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盈的馬蹄聲在轉過了一片樹林後停止了,傑克佛裏特將年輕的王太子抱下馬放在草叢中,自己則拔出了中京國鑄造的銀劍躲在一棵大樹後麵。

“有敵人嗎,傑克?”

阿斯爾探出腦袋問道。

“我聽到一匹馬的蹄聲一直跟著咱們,整整一天了。”

傑克佛裏特怕嚇著阿斯爾,又安慰他說:

“沒什麽好擔心的,殿下,來的隻有一個人。”

阿斯爾確實沒什麽可擔心的,一對一的情況下,除了青龍騎士雷昂,大陸上誰也擋不住傑克佛裏特的劍,這是沒人懷疑的。因此他滿不在乎的從草叢裏爬出來,坐在一塊石頭上等著看好戲。傑克佛裏特連弓箭都沒準備——單打獨鬥他有必勝的把握。

傑克佛裏特的判斷是正確的,沒過多久樹叢後就能聽到由遠而近的馬蹄聲。傑克佛裏特弓起身子,活像一頭等待撲食的猛虎。跟蹤者終於繞過樹林出現了,披著淺綠色的鬥蓬,穿著墨綠色的鎖子甲,還帶著同樣顏色的頭盔。

傑克佛裏特一下子竄出去,但他沒有直接撲向目標,而是保持了一個真正武士的風度——他攔在路中間,高聲喝道:

“閣下一路跟隨我等,意欲何為?若有不軌之心,何不光明正大的下馬一……?”

最後一個“戰”字他沒能說出口。原因是他看到馬上的騎士身材苗條纖細,穿的明顯是一件女用盔甲,而身下的坐騎也是一匹栗色母馬——是個女人?!

傑克佛裏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向女人挑戰,他訕訕的放下劍,讓開了道路。心裏希望著這是一個和善的過路者,最好能趕緊離開而不要過份給他難堪。但這一次他失望了,那女子不但沒有走開,反而驕傲的策馬立在傑克佛裏特麵前,咯咯的笑了起來,笑聲如春風吹動的銀鈴般悅耳動聽,顯然是個年輕的姑娘。傑克佛裏特既不能走開也不能阻止她,他十分尷尬的立在路邊,顯得手足無措。

那姑娘笑了一陣子就跳下馬來,向阿斯爾走去。傑克佛裏特立即警覺的擋在阿斯爾身前,右手又放在了劍柄上。但那女子很快就停下來,輕身細語的問道:

“請問,您就是索菲亞王國的王太子阿斯爾殿下麽?”

態度十分的溫文有禮,看來是個極有教養的女子。

阿斯爾看著傑克佛裏特,傑克佛裏特微微點了點頭——在一個女人的麵前沒有必要隱瞞身份。於是阿斯爾站起來回答這女子的提問:

“是的,我就是阿斯爾·佛瑞裏希·萊塔爾,索菲亞王國的王太子。”

“是尚未登基的索菲亞王國國王陛下!”

傑克佛裏特在旁邊糾正著。

那女子發出了一聲快樂的歡呼,她摘下頭盔,向阿斯爾行了個屈膝禮,開始做自我介紹:

“我的名字叫作玫蘭霓絲,是在南方精靈森林中侍奉大地之母神瑪亞的神官,五年前王太子殿下生病時,諾蘭德夫王曾派人以殿下的名義前往我們的神廟請求護佑,並敬獻了大批貢物。所以,這一次主持嬤嬤聽說索菲亞王國戰敗的消息,特地派我前來保護王太子殿下。請殿下允許我跟隨身邊,一路上也好有照應。”

說完後,這位美麗的女神官就閃動著一雙碧綠如春水的雙眸等待阿斯爾的回答。

阿斯爾饒有趣味的看著玫蘭霓絲,這位女神官的頭發,眼睛,身上的衣甲都是綠色的,就和現在的天時一樣——渾身上下散發著初春的氣息。但對於處理問題他照例是沒什麽主見的,因此他又朝傑克佛裏特看過去,等待他的決定。

