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獸之間 2
愛德華特一陣暈眩倒在了地上,伊凡諾娃趕緊撲上去。
"親愛的,你怎麽啦?"
"沒什麽,我太累了。"愛德華特喘著氣說道。
"我扶你坐起!"
伊凡諾娃說著想拉愛德華特起來,卻感覺到沉重至極,這時她摸到了一片粘乎乎的**,抬起手看見黑糊糊的一片。
"你受傷了。"伊凡諾娃尖叫著,求陸雲起和康斯坦丁夫人幫忙。康斯坦丁夫人趕緊過來,扶著愛德華特靠在樹幹旁坐下,這時她才發現,愛德華特已是傷痕累累,有被狼撕咬的傷口,還有多處槍傷,最致命的傷是一顆子彈從心髒穿過,鮮血正往外流。
康斯坦丁夫人悲傷地站起來,對伊凡諾娃說道:"你過來,他有話和你說。"黎明的第一縷陽光正穿過枝葉照射在愛德華特的身上,他花白的頭發隨意披散著。伊凡諾娃走了過去,像少女般忐忑。愛德華特微微地睜開眼睛。
"親愛的,對不起,其實那天我就認出你了!"
伊凡諾娃忍不住流下眼淚。
"這麽多年以來,你為什麽不來找我?"
"來,坐到我的身邊來!"愛德華特伸出手說道。
伊凡諾娃蹲下,坐在他的身邊,握住他的手,就像二十多年前的某個夜晚,那時他也受傷了。
"我回去找過你,離開你幾年後。可你已經結婚了,我隻能站在遠處偷偷地看你,我以為你會很幸福,所以就離開了。可是你知道嗎?這麽多年我從未忘卻自己的承諾,也未曾忘記你的諾言,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突然出現,縱然是歲月改變了我們的容顏。有時候我會覺得非常可笑,年紀一大把了,還有著這麽浪漫的幻想。"愛德華特說道。
"不,你應該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伊凡諾娃說道。
"對不起,親愛的,請原諒我的猶豫和退卻。你來到了我的身邊,我卻沒有發現,讓你受累了!"愛德華特說道。
"是我不該這麽晚了才來找你,讓你等到這個時候!"伊凡諾娃說道。
"能再次見到你,我已心滿意足。"愛德華特說著口中湧出大口的血。
伊凡諾娃趕緊抱住他說道:"不,你一定要挺住,我們會找到醫生的。""親愛的,你別這麽難過,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看這是什麽?"愛德華特說著,從口袋裏掏出帶血的翡翠手鏈。
她接過手鏈,哽咽著說:"我明白,你說的話我都明白。""很高興我終於見到了你,我要走了。你要知道我永遠也不會再離開你了,我對世間的責任結束了,我的靈魂會永遠跟著你,守護著你,直到你也老去,離去......"愛德華特的聲音漸漸小了,最後無力地垂向一邊。
伊凡諾娃趕緊站了起來,抓住康斯坦丁夫人的手說道:"快,快給愛德華特找醫生,他快不行了!"康斯坦丁夫人走過去,蹲下來撫摸著愛德華特的頭。
"他已離我們而去了!"
