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

高三文科重新分班，我差三分，不能到尖子班。不給分尖子班，明年高考，就等於沒什麽希望。

我老爸說，別灰心，咱明天去找找校長，說校長曾是他同一部隊的，比他早一年退伍，老戰兄。

找校長能行嗎？差幾分的同學多了去了，個個都去找校長，那還叫尖子班嗎？……哎！事已如此，我隻好閉嘴，聽老爸的。

第二天早上，上課前，老爸帶我悄悄去樓上校長辦公室。

校長正在做早衛生，打開窗戶，用一塊白布小心地拭著桌上那隻青花瓷瓶。

對我看看，知道來意。

上課前的一點時間很有限，我老爸就對校長直接說：“老戰兄，請你幫幫忙呢，女兒上尖子班差三分……”

校長一聽，放下手裏那青花瓷瓶，習慣地去關上門，說：“哎呀！老戰友，這個決口不能開呀！要開了，就收不住了！”說著，拿起桌上一大把紙條條，“呶！這裏都是遞過來的條子！部長寫的、處長寫的，還有市長寫來的哩。你說我怎麽辦？”

校長一封口，我老爸無言以對，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他憋了憋，剛再想說什麽，這時，忽聽外邊有人大聲喊：“王校長，電話！”

“電話打到那邊去了？！”校長埋怨了一聲，放好那隻青花瓷瓶，跑去隔壁接電話。

門一開，一陣風突然從這邊窗戶裏窗竄進來，撩起長長的窗簾布，一個勁地在那摔。三摔兩摔，隻聽“咣當！”一聲，將站在辦公桌上的那隻青花瓷瓶，摔在地上。

我猛然一怔，以為是大地震了！嚇得兩手抱著頭。我老爸也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曾經是軍人的他都嚇得這樣，可以想見，那聲爆炸是多麽的可怕！

校長在隔壁也聽到了，連忙扔下電話，往這邊跑：“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我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陣風就跟幽靈一樣，摔碎了瓶子，就溜走了。等校長跑來時，屋子裏已經風平浪靜，隻看到青花瓷瓶粉身碎骨，癱在地上。現場看，一點也不像有風刮過的痕跡。既然不是風刮的，肯定是人摔的——校長的第一判斷。

“是剛才一陣風刮的。”我老爸告訴校長。

“風？”校長踢踢地上的青花瓷片，立即用問號推翻了我老爸的結論。

由此，雙方處於極度的尷尬。

我心裏十分清楚，校長的懷疑是錯的，我們根本沒去碰那瓶，真是風把它摔死的。

也許對這隻青花瓷瓶過分珍惜，校長和藹的臉，馬上變得冷冷的，鼻尖那顆剛擠過的紫紅色的痣，隆起老高，不耐煩地轉臉看表。

校長看表，我老爸站起來說話：“哎！孩子手笨。剛才，風把你桌上的紙吹起來，孩子去壓紙，不小心碰了瓶子。”

我驚愕地瞪起眼，剛想申辯，老爸拉我的衣服，不讓我說話。

我老爸重新結論，校長臉色慢慢地鬆下來，覺得這才應該是事實。隨之，對我老爸一會兩種結論，表示出明顯不悅，輕輕地嗯了一聲，勉強地說：“沒事。”

我老爸馬上往前走走，問：“多少錢買的？”

校長對我老爸上下看看：“多少錢？哼！”他苦笑笑。

他這麽一哼哼，我知道，這隻青花瓷瓶一定是很貴的，是不是就是周傑侖唱的那隻？

我老爸也聽出校長哼哼的分量，又埋怨我：“這孩子，手腳真笨！這樣吧，再買一個好嗎？”說著，手要往口袋伸。

“買？”校長馬上反問道，“你們晚上一般不看‘百家講壇’哪？馬未都先生講收藏看過嗎？”

校長說的馬什麽都，我們還真沒看過，我們也不愛收藏，聽那玩意沒用。

可校長看，看了還來行動。他告訴我們說，這隻瓶，不是一般的瓶，是看了馬未都的講座後，才到古董攤上買的，不是宋代就是明代的青花瓷瓶（我們曆史書上，好像沒說過宋代有青花瓷呀？）。花多少錢，他沒說(我估計，說了怕他老婆罵)。

不知哪個朝代的，又是名家馬什麽都講的，一定價值連城！我老爸二話沒說，口袋裏掏出個鼓鼓的牛皮紙信封，說：“到古董攤上再買個吧老戰兄！”

校長知道那裏邊都是錢，臉上好吃驚的樣子：“不不不不！”一連說了四五個不字，抓起那信封往我老爸懷裏塞。

我老爸怕被人看見，拉我趕快走。

走到樓下，我心裏實在憋不住了：“爸，那瓶根本不是我打爛的，你咋賴我？”

我老爸臉上和顏悅色，說：“我知道不是你打爛的，是風打爛的，可這風來得也太及時了！娟，實際上是這陣風送你上了尖子班，知道不？”

不知道，怎麽是這陣風送我上了尖子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