傑克佛裏特也正在審視著玫蘭霓絲,他的目光更多集中在女神官的佩劍和馬上掛著的弓箭,當然也沒忘記在她的臉上多看幾眼。傑克佛裏特去過無數地方,見過的美女不計其數,但他此時也不得不承認玫蘭霓絲是個絕色的美人。不過,這也許反而會成為不安的要素——自古以來在君主身邊有過於美貌的女子似乎都不是什麽好事。不過當傑克佛裏特一轉頭看見阿斯爾那年輕稚氣的臉龐時,又懷疑自己是否過慮了。但是,玫蘭霓絲用了“保護”這個詞實在是有點傷傑克佛裏特的自尊心——堂堂黑傑克的主君居然要一個女子保護?更何況他還不清楚這姑娘的底細,想到這些,傑克佛裏特打算開口拒絕了。

玫蘭霓絲卻及時看出了傑克佛裏特的猶豫,她微笑著說道:

“這位一定是大名鼎鼎的‘黑傑克’將軍了,在您的麵前誇耀武藝或許有點兒失禮,但我還是要說,我的劍技和弓箭技術是我們那兒所有人中最出色的,而且我對於槍術和格鬥術也頗為嫻熟。不信的話你我可以比一比。”

這個名叫玫蘭霓絲的女子顯然從沒在外頭走動過,自然也不了解傑克佛裏特的真正實力。雖然是在自誇,但玫蘭霓絲的神態和語氣卻顯得十分自然,絲毫沒有做作之態,任何人都會相信她說的是實話。

傑克佛裏特頗為驚異——這個可愛的姑娘一眼就看出是他在左右阿斯爾的決定,但她卻並不給人以精明世故的感覺。

“是個聰明伶俐,善解人意的女孩,而且還很明快爽朗。”

傑克佛裏特在心裏對她下了這樣的評語。他回頭看了阿斯爾一眼,王太子的眼中露出祈求的神色,顯然已經接受了這個主動要求加入的女神官。傑克佛裏特突然想到每天他對於照顧王太子的生活起居總是手忙腳亂,如果有一個細心的女子來處理這些一定會比他妥當的多,他終於下定了決心,衝著阿斯爾點了點頭。阿斯爾興奮的跳起來,抱住了傑克佛裏特向他致謝。然後他轉向玫蘭霓絲:

“歡迎您加入我們,神官小姐。”

“謝謝您,王太子殿下,以後您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玫蘭霓絲的臉上也綻放出鮮花般燦爛的笑容。

“剛才我還想,如果你們不同意我加入,我就隻好偷偷跟在後頭,找機會幫助你們了。啊,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我被派出來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我的武藝和學問讓神廟裏所有的修女都感到嫉妒了,他們要找借口趕我出去。這是我費了不少功夫才想出來的。”

玫蘭霓絲一點也不謙虛的笑著。

“以後請叫我阿斯爾就可以了,玫蘭霓絲小姐。”

說著,阿斯爾跨上了傑克佛裏特的黑馬背——他已經能夠獨自上馬了。於是這支擴大了的小隊伍繼續朝林斯塔的方向走去。

幾天以後,他們經過了一個叫拉穆鎮的小鎮子。這幾天由於玫蘭霓絲的悉心照料,阿斯爾已經從旅行開始時的睡眠不足中解脫出來,顯得十分精神。他們的夥食也被照料的很好,就連存心挑剔的傑克佛裏特也找不到任何不足之處,而且阿斯爾和傑克佛裏特兩人也都換上了整潔幹淨的衣衫,這使得傑克佛裏特更加相信他當時做出的決定是正確的。

“我們在這裏休息片刻,就趕緊出發,帝國軍隨時會追來的。”

雖然身份不及阿斯爾,但一路上都是傑克佛裏特在做決定。然而,當他們走進鎮子時,卻發現街上一個人都沒有。當他們驚疑不定的走到鎮子中心時,才發現是怎麽一回事。

在鎮子中心的小廣場上,圍著一大群人,從人群的中間傳來優美典雅的琴聲,每一個人都在凝神傾聽。他們個個都顯得如癡如醉的樣子——那琴聲真是美極了。

喧鬧歡樂的人群寂靜,

大地好似進入了夢境。

隻有叢樹奇妙的沙沙做聲,

仿佛在傾訴我久已忘懷的,

古老的歲月和淡淡的哀情。

此刻一陣微微的顫栗,

驀的襲上我的心頭。

優美的旋律配合著清朗的歌喉,雖然隻是一首古老的詩歌,卻有著令人難以抗拒的魔力。阿斯爾等三人也情不自禁的駐足傾聽,精通音樂的玫蘭霓絲很快就完全沉浸在如詩如幻般的優美旋律中了,阿斯爾和傑克佛裏特兩人雖然對於音樂不是很懂,但兩人也在不久之後就不知不覺的閉上眼睛,盡情享受這難得一刻的悠閑和歡娛——這琴聲似乎有一種魔力,它使人忘卻煩惱、憂愁、緊張等人世間一切的負麵情感,而將人引入一種平靜無念的境界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這天籟般的旋律停止很長時間後,人們才逐漸從被琴聲引入的境界中清醒過來。女人們為樂師送上了熱列的鼓掌聲,男人們也不得不拍了幾下巴掌。他們逐漸散開,這時阿斯爾等三人才看見了那坐在大理石水池邊上的奏樂人。

