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小兒
我上了車,剛坐穩。忽聽有人叫我的名字:“老劉!劉殿學!”
誰在叫我?站起來,一眼看見王旭酋,手裏拽著個小兒子,用力往前擠。王旭酋是我中學同學,都好幾年不見麵了。我忙上前接過王旭酋手裏的東西,拉過他的小兒子。問他們去哪。他說去西安。我又故意弄弄王旭酋的小兒子,問:“你去哪?”
小兒子不說話。
王旭酋馬上說:“這狗日的,愣種!見了人總不說話。都快六歲了!”對他小兒子說,“叫,叫叔叔。”
小兒子對我看看,不叫。大約是因為我,才被他爸罵愣種的。就不理我們,自個兒扒到窗口看遠處的天山。
王旭酋的兒子不知叫人,王旭酋有些沒麵子,說這孩子簡直愣得有些弱智,一天見誰都不愛說話,在幼兒園跟小朋友也是愛理不理。說他夫妻倆都很擔心死了,怕將來長大成廢人。這次去西安請個民間專家給看看。
我當過老師,知道一點孩子的個性,叫王旭酋千萬不要急,有孩子發展慢,有孩子發展快,叫他不要亂看。
王旭酋不太聽我的,就去廁所。
我摟過王旭酋的小兒子,問:“告訴叔叔,你叫啥名字?”
王旭酋的小兒子掉頭對我看看,告訴我,他叫王楊博格。
我問他:“你是民族人嗎?咋叫這個名字?”
王旭酋的小兒子搖搖頭。說:“我爸爸姓王。我媽媽姓楊。博格就是天山最高峰。”說著,手對車窗外邊那白雪皚皚的天山山峰一指,“你看,在那。”他眼一低,看見戈壁灘上有羊吃草,說,“叔叔,你說那些小羊在那兒吃草,要是狼來了咋辦哪?”
我覺得這孩子的心理一點也沒問題,自己在火車裏坐著,還擔心外邊小羊的命運,這孩子愣嗎?
我正和孩子說著話,王旭酋上完廁所回來。說:“別和他扯淡,咱們摔牌。”
我們幾個大人摔牌。王旭酋的小兒子一個人覺得沒趣,便伏到我的肩上,而不去靠他爸。玩熟了,膽也大,弄弄我的耳朵,又弄弄我的頭發。後來,竟把我的手機也摘下來。他爸看到了,罵他滾一邊去,別搗亂!
他到一邊去,又把我的手提電腦箱打開。王旭酋凶他,說那是值上萬塊錢的,叫他別動。要去揍兒子。虎著臉,就順手拿了一張舊報紙,把報紙下邊的一幅房地產廣告圖,三下兩下,撕成十幾塊,叫他兒子拚著玩去。並說,拚成了,給五塊錢。拚不成,下車時,就把他留在車上,讓拐子拐。王旭酋安頓了一下兒子,又連忙轉過身來,重新跟我們打牌。
這是一幅好大的彩色房地產廣告畫,高樓林立,道路縱橫,花園、山水,應有盡有。這王旭酋,盡給孩子出難題,撕這麽碎,叫孩子咋拚?
我們抓好的一把牌,才打了一半,王旭酋的小兒子忽然叫起來:“爸,我拚好了。給我錢。”
我掉轉頭一看,那張碎彩畫真的拚好了,放在小茶桌上,拚得與原來的一模一樣。這小東西,咋拚的?我們幾個大人一齊停住手裏的牌 ,看。看來看去,看不破這個謎。
“爸,給我錢。”王旭酋的小兒子很得意的樣子,又跟他爸要錢。
王旭酋也納悶:“你狗日的,告訴我咋拚起來的,我給你錢。”
王旭酋的小兒子把圖往過來一翻——彩畫背麵是一個女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