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借個媳婦

村長過年四十三了。回頭看看,挺傷感!小村長始終培育不出來!四十不惑,到這個歲數,人生應該清醒了。是清醒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都半歲老頭了,身後三寸高的兒女沒一個,你說這輩子咋活的?哎!這事也太能困擾人了!現如今,車子房子都有,銀行裏存了幾十萬,啥都不缺,就缺兒子!缺啥不行,偏讓村長缺兒子呢?沒有兒子,一切的一切,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要它何用?

說起來,這事也叫恁怪的啊?夜裏跟老婆耕作的次數在逐年攀升,一夜接著一夜的忙活,都忙活啥了呢?咋都沒一點成果呢?資料顯示,一個健壯的法國男人,每年最多才睡一百三十次女人,村長沒比健壯的法國男人少睡,咋就一次都留不住種子呢?

失敗不灰心,回頭找原因。找誰的原因?村長自己肯定是沒有原因的,襠裏三大件一件也不少,功能也挺優秀,有啥原因?要說誰有原因的話,肯定就是家裏那塊“二堿巴”不行,發堿!燒苗!下下去的種子,肯定都給燒死了,要不成千上萬的種子撒下去,有萬分之一、十萬分之一、億萬分之一的成活率,到底也能碰上一兩顆出苗的?十多年來,咋就一次也碰不上呢?哎!有好種沒好地,害人哪!你看人家二愣媳婦那“二分地”,肥水一過,就能留住種子。二月進門,冬月生,一個大胖小子愛殺人哩!

這些日子,村長有事沒事總喜歡攏到二愣家去看二愣家兒子。一看到那喜人的胖兒子,就想到會生兒子的二愣媳婦。幾次一想,一個宏大的藍圖就在村長腦子裏產生了——租二愣媳婦那“二分地”用一用怎麽樣?跟二愣說好了,有償租用,租用一個月,用完後,完璧歸趙。現在不是提倡租賃製嗎?等於花錢租車、租房一樣,肯定能行。

再說,借腹生子,也不是我喬桂生首創,前任鄉長魏東平不就這麽做幹的麽?大不了鄉長丟了唄。丟了就丟了,鄉長才多大官?過去最小的縣官才算七品芝麻官。鄉長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村長就更小得沒影了,算他媽球的官呀?誰拿小小的村官當回事?有了兒子才是根本,球村長能當一輩子?你方唱罷我登台,就那麽四五年的輝煌,下一屆還不知誰當哩。四五年過後咋辦?老了又靠誰?咱也不是人家城裏幹部,城裏幹部老了就退休,退休後有養老院,有老年公寓什麽的,農村裏有什麽?老了還得靠兒子。從這一點來說,魏東平做得太對了!看得太遠了!太有才了!

村長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設想正確可行,完全可以付諸實施。哎!回首以往,總愛與村裏幾個姑娘小媳婦打遊擊,不專一,沒有目的性。要是早認定二愣媳婦一個女人,說不定兒子都好幾歲了。以後要集中精力打攻堅戰,要以生兒子為目的。

村長一把生兒子放到重要議事日程上來,這些天,白天黑夜都是兒子兒子。一想到生兒子,就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二愣媳婦。二愣媳婦年輕,身體好,比起其他女人,是一條最好的生兒之道。就認這條道了,不再指望家裏那塊“二堿巴”有什麽奇跡發生了,放他媽的荒去!

這事,村長一連想了好幾天,總沒對二愣說破。今天,二愣要去鎮上拉化肥。錢在村長辦。 二愣馬上要過來取錢。村長早早來到辦公室專等二愣。這事雖說不是公事,開始也不便在老婆跟前談,還是到辦公室好。

二愣的小四輪一響,人就到了村委辦。進門就問:“村長,錢?”

村長說:“錢現成。你進來坐一會,我,我有話對你說二愣。”

二愣看看表:“都幾點了?有話回頭再說罷。”

“你別急,咱哥倆今天要商量一件私事。”村長小聲說著,就去把門掩上。

二愣問:“啥事?我也不住上海深圳,屋簷搭屋簷,回來說不行啊?”

村長一拍二愣:“不行。就得現在說,我都想了好幾天了。”一手掏出包雲煙,先分給二愣一支。

二愣不抽。把煙夾在耳朵上。眼直直地望著村長。

村長一連抽了三支雲煙,還是不好開口。

二愣著急:“哎,你不說,我可走了?再晚,趕到生產門市,人家該下班了。”

村長抬頭看看二愣,小聲說:“二愣,我,我想跟你借樣東西。”

“跟我借東西?借啥?你什麽沒有?小汽車,摩托車,手機、小靈通,用的玩的都齊了,還跟我借?”

村長小聲說:“我想跟你借個人。”

“借什麽?”二愣沒聽懂,愣愣地望著村長。

村長又說:“借人。”

“借人?”二愣聽懂了。上下打量村長,問,“借什麽人?”