他斜倚著一株大柳樹,懷中抱著一具金色豎琴。有幾綹金黃色的頭發絲垂掛在胸前,竟與金色的豎琴分不出彼此。雙眼微閉著,長長的金色睫毛若花瓣一樣覆在白色大理石般無暇的臉頰上。他穿著繡花的絲織上衣,戴著同樣的繡花絲織尖角帽子,帽子上插著一支孔雀翎毛,口中還咬著一支紅色玫瑰,每一處都是那麽的和諧。如果不是親眼見到,任何人都不會相信天下竟有這樣完美無缺的容貌。假如帝國以美貌著稱的加拉米奧子爵在此,一定會感到吃驚——世上竟然有比他更為美貌的男人。不知為何,阿斯爾突然感到一陣難言的親切感,似乎在多年以前就認識這個彈琴的年輕人了。

那年輕人似乎注意阿斯爾異樣的眼光,他抬起了頭,周圍有那麽多的少女在向他歡呼,希望能和他說話,可他的視線卻直接落在了阿斯爾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阿斯爾,以及他身邊的傑克佛裏特。最後,他的眼光落在了阿斯爾懷中抱著的聖地之槍上,嘴角泛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他在微笑,盡管這笑容是麵對著阿斯爾而發,但旁邊的所有女子,包括玫蘭霓絲,全都不由得紅了臉,仿佛忽然聽到了情人讚美的話語一樣。

那年輕人站起身來,從金色的頭發上似乎散發出無限的華麗。他走向阿斯爾,周圍的人似乎都不能承受這華麗的光輝般紛紛讓開,隻有傑克佛裏特沒被這種氣質嚇倒,他反向前跨了一步,將阿斯爾置於他伸手可及的範圍內。

“傑克佛裏特將軍?”

當他們之間的距離到了不需大聲叫喊就能聽清楚的程度時,那年輕人開口了,問題簡單明了,但音調卻象音樂般悅耳動聽。

“是的,我就是。”

傑克佛裏特同樣簡潔回答道

於是那年輕人又轉向阿斯爾,深深鞠了一躬:

“您一定就是現在正在駕幸林斯塔途中的阿斯爾·佛瑞裏希·萊塔爾王太子殿下了。”

他的說法使阿斯爾本人吃驚不小,他的全名很長,民間知道的人也不多,就連宮裏的侍從有時也不能完整報出,可這個初次見麵的陌生男人卻一口說出,而且沒有絲毫阻礙。

“我就是阿斯爾,請問,你是……”

阿斯爾一時間想不出該怎麽問他,但那年輕人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的名字叫做克瑞斯·安路達,是一個巡遊四方的吟遊詩人,靠著這具金豎琴和我的歌喉換取維持生命的麵包和水。我會彈奏琵琶,豎琴,也會吹笛子,簫管,我還會做詩,唱歌,跳舞,說故事。對於我來說,大陸上每一位皇室成員的名字都是一個傳奇,每天都要念上好幾遍的。”

他身上的穿著正是標準的吟遊詩人打扮,再加上他剛才的美妙琴聲,傑克佛裏特從一開始就了解了他的身份,因此他也就沒有產生懷疑。然而此時,旁邊卻有人對他的解釋提出了相反意見。

“請不要相信他的話,尊貴的少爺。”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村姑,此時她的臉正漲得通紅,一半由於害羞,一半因為生氣。

“前兩天這個男人在我們家的農莊裏借宿時,他說他是林斯塔王國的王子,為了品德的修行才四處漂泊。他還說了許許多多輕薄無行的話語,把我的全家人都哄得暈頭轉向。可是第二天一早,他卻象一道煙一樣無影無蹤了,害的我們四處尋找他。”

那村姑用手指著克瑞斯的鼻子,大聲提出了對他的彈劾:

“他是一個輕浮的騙子!”

