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一針”
蔡星河是馬勺子村校老師,他不但教書,還會給人紮銀針,針灸是自學的。他小時候得過一次傷寒,家裏沒錢給他看醫生,渾身難受得沒法,就自己用手指甲掐,掐一陣,就輕鬆一些。後來,看針灸書才知道,掐的地方叫穴位。
70年代初,馬勺子村創辦耕讀小學,隊長叫蔡星河到耕小裏當老師,他從小生病,瘦,在隊上不能幹全勞力的活。他上學雖然不多,平時好自學,村裏寫寫畫畫的事,全他代筆,在馬勺子村,也屬於才高八鬥的人物。
耕小裏孩子不多,蔡星河除教孩子識字,還有時間看針灸書,琢磨什麽樣的穴位治什麽樣的病,學校周圍的人,有些小病小痛,就到學校來找蔡老師針灸。
一根拃把長的細銀針,看著他往皮裏撚,撚撚撚撚,就撚進肉裏去了,然後針一起,疼的地方不疼,酸的地方不酸,照樣能下地幹活。村裏人服了,不叫他蔡老師,叫他“蔡一針”。
“蔡一針”喜歡別人這樣叫他,更用心針灸。去年,一出手,花了幾千塊,托人從深圳買回一座人體模型,用來鑽研針灸學。人體模型上,可以很直觀地了解到更多更準確的穴位。
人體模型是個男性,有七八歲的孩子那麽高,往桌上一放,就像一個真人站那兒。身上到處是密密麻麻的穴位,從頭到腳,標得清清楚楚。連襠裏三大件上都標出十幾個穴位來,使得“蔡一針”大開眼界,哇!針灸是一門多麽深的學問啊!
每次有病人來,“蔡一針”,搬出人體模型,指著人體模型告訴病人,病在哪在哪,該往哪兒哪兒紮針。一般病人,不懂這些,光看著那個人體發笑。
當然,沒人針灸時,人體模型是不讓別人隨便看的,學校裏有娃娃,少兒不宜。“蔡一針”就把人體模型放到自己宿舍裏,用花被單遮著,將房門關緊。
這些年,這事就傳到了鄉長耳朵裏,聽說馬勺子村有個很會針灸的老民辦村師,打電話問村長落實。
鄉長問村長:你們馬勺子村校是不是有個會針灸的民辦教師老頭?
村長說,是的。
鄉長問,其他病能不能針。
村長問,什麽其他病。
鄉長說,男人的病能不能針。
村長聽在耳朵裏稍稍一悟,懂了,鄉長可能有男人病。到學校問“蔡一針”,說鄉長也要來針灸,問男人的病能不能針。
“蔡一針”懂,鄉長可能有男人病。50來歲男人,正是出活的時候。說能針,叫鄉長來。
鄉長來了。
鄉長沒叫司機開小車來,自己騎自行車到馬勺子村來。
村長把鄉長悄悄領到村校。進了“蔡一針”房間,鄉長叫村長出去。說他要跟蔡老師私下談談。
村長知道鄉長私下談什麽,就自覺回避。
“蔡一針”把房門關上。就給鄉長拿煙。鄉長不抽。
“蔡一針”把煙放到桌上,去櫃子裏拿出一盒銀針來,邊消毒,邊問鄉長哪兒不舒服。
鄉長笑了笑說:哪兒不舒服?哪兒都舒服。就他媽該舒服的地方不舒服。
“蔡一針”清楚自己剛才是明知故問,就不再說話。順手扯掉人體模型上的被單布,手指著人體模型下邊垂著的,問鄉長:這兒?
鄉長看見人體模型,又嗬嗬地笑,說:你還挺正規的哩,還有這玩意?
“蔡一針”指指模型的下部又問鄉長:這兒嗎你?
鄉長也不正麵回答,仍嗬嗬地笑。
“蔡一針”不笑,很嚴肅地問鄉長:夜裏也這樣嗎?
鄉長說:廢話,夜裏不這樣我來找你幹什麽?
“蔡一針”問:吃的什麽藥?
鄉長說:美國偉哥。
“蔡一針”不屑地說:你認為美國人真的研製出好藥來給中國人吃嗎?那是害中國人的**!越吃副作用越大知道不?而針灸就不同了,針灸是點活你某個穴位,毫發無損你的任何機能。
鄉長說:那你就給我點吧,看你咋把它點活。
“蔡一針”讓鄉長把褲子脫了。
鄉長有權有勢的人,是不避諱,站起來,褲帶一解,往下一抹,就全露在“蔡一針”跟前。
“蔡一針”順手將**髒衣臭襪往一邊推推,叫鄉長躺下。
鄉長不願意躺,小**豬臊味。
“蔡一針”拿出幾根消過毒的小銀針,用藥棉在鄉長下邊擦。然後,在**處按住一個穴位,就開始往下撚針,撚得很輕,輕得讓鄉長感覺不出來有人往他肉裏紮針。
“蔡一針”知道,針下不是一般村民,是鄉長,主宰全鄉幾萬人命運的鄉長!輕輕地輕輕地撚,小聲問鄉長啥感覺。
鄉長又嗬嗬要笑,說:癢!
