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身上的血跡 1

午後下起了雪,大風夾雜著雪花呼嘯而過,讓人見識這個"北方之都"冬日的餘威。使館的工作人員趕緊將壁爐生起,屋內的溫度漸漸升高,變得暖和些了。下午陸雲起沒出去,一是因為天氣,二是他要與胡惟德聊聊自己的想法。但是胡惟德上午出門後遲遲未歸,等到下午四點多才回來。

"在想什麽呢?"

"中堂大人已到達香港,要在香港停留一天,所以特遣人上岸發了封電報,詢問情況,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回複。"胡惟德答道。

"當然一切都好。"陸雲起說道。

"不見得吧?"胡惟德問道。

"這何止是幾句話能說清的。"陸雲起答道。

胡惟德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為此,我特地跑了一趟外交部,外交部的官員神神秘秘的,似乎對內務部頗有微詞,說內務部故弄玄虛,但細問又沒人肯說,我越想越不對頭,弄不清俄國人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外交部和內務部有矛盾是正常的,外交部當然希望把事情辦得氣派隆重,但內務部疑神疑鬼對各項事務幹涉太多,外交部肯定不高興。"陸雲起說。

"我說得不是這個,俄國人總在暗處監視著我們,但和他們麵對麵,他們又裝著什麽事都沒有,我覺得有問題。"胡惟德說。

"能肯定是俄國人在監視你嗎?"陸雲起問道。

"如果不是俄國人,那是誰?"胡惟德反問道。

"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們在俄國一定是被監視的,俄國人監視我們不奇怪,我在茹科夫先生家發現了他們對我的監視和跟蹤照片。"陸雲起說。

"你怎麽發現的?"

"偶然看見的!"

"密探局監視我們不奇怪,倒是茹科夫先生怎麽如此大意,不像一位安全官員的風格。"胡惟德說。

"是的,這也正是我的疑問,我懷疑在俄國人之外,還有人在監視我們,這照片不一定是暗探局拍的。"陸雲起說。

"你能肯定?"胡惟德問。

"我不能肯定,我總覺得茹科夫先生應該明白,他心中隱藏著秘密,卻不願意說。他的資料並沒有全部給我看,也許他連我也不相信。如果可以,我想是否能把資料弄過來仔細研究。""不可妄自行動,小心陷阱。" 胡惟德說。

"何止是陷阱,我覺得是如履薄冰。"陸雲起歎口氣,站到窗戶邊,雪仍在下,目光所到之處一片白茫茫,將這個寂寞的黃昏掩映得更加凋零。

"春誠兄,幸虧你來了,如果是我獨自一人在這異國他鄉麵對,真不知道該怎麽辦!"胡惟德說。

"胡大人別這麽說,我們一起攜手,相信能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陸雲起回過頭笑著說。

突然,遠處傳來狼的嗥叫,在風雪中轉瞬消逝了。

到了深夜雪才漸漸停了,風也漸歇,月亮從雲層中偷偷露出一角。陸雲起雖已上床,卻未睡著,他在**輾轉反側地思索著,還有二十多天中堂大人就要到達俄國,怎樣才能保證訪問行程萬無一失呢?

外邊傳來了沙沙聲,似乎有人在行走,他坐起來,仔細傾聽,沙沙聲又消失了。他翻身下床,順手將手杖握到手上。穿好衣服,悄悄推門到了庭院,見到一個黑影"唰"的一聲躍上房頂,便馬上跟著上了房頂。一個穿著黑鬥篷的黑影正在屋頂奔跑著,積雪在他腳下四處飛揚。他一把將手杖扔了出去,正好擊中黑影,黑影從屋頂滾落。他從屋頂躍下,擋住黑影的去**,黑影似乎無心與他交手,麵對他的進攻,黑影靈活躲閃,動作之敏捷,非凡人之所能。這時,一大冰塊從屋簷上掉下,陸雲起舉起手杖一擊,冰塊擊打到黑影的頭部。就在黑影遲疑之際,他衝上去撕掉了黑影的蒙麵。黑影眼見要暴露,趕緊掏出一東西噴出濃烈的煙霧,煙霧辣而刺眼,讓人無法睜眼。不過在短暫的一瞬間,他還是看見了黑影尖聳奇怪的耳朵。

