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雪量偏少,天山雪線上謝,進了農曆八月,大渠小漕,就幹底朝天!整個馬勺子人畜飲用水,都是駐地部隊從一百多公裏外的母親湖水庫往村裏送。送水的小戰士,矮矮的胖胖的,早上一趟,傍晚一趟,一天兩趟,每趟每人五公斤水。準時準點,將那輛深綠色的軍用大卡開到村頭,火一熄,喊:水來了!

今天中秋節,太陽快下山了,也聽不到喊。打水的人敲著水桶,焦渴地往路那頭看,水!水!……在人們渴望的視線盡頭,終於看見一輛軍用大卡,顛起一路黃煙,向村頭開過來。

水來了!渴求水的人們蜂擁而上,將水車堵在路邊。有的人等不及,自己去搶水管往自己桶裏灌水。搶不到水管的人,爬上車頂去揭水蓋。

胖胖的矮矮的小戰士一時不知怎麽辦好,忙從駕駛室裏下來,他一邊號召大家排隊,一邊給大家解釋今天遲到的原因:對不起老鄉們!對不起!今天在路上遇到了特殊情況,來晚了!其實,我出發並不晚,車開得也不慢。可車開到巴音溝盤山公路那兒,一頭老牛橫在路當中,我使勁地按喇叭,它就是不聽。我把車開到離它隻有一米來遠,它還是不走。我急得沒法,下車去,想把它牽走,我抓著韁繩,牛鼻都拉歪了,老牛巋然不動!我真是納悶極了,這老家夥,今天咋跟我過不去呢?平時開車,它見到我讓我,我見到它讓它,今天咋就這麽死性呢?!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這車水要去救一百多號人命哪!求求你了牛爺爺!咱有什麽事,回頭再說,先讓我過去行不行?不行!它圓起一對幹渴的眼睛,死死地瞪著我,要跟我決戰到底似的站那一動不動。

我急得無計可施,想去拽一把青草來把它引開。一回頭,牛主人來了,一個上了年紀的哈薩克大爺,我向他連比劃帶說,說他的老牛攔著我的路。

那個哈薩克大爺聽懂了我的話。他說他的老牛要喝水。從腰裏拔出皮鞭“啪!啪!”命令老牛走開。可老牛眼都不眨一下,站那不動。那哈薩克大爺馬上被激怒了,“啪!啪!啪!……”使勁猛抽了一陣,老牛身上立馬梗起一道道洇了血的紅蛇!

我看著,眼淚就出來了!連忙上去抓住哈薩克大爺的手,叫他別打了!這水雖然是給老鄉們送的計劃水,就讓它喝一點吧!我從駕駛室裏拿出水桶,放了滿滿一桶水,送到那受傷的老牛跟前。

老牛流著淚,舔舔幹裂的嘴唇,對水看看,然後掉轉身,揚起頭,嘶啞地對山後“唵!唵!”叫了兩聲。

我不知道老牛要幹什麽,又把水桶往它跟前拉了拉。

這時,從山後上來一頭幹瘦的小牛。小牛一見到水桶,馬上將頭傾到水桶裏,咕咕喝了個飽。

等小牛喝完水,老牛帶著小牛走了。

那個矮矮的胖胖的小戰士說完,那幾個搶水的人,悄悄地放下水管,把搶到的水倒進水箱裏。然後,不聲不響地站到隊伍後邊去。

那個矮矮的胖胖的小戰士頓時有些眼濕。說:“老鄉們!對不起,我今天犯紀律了,我回去向班長寫檢討。今天過節,你們要有幾個人少分一點水的。我明天一定給你們補上好嗎?可是,可是我不知該扣誰的水?”

“扣我的!”

“扣我的!……”

十幾隻手,一起將水桶送到矮矮的胖胖的小戰士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