村長仍小聲說:“借你媳婦。”說完,馬上將頭轉一邊。吸煙。

二愣一聽愣頭就罵:“你狗日的胡說啥?世界上有借媳婦的嗎?”

“有。咋沒有?多著哩,以前的魏鄉長還借過哩。”

二愣又罵:“大白天的,你狗日的咋想出這麽個壞點子?媳婦借你,我用什麽?不行不行,我幾乎每晚都要用的。”二愣停住,看村長,“咋啦?你媳婦生病了還是懷上了?

“沒。懷上倒好了哩。”

“哪你不是有得用嗎?咋想起要借呢?”

村長小聲說:“不就是想生個兒子嘛。”

“生兒子?不借。現在男人都讓女人剖腹產。我不想讓她再撐一次。撐大了不好用。”二愣坐下。

“我也不是白借你的,現在不是市場經濟嗎?啥都講經濟效益對不對?哪能白借?”

二愣一聽要笑:“這玩意還有經濟效益?”

“咋沒有?你不是早就想要那塊靠街的宅基地嗎?我給你批,好不好?”

二愣立即不吭聲。那塊宅基地倒是早想要了,二愣爹沒死,請村長喝了幾次,要那塊宅基地,村長都沒批。如今村長也不用請吃,也不用請喝,主動將那塊好宅地送上門來?考慮考慮。

村長見二愣不吭聲,又說:“另,另外再給你一萬大洋做租金咋樣?”

還有一萬租金?二愣心裏馬上覺得重了許多。一萬大洋?!一萬大洋也有好厚一大摞子的!用小四輪給人家拉磚,要拉多少天呀!二愣想想,回過頭,問:“怎租?”

二愣說話了,村長心裏有了底。人也輕鬆起來。又慢慢點了支煙。說:“還能有什麽租法?媳婦白天還是你的媳婦,就是晚上我用一用嘛。”

“用幾回?”二愣問。

村長說:“射得準的話,一個月吧?”村長說出這話就笑,開心地用手搔搔頭。又說,“這球玩意難說。噯,你跟你媳婦玩幾回有娃子的?”

“記不清了。好像是半個月以後吧?”

村長興奮地打了二愣一下:“狗日的!神槍手啊?”笑完,問,“這事就這麽定了?”

二愣馬上說:“不。”

“咋又不哩?不吃虧了你,那塊靠街的宅基地多少人想要你知道嗎?還加你一萬!一萬呀愣子!夠你小四輪跑一年的啦?”

二愣說:“不。”

村長停了停,說:“那你說吧,還有什麽條件?”

二愣愣聲愣氣,直接說:“你媳婦也讓我睡一個月。我不戴綠帽子。”

“嘖嘖嘖,”村長不大願意。說,“你咋這麽愣呢?戴什麽綠帽子?我跟你說到現在咋還聽不明白?我出錢租你媳婦,租!懂嗎?又不是以權謀私跟你媳婦搞腐化。現在不都實行租賃製嗎?就好比你的店租給我做一個月生意,租期一到,再還給你。法人代表還是你,主權還是你的。什麽紅帽子綠帽子的?真是!一點政策觀念都沒有。不是為了生個兒子,誰看得上你那媳婦,從人販子手裏買來的,也不是什麽大家閨秀,兩隻奶子跟兩個大南瓜似的,她也配得上跟村長睡?當年派出所查下來,不是我給你捂了,你狗日的有這麽個胖乎乎的媳婦睡嗎?有這麽個胖乎乎的兒子?嘁!”

二愣不聽,繼續說他的:“你要租我媳婦一個月對不對?”

“對呀。”

“那,這一個月媳婦就歸你對不對?”

“對呀。這一個月使用權是我的,但主權還是你的知道不?”

“就是說,這一個月,我就不能再亂插犁鏵對不對?”

“對呀。要不生下孩子算誰的?”

“那,那這一個月我就這麽閑著?打光棍?”

村長看二愣又愣又倔的樣子,要笑:“那‘二堿巴’感覺都沒有,你睡她幹什麽?”

二愣還是愣:“再沒感覺總比自己手捋的強嘛,老一點有老一點的感受人家說。我想睡。”

村長顯得無所謂。說:“好好好,你睡你睡,你想睡你就睡。不過,話說在前頭,要睡我媳婦,那一萬大洋就不給了?”

二愣馬上說:“不。”

“又不啥呢?你狗日的還講不講道理?我睡你媳婦,你睡我媳婦,實際上咱們是對睡了對不對?誰也不欠誰的,還給錢幹什麽?我憑什麽給你錢呢?”