旁觀的眾人頓時議論紛紛,許多人都指責起克瑞斯的薄幸。

麵對當場被揭穿的謊言,任何人都會感到尷尬。而克瑞斯的臉上卻連一絲不安的表情也沒有,他若無其事的搖了搖頭。任何人都明白他的這個動作並非為了否決那村姑的話,而是為了展示他華麗燦爛的滿頭金發。他終於開口,但卻並非為自己辯解。

當夕陽的餘輝最後一次照射大地時,

遠近的山脈都籠罩在一重輕紗般的薄霧中。

世上的一切都恍如在夢中飄浮,

於是焉,

月之女神瑪塔衣奴降臨人間。

克瑞斯看了看周圍,所有的人都迷惑不解的看著他,誰都不明白他這時突然做詩是什麽意思。克瑞斯笑了笑,繼續下去。

“她為人們帶來美好的夢想和憧憬,每一個人都不例外。在此時一個流浪的年輕人將自己想象成貴族,不,他甚至更大膽的想象自己成為了有著最高貴血統的王族,並將自己的美好憧憬與周圍的人分享,這難道會不被稱之為一種友善的表示嗎。”

他不顧周圍人們目瞪口呆的表情,繼續他的話語:

“而當清晨的露珠隨著陽光飄散而去時,夜晚的美好夢境自然也隨風飄散了。這時候不將美好的回憶放在心底,卻強要抓住夢的餘韻不放,甚至冀望它能成為現實,那不是一件很愚蠢也很可悲的事嗎。”

所謂讓人恨的牙癢癢的,大約就是指現在克瑞斯的這副強調了,一件原本聽起來卑鄙無恥的行騙案卻被他用音樂般的聲調說成了如詩如幻般的意境。看著周圍的人們不可置信的眼光,克瑞斯又笑著做出解釋:

“更何況,我隻是借用了林斯塔王子的榮耀。並沒有借他做出任何的承諾,也沒有做出過任何需要背負責任的事來,誰又能指責我不誠實呢。”

那村姑被他駁的啞口無言,她隻得用手繼續指著克瑞斯,叫著:

“你們瞧瞧他的氣質,誰又會懷疑他是個王子呢!”

克瑞斯彎腰向那女子鞠了個躬:

“感謝您對我淺薄氣質的誇讚。”

眾人都哄笑起來,那姑娘滿臉通紅,躲到人群中去了。

眾人紛紛散去,阿斯爾得以與克瑞斯自在的說話。

“你的年紀似乎不很大,當然比我要成熟多了。”

阿斯爾在克瑞斯的麵前感到十分自在隨意,甚至當克瑞斯伸手想要瞧一瞧聖地之槍時,他也並不猶豫得將這從不離手的寶物交在克瑞斯的手中,這使得傑克佛裏特大為緊張。

克瑞斯撫摸著聖地之槍,神色間竟然帶著無限的眷戀。他微笑著回答說:

“事實上我今年隻有十三歲,比殿下還小著一歲。”

“什麽!不可能吧!”

失聲叫出來的是玫蘭霓絲,她慌忙為自己的失禮而向阿斯爾道歉。

“沒什麽好奇怪的,相傳英雄王凱恩·霍洛斯起兵時也隻有十三歲,那時他就已經十分的威武雄壯;帝國的青龍騎士雷昂自十三歲時單獨出兵作戰,迄今為止從未打過敗仗。十三歲,這可是英雄奮起的年齡哪!”

傑克佛裏特在旁邊插嘴,同時也是安慰玫蘭霓絲。

就在此時,鎮子外頭一陣大亂。所有的人都驚慌的跑動起來,沒等傑克佛裏特去詢問怎麽一回事,就有人敲著鑼叫喊起來:

“帝國軍來了,大家快躲起來,自警隊集合!”

在這戰亂的時代裏,國王的權威還不能深入到每一處角落,再加上戰亂頻繁,每一處有人居住的地方,大到一國一城,小到一村一鎮,無不自己建立有武裝力量,用於保境安民,拉穆鎮自然也不例外。鎮上的年輕人自發組建了一個小隊,平時用以防禦盜賊,此時就發揮作用了。

傑克佛裏特聽到消息後並沒有驚慌失措的拉著阿斯爾逃命,而是拉住了一個年輕人打聽情況。了解到消息之後他高興的轉過頭來:

“來的隻有一個搜索小分隊,十來個騎兵,我一個人完全可以打發,而且還能捉到一兩個活口了解情況。”

說完之後他又轉向玫蘭霓絲:

“現在是展現你的劍術的時候了,玫蘭霓絲小姐,好生保護殿下。”

“放心吧!”

