,這麽拐彎抹角?”
尨兒正色說:“我想問您,不,或者說是向您打聽一下,您家最近丟東西沒有?”尨兒看著錢總的臉,“啊,您別誤會,我指的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
錢總有些莫名其妙,吃驚地問:“丟什麽東西?我不知道?”
“這麽說,這東西不是你家的了?”
錢總更加吃緊起來:“你指的什麽呀?我一時間怎麽想得起來?”
“那你問吧。再見!”尨兒要走。
錢總見尨兒神秘兮兮的樣子,可能是旁邊有人,不好說明,就跟著下樓去,叫住尨兒,順便用指頭在樓梯扶手上寫了個“車”,問尨兒是不是這個。
尨兒很誠實地說:“對,很對錢總。”
錢總問:“是不是紅的?”
尨兒很誠實地說:“對,很對錢總。”
錢總聽了很高興,馬上說:“在哪兒尨兒?我這就跟你去取?”
尨兒很誠實地說:“不用錢總,我中午給您送去,因為還有點小事想麻煩您。”
錢總對部下有事要上門找他,很敏感,說歡迎尨兒去。
尨兒覺得自己剛才在錢總麵前說話很有水平,午飯一吃,來到錢總小紅樓,篤篤篤,重重敲了三下。
屋裏女人驚得大聲問:“誰呀?不能輕一點?鬼子掃**啊?”錢總夫人氣呼呼地拉開門。“是你呀?尨兒有事嗎?”
錢總在裏屋聽到了,說:“來來來,讓他進來。”錢總隻穿花褲衩,搖著扇子走出來,“尨兒,車真的找到了?”
尨兒很誠實地說:“是的錢總。不過,這字不念車,應該念車(ju)。”
錢總一笑,說:“我喏你的,還跟我咬文嚼字!你是在哪兒找到的?在公安局嗎?”
“不,就在咱樓門口。”
“樓門口?不可能呀,山子上學在學校丟的呀?”錢總喊房間裏兒子,“山子,你的車到底在哪兒丟的?跟尨兒去看看。”
“不用錢總,我已經帶來了。”尨兒說著,從口袋裏掏出那個紅色棋子。
錢總兩眼一立:“啥?渾小子!我說的是那輛‘梅花牌’山地車!你拿玩意糊弄我?嗯!”
尨兒跟著錢總後頭解釋說:“這棋子一定是山子昨天在樓前下棋丟的,丟了一隻就損一副……”
錢總掉過頭來:“不是丟的,是我扔的!不好好學習,成天就玩那玩意!一副我全扔了,你撿一隻回來屁用?”
“不,錢總,我……”
“我什麽我?慫恿他不好好學習,我連你一起揍!”錢總的臉立即變得恐怖起來。
尨兒下樓時出了一頭汗。
回到家,往**一躺,飯也不想吃。躺了一會,還是出汗,頭嗡嗡的,手也有些發燙。認真想想,不對,一定是我說話方法不對,我必須重新向錢總解釋一下。於是,尨兒打起精神,又來到小紅樓。
“篤,篤篤。”很輕。
“誰呀?”錢總夫人開開門。“又是你?還有事嗎?”
尨兒一側身,擠進門裏:“不,姨,我一定向錢總解釋清楚。”
“誰呀?”錢總被吵醒了。
“我,錢總!”尨兒馬上說。
錢總一拗身,坐起來:“見鬼!你給我滾!”
錢總夫人聽見吵的聲音大了,就走過來拉尨兒:“對不起,他這人,一生氣就失眠。再說,這叫啥事嘛?你一趟一趟往我家跑?你把它扔掉不就省事了?年輕輕的,真迂!”
尨兒也失眠了,第二天早上起來,眼睛周圍多了一道黑圈兒。下樓打奶子,樓梯上一灘一灘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