二愣直接說:“因為我媳婦會生兒子。”二愣一點不愣,關鍵時候抓住村長的關鍵。你村長不就是想生兒子才租我媳婦的嗎?一萬大洋不給,不讓你生兒子。

村長對二愣看看,真是個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東西!還真這麽愣上了?算了算了,給給給給!到底也不能就枕著一萬塊錢絕後去。

事情說定了。

兩個男人的事說定了。兩個男人的事好說,出活的是兩個女人,兩個男人得回家跟兩個媳婦說。一開始,兩個女人雖然不大理解,不太願意,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村長媳婦不生孩子,有塊疼處一直在村長屁股底下壓著,再怎麽不願意,也沒鼻子歪。誰讓自己是個公家夥不生孩子而讓村長絕後呢!隻好乖乖地聽村長的。

二愣媳婦雖然一開始罵二愣綠帽子,龜孫子。但罵歸罵,小媳婦還是會打一些小九九的。靠街的那宅基地,也不是誰都可以得到的。俗話說,七世修得街頭兒。現在人,誰不想靠街住?等將來有了錢,在那新宅地上砌兩層小洋樓,門前有馬路,有電燈,有汽車,有商店,有飯館,還不是跟城裏人一樣享福麽?這輩子不也成了城裏人了麽?這是祖祖輩輩生活在大山裏的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呀!還有那一萬塊大洋!哎呀!一萬塊錢摞一起,怕有一平手厚的吧?山裏人哪輩子見過一萬大洋呀!記得自己當初被人家從雲南山溝賣到這裏來,才賣三千塊錢,一萬大洋都夠買三個自己了!這樣一算,二愣媳婦也就沒話了,聽二愣的。不聽也沒辦法,那愣種東西愣起來,往死裏揍你哩!再說,女人嘛,跟誰睡不是睡?到底人家還是個村長,大小也是個當官的,也算黨裏人了,不比開小四輪的油狗子有檔次?睡就睡吧,上刀山下火海,也就一個月嘛。

白天,村長二愣各守各的陣地,各家煙囪各冒煙,相安無事。

天一黑,兩個男人便悄悄換防。

村長刻不容緩,過來睡二愣媳婦。因為這種睡,是有時間限製和代價的,不是一般的玩女人,不是消遣,帶有一種神聖的使命感,不能馬虎。

二愣當仁不讓,理直氣壯地過來睡村長媳婦。他覺得這種睡,才能使自己頭上的帽子不變色。帶有複仇和滿足的雙重心理,使自己完全釋放開來。天一黑,就將村長媳婦酣戰於七尺席夢思上。論歲數,二愣到底比村長小幾歲,三十七八,又長得一身憨肉,愣勁特足,耕耙耬耘,將村長留在家裏的已經失去信心準備放荒的那塊“二堿巴”,伺候得水足肥滿,深情沃沃。跟村長那點功夫相比,簡直天上地下!一個月來,“二堿巴”算是徹底重新認識了二愣,算是徹底弄明白了,二愣狗日的為什麽會生兒子。

就這樣,村長一個月的重活幹完了。

就這樣,二愣一個月的重活幹完了。

按照村長預先的偉大設想,二愣媳婦就在早晚該有些反應了。如果二愣媳婦一有反應,就立即讓她躲開村人的眼睛,或進城,或回雲南老家山溝裏去。而讓自己的“二堿巴”開始想吃酸,開始惡心,開始嘔吐,開始走門串戶,將村長媳婦害喜的消息,傳播到世界每個角落。隨著惡心的越來越厲害,隨著嘔吐的越來越嚴重,“二堿巴”腰裏的海綿再層層加厚,在世界人民麵前做出真害喜的樣子,以假亂真。

二愣呢,並沒有什麽設想,也沒有什麽使命,隻知道每晚都去拱村長媳婦。

而結果呢?

村長一個月的重活算是白幹了!他左等右等,左看右瞧,二愣媳婦就是一點也不想吃酸,就是一點也不覺得惡心,就是一點也不要嘔吐,就是讓村長幹著急。

二愣一個月倒是拱出點名堂來了——村長媳婦那塊“二堿巴”,被他那年輕的“橛犁”兒往深層次這麽反複一開墾,變肥沃了!孕育著要出苗了!大五月的,平白無故,竟然說想葡萄吃!並且開始一步一口地吐著酸水。

這真叫,村長有心栽花花不發,二愣無心插柳柳成蔭。

村長十分的不願意,看到女人吐酸水,他就特別醋心。媽的!這叫什麽事嘛!老子弄了她十幾年沒反應,讓二愣拱了一個月就拱成了?我還算男人嗎?媽的!不行!再睡他媳婦一個月!

二愣馬上翻臉,愣勁地一把揪住村長衣領:“你不守信用!中國人說話算話,你不是中國人嗎?說好了隻租一個月,為啥再睡一個月?你狗日的自己不行,還賴你媳婦?你媳婦本是塊好地,你自己生不下兒子,老子倒白白送你一個,還叫咋的?宅基地加一萬塊錢,乖乖地如數給我,大家摸著葫蘆不開瓢,啥話不說,你當你的村長,我開我的小四輪。若是少個子兒,我都給你哄出去!全村哄出去!全鄉哄出去!全世界哄出去!讓你兒子不姓喬,讓你戴綠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