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予
朱迎春下了火車,被人潮一直湧到出口處。
他不想再從這裏走出去。也不想再回到這座城市。我為什麽還要回到這座城市?在這座城市裏打工五六年,仍他媽是一窮二白!
朱迎春看看出口處那些接站的人,張著一張張期待、激動、溫暖的臉,不覺渾身一冷,城市不屬於我!
於是,朱迎春又折回頭,往站台走去。要往哪兒走?朱迎春也不知道。
朱迎春向前走走,又回過頭,想想在這座年輕的小城所留的艱辛,心裏又一陣難受!城市是有錢人的。
走著走著,朱迎春忽然看見前麵鐵軌上,有一樣東西。再一看,是人!
這時,114次特快列車已經駛出前方站,眨眼功夫,一道熾白的強光,對著他直刺過來。他忘記自己剛才在想什麽,迅速跑上去,拉開那人。
那人醉醺醺地喊道:“放開我!我不想活了!”
說時遲,那時快,火車隆隆地震撼著,喘著粗氣向他們衝過來!
朱迎春來不及多想,腑下身,使勁一推,兩人一起滾到路基下。
轟隆隆!……火車巨龍一般飛馳而過。
那人還沒醒。
朱迎春看看他也是個年輕人。就狠狠地扇了他兩個耳光,罵:“媽的!熊泡,有什麽想不通的嘛!啊?”
那年輕人被扇醒了。哭喪著臉,說:“今年公司兩個高工指標,我們總經理原先答應給我一個。前天填表時,他卻給了別人,他說我的業績還沒有達到。我受不了了!我實在愛不了了!”
朱迎春知道了。他也沒有再責備那個年輕人,反而平心靜氣對他說:“從前有一個人,在沙漠裏迷失了方向,身上帶的幹糧和水都用完了。幹燥的漠風和炎熱的太陽,使他饑渴難耐。但他還是一步一步艱難向前行走。
“走哇!走哇!他看到前麵有一座被遺棄的破土屋。在屋後邊,還發現一個吸水器。
“於是,他用盡全力去抽水。抽了半天,一點水也沒有抽上來。他有氣無力地坐在地上。他絕望了!
“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旁邊有一隻水壺。壺口用木塞塞著。木塞上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請你將這壺水倒到進吸水器裏,然後,才能吸上水來。臨走的時候,一定要把水壺再灌滿水。
“看了紙條,這個人猶豫了。自己都快渴死了,還先把這壺水倒進吸水器?倒進去,要是吸不出水來,豈不是上當了嗎?
“這個人麵臨非常艱難的選擇。是按照紙條上說的做呢?還是先顧自己喝個痛快?人的給予的精神,最終使他選擇了紙條上的囑托。他舔著幹裂的嘴唇,強忍著饑渴。義無反顧地將那壺水‘咕咕咕’倒進了吸水器,然後就去抽水。果然,清澈甘甜的泉水,源源不斷地從地底下抽上來。他喝飽了水,又按照紙條上說的,將那隻空水壺灌滿水,然後走出了沙漠。”
朱迎春說完,那個年輕人,也不像行前那樣醉得不省人事了。迎著月亮,慢慢地站了起來。
朱迎春拉著那個年輕人的手,一起走出鐵道,甚至忘記了,他自己為什麽走到鐵道上來的。他回頭看看這座年輕的城市,覺得也應該為這座城市做些什麽——給予以後,才是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