"是瓦西裏?"雲起蒙住眼睛暗暗念道。

當他再睜開眼時,黑影卻跑遠了。

胡惟德被打鬥聲所驚醒,但他出來查看時,一切都已恢複了平靜,月亮重新被雲層掩蓋,樓上陸雲起的窗戶洞開著,人已不知去向。他趕緊下樓,搖醒正熟睡的小鬆,問道:"你們家老爺呢?""我不知道啊!"小鬆揉了揉眼睛回答道。

"糟了!"胡惟德說。

"怎麽啦?胡大人!"小鬆問道,睡意也完全沒了。

"沒什麽,幫我準備馬燈,我先出去看看。"胡惟德說著就往外走,隻見庭院裏除了打鬥的痕跡,還有兩行遠去的腳印。

"我們家老爺去哪兒了?"小鬆提著馬燈走過來問道。

"幫我牽匹馬過來,我去找找他。" 胡惟德說。

小鬆答應著將馬牽了出來,胡惟德騎上馬對小鬆說:"別著急,我去找找他,你先回去休息吧!"小鬆點了點頭,望著掀起積雪飛奔而去胡大人,自言自語說:"又中什麽邪了,搞得神神秘秘的,常把人嚇得個半死,我現在才不上當呢。"小鬆轉身回到屋裏,雪花又從天上飄落下來。

陸雲起站在茹科夫先生家樓下,瓦西裏早已不見蹤影。他是憑感覺走到這裏的。雪又下大了,風也更大了,鑽入衣內刺骨的冷。他想回去,但想起茹科夫種種無**釋的行為,決定潛入他家,將他的資料和白天的照片取出,或許能找到突破口。

他避開門衛,順著煙囪的管道爬到了二樓,再拿出小刀扭開窗戶。二樓走廊裏有著微弱的廊燈,迎麵撲來的暖氣讓人覺得溫馨愜意。他輕輕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戴上手套,然後悄悄地向前走。樓下依然亮著燈,還有人在小聲說話。穿過樓梯口的第一間房就是書房,門沒鎖,他敲了敲門,裏邊沒人回答,打開門,看見書桌上的台燈依然亮著,桌上放著一些資料。

他走過去拿起桌上的資料閱讀起來,由於他的俄文不是很熟練,讀起來有些困難。他很想把這些資料帶回去給胡惟德分析。想起白天所看見的那些照片,便掏出小刀將抽屜鎖扭開,卻找不見那些照片了。突然背後"哐啷"一聲,讓人吃了一驚。窗戶被風吹開了,大風夾著雪花吹了進來,將桌上的資料都吹散了。

樓下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變成了怒吼,緊接著是慘叫聲和雜亂的腳步聲,讓人毛骨聳然。他趕緊放下手中的資料想看個究竟,這時書房的門被突然打開了,一個血肉模糊的黑影撲了過來,讓他驚恐得後退幾步才站穩。

"陸先生,你來了?"

"請問你是?"陸雲起用著顫抖的聲音問道。

"你過來......"黑影說著便撲了過來。這次陸雲起沒有躲避,他將黑影扶住。

"謝謝!"黑影用微弱的聲音說,竟然是茹科夫先生。他渾身是血,絲綢的睡衣已被撕破,頸部有幾處傷口正在不停流血。

"茹科夫先生,發生什麽事了?"陸雲起驚訝地問道。

茹科夫先生沒有回答,隻是一把抓住他的手,塞了一張折成四方的紙到他手裏。

"快走,快走!"茹科夫先生用盡所有力氣說完就倒下了,藍灰色的眼珠望著窗外,而他的手依然握著陸雲起的手。

葉蓮娜走到了門口,看到此景發出了極為刺耳的尖叫聲。尖叫聲穿透黑夜,淩厲而悲傷。他趕緊推開茹科夫先生,對葉蓮娜說:"茹科夫夫人,你別誤會,你千萬別誤會......""不,不......你別走過來,別過來......"