早已躍躍欲試的玫蘭霓絲興高采烈的回答,她早就希望有機會表現自己了。傑克佛裏特點了點頭,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處了。

沒過多久,就聽到鎮子外圍響起了帝國軍驚恐的叫喊聲:

“是那個黑色魔鬼!黑傑克來了!”

同時還有鎮上居民的歡呼聲。顯然,傑克佛裏特占據了絕對的優勢。阿斯爾一路上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情況,還不覺什麽。可玫蘭霓絲聽的又是高興又是嫉妒,她低聲咕噥著:“怎麽沒人到這兒來呢,來一個也好啊。”

也許因為她是神官的關係,她的祈求立即就有了回應——街角處出現了數名身穿帝國軍鎧甲的士兵。他們被克瑞斯的華麗吸引過來,並沒有注意到旁邊的阿斯爾,可玫蘭霓絲主動迎了上去。

“發現了諾蘭德夫的狗崽子!”

一名帝國士兵欣喜的大叫——他其實認錯了人,被克瑞斯的王族氣質所迷惑。但將錯就錯的,阿斯爾也陷入了危險之中。那士兵還想再叫一嗓子,旁邊突然飛出了一道細細的劍光——玫蘭霓絲行動了。

那四名士兵一麵咒罵,一麵拔劍應戰。玫蘭霓絲很快就發現真正的生死格鬥與平時的劍術練習有多麽大的不同,而且這些帝國的士兵隸屬於青龍騎士團麾下——青龍騎士雷昂的部下任誰都不是泛泛之輩,而且是以四對一!玫蘭霓絲一邊抵擋一邊後退,她的額頭上出現了細細的汗珠。一點一點的,格鬥接近了阿斯爾和克瑞斯的站立之處。

克瑞斯從頭至尾一直沒有發表意見。此時,他開口說話了:

“四個大男人對這樣一位美麗可愛的小姐動劍,是不是太無恥了呢。”

一名帝國騎兵怒喝道:

“小兔崽子,有膽子就一同上來!”

克瑞斯笑了笑,轉向阿斯爾一鞠躬:

“尊敬的殿下,能借寶槍一用嗎?”

阿斯爾怔怔的將聖地之槍遞給克瑞斯,克瑞斯接過槍後就大步向四名帝國騎兵迎了上去。同時輕輕撣了撣玫蘭霓絲肩頭的塵土:

“歇一歇吧,漂亮小姐,若是汗水化開了臉上的妝可就不美了。”

他鎮定如恒的氣勢令那四名帝國士兵絲毫不敢怠慢,呼哨一聲就分站在四角上,將克瑞斯包圍起來。而克瑞斯隻是懶洋洋的站在中間,一手持著聖地之槍,一手猶自扶著他的金豎琴,甚至手指輕彈了幾下,發出一連串悅耳的音符,顯然沒把眼前的四個劍士放在眼裏。那幾名士兵憤怒的罵了一聲,齊齊撲了上去,亮閃閃的劍刃散發著死神的氣息,玫蘭霓絲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就在這一刹那,眾人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金色光輪,完全包圍住了正在格鬥的五個人。周圍眾人的眼睛一時什麽也看不見,隻聽到光輪中傳來了幾聲慘哼。當人們的眼睛終於能夠看清東西時,一切都已結束了。那四名帝國士兵全都整齊的倒在地上,頭外腳裏,呈四個不同方向。他們從胸至腹都開了一條大口子,護胸甲象紙一樣被劃開了,五髒六腑都流了出來,而克瑞斯仍站在原地,眼睛微閉著,似乎什麽也沒做過,但他的呼吸顯得有些急促。看到地上的慘象,阿斯爾不由得閉上了眼睛,而玫蘭霓絲則躲到牆角嘔吐起來。

“抱歉,讓你們受驚了。”

在還給阿斯爾聖地之槍時,克瑞斯臉上帶著勉強的笑容。

“我和你們一樣討厭流血,但是一旦動手就很難留活口。”

“這似乎是當年‘槍聖’梅菲斯的幻槍術!”

傑克佛裏特不知何時返回來了,在仔細檢查了屍體的傷口後他這樣驚奇的說道。

“槍聖”梅菲斯是數十年前聞名全大陸的第一使槍名家,卡奧斯帝國當年最負盛名的名將,相傳現在帝國槍法第一的鐵甲騎士團長斯泰恩保克就是“槍聖”的親傳弟子,梅菲斯後因與新皇帝法蘭不合,退隱後就不知所蹤。

“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他的幻槍術!”