伊凡諾娃又抓住陸雲起的手,說道:"不,不,你一定要救他,他說了我們再也不分開。"陸雲起也隻有無奈地搖搖頭。
伊凡諾娃抱住愛德華特放聲哭泣,任陸雲起和康斯坦丁夫人怎麽勸慰也不回頭,她不明白為什麽再見便是永別。
康斯坦丁夫人轉身問道陸雲起:"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我們還有機會。現在不是我單獨在戰鬥,你和我,還有伊凡諾娃都在同一條戰線上,你一定要回去,今晚之前一定要回去!"陸雲起說道。
"我回去還有什麽意義?守著一座空城?時間流逝,帝國的人都會將我忘了的。"康斯坦丁夫人說道。
"這不是我認識的康斯坦丁夫人,你總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你怎麽能這麽輕易就放棄?"陸雲起問道。
"我曾以為我早就是帝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是瞬間就改變了這一切。為了維護這個帝國,這些年奮戰在各地,連小汗王都不認識我了,我這麽做下去還有什麽意義?一個小小的大衛就能將我掃地出門,終究因為我原本曾經是人!"康斯坦丁夫人說道。
"這不是關鍵,帝國的建立者庫楚姆汗難道就不是人嗎?你有什麽理由妄自菲薄?"陸雲起問道。
"你不要再勸說了,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這些年與內務部及暗探局的明爭暗鬥,始終沒有勝負,我們都付出了太多無辜的生命,讓你們都認為我是狠毒的女人。也許算是,但是你們了解我嗎?了解狼人嗎?我要為阿托姆汗的遺言負責,因為我愛他,永遠地愛他,我要對他所有的臣民負責,俄國人和文明世界的入侵危及帝國的存亡,我豈能袖手旁觀?狼人也要爭取自己的生存權利。一個多月前,日本的渡邊找到了我們,希望我們能聯合製造事端,阻止俄國人在西伯利亞的擴張。起初我認為這是有效的,可是經過這些事,我和愛德華特都認為這樣做不僅不能阻止俄國人的入侵,而且犧牲品必然是我們,所以幾天前我改變了主意,通知渡邊終止行動計劃。誰知渡邊聯合大衛首先采取了行動。你覺得我們再這樣下去,還有什麽意義嗎?"康斯坦丁夫人問道。
"對不起,我們當初也不應該輕信大衛的話。"陸雲起說道。
"沒什麽,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康斯坦丁夫人說道。
樹林外邊出現了動靜,引起陸雲起的警覺。他朝四處望了望,太陽已升起來了,忽然幾隻鳥兒在驚慌地亂竄,有微風在枝葉中飄**,但聲音並不大。
"你聽見什麽聲音沒?"陸雲起問道。
"他們來了,大衛是不會放過我的,有我在他是不會安寧的!"康斯坦丁夫人說道。
灌木叢如疾風掠過般搖晃起來,狼人武士已出現在不遠處。
"夫人,對不起了!"幾位狼人武士單腿下跪說道,接著便站起,揮舞長刀撲過來。陸雲起拿出手杖一擋,這個在莫斯科買的破爛手杖立馬斷成了幾截。
"你們不可以這樣,夫人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你們!"狼人武士沒有說話,舉刀變幻著隊形,將他們倆圍在中間。康斯坦丁夫人似乎恢複了狀態,一番激戰後,兩人配合衝出重圍,但後邊的援兵很快到了,樹林外響起了如雷的腳步聲和馬蹄聲,震得地麵都在顫抖。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陸雲起拉起康斯坦丁夫人往樹林深處逃,臨行前看見伊凡諾娃仍坐在那裏哭泣,便拉上她的手,催促她趕緊走。
"我不能離開愛德華特,我要帶上他,他說了永遠也不再離開我的。"伊凡諾娃。
"愛德華特說了他的靈魂會永遠跟隨你,你就不要再有什麽擔心了。"陸雲起強行拉起伊凡諾娃飛奔離去。
可不管他們怎麽走,馬蹄聲、狼的嗥叫總是在耳邊回**,山風與鳥雀的驚叫聲交雜在一起,仿佛八麵都有埋伏。
"我不走了,就讓我隨愛德華特一起去吧!"走了一會兒,氣喘籲籲的伊凡諾娃跪倒在地上說道。
"起來,愛德華特不能白死!"
陸雲起拽她起身,她卻不願配合。陸雲起隻好將她抱起扛在身上繼續走。在這樣長距離的逃亡中,康斯坦丁夫人發揮了狼的血性,氣都不曾喘過一口。
過了一會兒,陸雲起也走不動了,遠遠看見一條小河,他感到口渴,放下伊凡諾娃,跑到河邊喝水了。
狼人的騎兵部隊突然出現在不遠處,他們從後邊、左邊、右邊同時包抄過來,陸雲起趕緊上岸。
"你們不要管我,你們先走吧!"伊凡諾娃說道。
"不行,你一定得走,我們一起來的,就得一起走!"稍微恢複精力的陸雲起又扛起伊凡諾娃開始過河。流水湍激,但並不深,最深也隻及腰部,隻是水溫太低,冰冷刺骨,想必是融化的雪水從山上流下來的,走到一半陸雲起感覺雙腿像凍僵了般。
"你似乎很難受?"康斯坦丁夫人伸手過來說道。
"非常的冷!"陸雲起說道。
"我拉你一把。"康斯坦丁夫人說道。
陸雲起將手伸過去,頓時感到一陣溫暖。狼人的抗寒能力比人高太多。在康斯坦丁夫人幫助下,三人渡過了小河。再回頭,看見狼人騎兵部隊已到了對岸。
"我們得趕緊走!"陸雲起說道。
這時他聽見前方也傳來了馬蹄聲。一群騎馬的人朝他們奔來,而身後的騎兵部隊也已在試圖渡河,難道他們已被包抄了?