“蔡一針”聽鄉長說出這種感覺,心裏也高興,看著鄉長下邊慢慢地增大,他臉上也起了一陣悅色。說:癢就有好。
“蔡一針”第一次給鄉長點的穴位,屬即應穴,不是根治穴——“蔡一針”有“蔡一針”的想法,他覺得他有必要留一小手。
“蔡一針”看著鄉長已經興奮起來,說:“鄉長……”
鄉長問什麽事。
“蔡一針”停了好一會。說:“鄉長,從79年到今,我在馬勺子村當了幾十年民辦教師了!”
鄉長不經意地問:“當民辦教師不好嗎?當民辦教師總比出去打工強嗎?”
“蔡一針”說:“當民辦教師雖然比打工強,但當民辦教師的,沒有一個不想當公辦教師。”
“公辦教師那是國家在編教職工,屬事業性質。得有指標,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知道不?”
“蔡一針”知道,公辦教師是國家指標,可這幾年,國家為了減輕農民負擔,每年都有一定指標的民辦教師轉為公辦教師。雖說有個文化水平和教學業務考查,那些有關係的,考不考查,也就轉正了,隻有像他“蔡一針”這樣的人,是當一輩子民辦教師的命!
“蔡一針”做夢都想當一名公辦教師,今年都五十好幾了,再不轉正,隻有找老鄧了!聽鄉長的口氣,希望仍然渺茫!情緒又沮喪起來,撚針的手慢慢地停了下來。
鄉長感覺下邊不癢了,問:“你咋不撚了?”
“蔡一針”一聽,又撚。
兩個療日,鄉長好了,沒男人病的男人了!然而,鄉長隻折騰了一個星期,又一複如初!鄉長情緒打浪峰一下跌到了穀底。急得沒法,隻好又來找“蔡一針”。問,這玩意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嗎?
“蔡一針”歎了口氣:“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當然好,誰不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呢?”
鄉長聽懂了話中話,轉臉對“蔡一針”認真看了一下。說:“哎呀!針吧針吧!你那問題,我會考慮的。”
“蔡一針”聽了鄉長這話,瘦瘦的長瓜臉上,立即有了喜悅,說:“鄉長,你放心,這次,我讓你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這次,“蔡一針”一連給鄉長針了七天。一個療程下來,鄉長從根本上解決了問題。
兩個月過去了,鄉長那兒沒消息。
半年過去了,鄉長那兒沒消息。
一年過去了,鄉長那兒沒消息。
這麽長時間,鄉長難到沒考慮我的根本問題麽?“蔡一針”來到鄉長辦公室:“鄉長,那我那根本問題……”
鄉長想起來了,說:“放心,我會考慮的,回去等消息。”
“蔡一針”心裏又一次踏實多了,回到學校等消息。
從秋天等到冬天,從冬天等到春天,也沒等到鄉長的消息。“蔡一針”徹底失望了!
一天晚飯後,“蔡一針”正在燈下給學生批作業,有人輕輕敲門。
“蔡一針”開開門——鄉長!身後還跟著個丫頭。
門一開,鄉長手拉著那姑娘走進屋裏,隨即又關上門,叫“蔡一針”到裏屋談。
“蔡一針”心裏虛虛的,不知鄉長要談什麽。
鄉長說丫頭是他家親戚,有些“問題”了,請“蔡一針”想想辦法給解決掉。
“蔡一針”對丫頭看看,如花似玉!姑娘的“問題”並不算大,還沒出懷,解決起來,手到擒拿。不過,“蔡一針”不想馬上就給鄉長解決。對姑娘看了一眼:“你親戚麽?”
“蔡一針”遲遲不予動手,鄉長急了:“好了好了,你給她解決吧!”
一會,“蔡一針”拿出紙筆來,寫下幾行字,讓鄉長簽名,說,做個手續。
鄉長不肯簽,說:“你又不正規醫院,做啥手續?”
“蔡一針”說:“這跟正規不正規兩碼事,是個醫患手續問題,萬一出了事,我要負責的。放心簽吧鄉長,這紙條,隻有我一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