這時已有兩位舉著槍的安保人員衝過來了。

葉蓮娜指著陸雲起說:"他殺了他,是他殺了安德烈。""不許動!"兩杆槍齊齊地指向了他。

"快去打電話給內務部。"葉蓮娜用發抖地聲音說。

"不,這是個陷阱,茹科夫夫人。"陸雲起大聲喊道。

"我看見他殺了安德烈,他是來竊取情報的。"葉蓮娜說。

"茹科夫夫人,難道你要陷害我?" 陸雲起問道。

"快,快把他抓起來。"葉蓮娜對旁邊的安保人員說。

安保人員掏出手銬,舉槍走去。陸雲起趁其準備銬住他的手腕之際,突然從身後取出手杖,一把勾住手銬,順勢打掉安保人員手上的槍,轉身從窗戶一躍而下。內務部隊已開過來了,看見有人破窗而出,立即舉槍射擊。

胡惟德正騎馬沿著涅瓦河飛奔,聽見了槍響,心猛地沉了。他了解陸雲起,論文論武都是不錯的,能力超群,膽識過人,就是有個缺點,容易衝動,偶爾會感情用事。公使大人這段時間長駐在維也納,這邊的事也隻有他暫時代管著,如果今晚出了事,他真還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他攀上屋頂想逃離這片街區,可屋頂上全是積雪,狂風夾帶著大片雪花讓人分辨不出一米外的物體。他艱難地在屋頂上爬行著,忽然感覺被一物體檔住了他,抬頭一看,一雙綠熒熒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他還沒有反應過來,黑影已撲過來了。他趕緊躲閃,不慎從屋頂滑落到地麵。

也許是因為積雪,摔得不算重,他爬起來想繼續跑,卻見前邊還有幾雙綠熒熒的眼睛在閃爍。借著街邊微弱的**燈光線,他看清楚那是幾匹狼。它們虎視眈眈、殺氣騰騰地望著他,離他最近的一頭狼正在緩緩靠近。

"天啊!"他說著扭頭就跑,可這片街區竟然像迷宮一樣繞不出去,四周都是沉默的黑牆,狼群迅速追上合圍過來。

他隻好拿著隨身攜帶的手杖,準備與狼群拚死一戰。狼群逐漸縮小包圍圈。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全身被凍僵了,狼群才開始進攻。為首的大狼向後退兩步,加速飛撲過來。就在這時,一聲槍響,大狼應聲倒地。

風雪中有馬蹄疾馳過來,來人將他拉上了馬背。

原來是胡惟德。

"胡大人......"他張嘴想說點什麽,又見一個黑影飛了過來,他趕緊拿刀一擋,刺進了狼的胸腔,狼嗚咽一聲倒下,鮮血噴到了他的臉上、身上。

"快走!"他大喊道。

胡惟德大喝一聲:"駕!"

馬兒衝出去,從狼群頭頂飛躍而過,迎著風雪向前飛奔而去。

"我們現在去哪兒?"陸雲起問道。

"總不能去公使館吧?這會給公使館惹麻煩的,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躲。" 胡惟德回答。

"那總得找個地方!" 陸雲起說。

"你看後麵,它們追來了,你快想,哪兒能稍微安全點。"陸雲起扭頭,看見群狼在後麵緊追不舍。最前麵的那匹狼離他們隻有一步之遙,它在不停地躍起,試圖咬住他們的腿。陸雲起隻好轉身,用手杖擊打它,沒想到竟然被狼一口咬住不放。胡惟德用力拍了拍馬身,馬飛起後蹄踢倒了那匹狼。狼嗥叫一聲,在雪地上翻了個滾,連同手杖也掉到了地上。

"我的手杖!"陸雲起驚呼道。

"不要管了,你說我們去哪兒吧?"胡惟德說道。

"去巴布連科公爵府上!"陸雲起說。

胡惟德立即調轉方向加速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