太陽緩緩升起,陸雲起被迎麵的陽光刺痛了眼睛,看不清那群騎馬人的麵孔。突然,康斯坦丁夫人臉色大變,幾乎要倒下,陸雲起趕緊伸手扶住她。她的身子不停地抖,剛才還溫暖的雙手已變得冰涼。
"你怎麽了?"陸雲起問道。
"不,不,他們怎麽來了?"康斯坦丁夫人問道。
陸雲起抬起手遮住陽光,看見馬上的老頭正對著他微笑。這老頭竟然是巴布連科公爵。在巴布連科公爵身旁的正是彼得。
"威廉,我們正在找你!"彼得說道。
"這是怎麽回事?"陸雲起問道。
"我帶公爵來找薇拉,繞了許多**,差點就要無功而返了,沒想到在這裏遇上了你,還有薇拉。"彼得翻身下馬,想扶住康斯坦丁夫人。
"不,你們走開!"康斯坦丁夫人甩開彼得的手,大聲喊道。
"薇拉,公爵這麽多年一直在找你!"彼得說道。
"不,我不認識你們!"康斯坦丁夫人轉身向小河裏衝去,巴布連科公爵趕緊翻身下馬大聲呼喊道:"薇拉!"康斯坦丁夫人沒有理會,躍身跳入河中。狼人騎兵已開始渡河,馬蹄濺起的水花四處飛揚。陸雲起飛奔過去,跳到河中,希望強行拉住她,但狼人騎兵射出的數顆子彈已在水裏開花了。
"快,快,掩護他們!"彼得喊道。
士兵們立即翻身下馬,匍匐在地射擊。在火力掩護下,陸雲起順利地將康斯坦丁夫人帶了回來。
此時上百名狼人騎兵已開始強行渡過小河。
"我們該怎麽辦?"彼得問道。
"撤啊!"陸雲起說道。
彼得點了點頭,帶著伊凡諾娃翻身上馬,陸雲起拉著康斯坦丁夫人騎上另外一匹馬,飛速向草原深處撤離。但後麵的追兵沒有放棄,幾乎是死咬著不放,巴布連科公爵一行幾度將被追上,又幾度將他們甩掉。但是人和狼相比,畢竟體力上略輸一籌,連續奔馳幾十分鍾後,巴布連科公爵一行已顯出疲態。
"不行,我們不能再在這一馬平川的地方這麽耗下去,我們會全完了的!"彼得說道。
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沒有任何遮擋物。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走。"陸雲起說道。
陸雲起是一個外來的人,哪能知道哪兒有可隱蔽之處,但是他想康斯坦丁夫人一定知道。可她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問她也懶得回答。
"別這麽自私,公爵和彼得都是愛你的,他們為了你做出了很多犧牲,你不能這樣!"陸運起喊道。
"你扔下我吧,他們要抓的是我。"康斯坦丁夫人說。
"不,我們這裏任何一位都不會放棄你!"陸雲起回答道。
"包括你嗎?"康斯坦丁夫人問道。
"當然,我也一樣。"陸雲起回答道。
"往左拐,一直向前走。"康斯坦丁夫人說道。
"大家都跟我來。"陸雲起喊道。
眾人迅速調整方向,左拐疾駛而去。
沒多久,前邊出現一片樹林,一座山巒也出現在地平線上。山林的出現激發了各位士氣,快鞭加馬衝進了樹林。正所謂龍歸大海鳥入林,他們很快馬上甩掉了狼人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