傑克佛裏特頓時對克瑞斯起了疑心。

“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會使卡奧斯名將梅菲斯的絕技?”

“請別誤會,將軍大人,這傷口是聖地之槍的鋒銳造成的,與什麽‘幻槍術’無關。”

克瑞斯不慌不忙的辯解說。

傑克佛裏特也將信將疑起來,他並沒有親眼見識過“幻槍術”的威力,隻是從前與索菲亞的名將,與“槍聖”梅菲斯齊名的“南方劍聖”歐內斯特將軍閑聊時聽他說起過。歐內斯特與梅菲斯兩人分別以劍術和槍法而稱雄大陸,而且兩人又是好友。當年著名武士的排行榜上,這兩人永遠都占據著第一第二的位子。那時候索菲亞和卡奧斯的關係還沒有破裂,兩人時常在一起討論、比試、切磋,所以歐內斯特很熟悉梅菲斯的幻槍術。

“也許是我弄錯了吧,如果克瑞斯心懷不軌他就不必援救殿下了。”

傑克佛裏特心裏這樣想著,他朝著克瑞斯點了點頭:

“多謝了。”

“不必客氣,隻是保護自己罷了。閣下把其他的帝國士兵全部打倒了嗎?”

克瑞斯問道。

“沒有,逃走了兩個。”

傑克佛裏特顯得有些沮喪,但他立即又高興的說:

“還好,我捉到了一個活口,這樣我們就可知道王都的情況了。”

“並不好。”

克瑞斯毫無顧忌的批評說。

“有人逃回去了,這樣一來你們就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相信很快就會有更多的帝國兵士追來的。現在,不能再浪費時間了,審問俘虜吧。”

審訊的結果令人失望,俘虜什麽都不願說——不愧是青龍騎士的部下,傑克佛裏特也不願對這樣的人使用刑罰。但克瑞斯還是巧妙的從俘虜口中套到了一些消息:皇帝法蘭已經率軍返回帝國征討獸人族,王都聖佛朗西斯現在由雷昂掌管,並由投降的原索菲亞王國首相克勞德擔任副手;雷昂下令集結現有的帝國軍力,並召回為追擊阿斯爾而分散的青龍騎士團,鐵甲騎士團等帝國主力部隊;根據皇帝臨走時下的命令,現在擔任追擊任務的是新近加入帝國軍的銀狼傭兵團,還沒來得及改名,就被派出接替雷昂的直屬部隊。

傑克佛裏特聽完了俘虜的供述後,做出了如下的判斷:

“帝國派出了大批的軍隊追擊我們,這一次我們遇到的隻是龐大追擊係統中的一處末梢罷了。但逃走的人一定很快會把我們的消息傳到中樞部位,因此我們必須立即離開這裏!”

“銀狼傭兵團團長科爾登斯原是獵戶出身,精通追蹤剿殺之術,由他擔任追擊部隊的指揮官倒是人盡其才,看來帝國皇帝法蘭確有知人之明。”

克瑞斯為他們提供了一點消息。

“這個可惡的家夥!正是他在我返回王都的途中一路埋伏,致使我軍在‘卡德萊特平原會戰’中的生還者依然沒有踏上王都的土地。這一次若給我碰到,一定將他斬於馬下。”

傑克佛裏特咬牙切齒的說,但他並未因此失去理智。

“現在,殿下,我們還是盡快離開吧。”

說著,他為阿斯爾牽來了一匹卡奧斯騎兵留下的戰馬。

“請等一等!”

克瑞斯突然抓住了馬嚼子。

“我也正好要去林斯塔,能否允許我與殿下同行呢?”

“這?”

傑克佛裏特猶豫了一下。克瑞斯的武藝似乎很好,而且王太子也許需要一個年齡相仿的同伴,但是……他的來曆還不清楚,而且他們已經收了玫蘭霓絲作為同伴。於是傑克佛裏特打算拒絕他:

“很抱歉,我們不能……”

“不,我很高興克瑞斯能與我們同行!”

阿斯爾突然在傑克佛裏特尚未宣布決定以前插了嘴。他伸手握住克瑞斯的胳膊。

“一路上恐怕還會有危險,可我想你不會在乎的!”

“當然!”

克瑞斯回握住阿斯爾的手,微笑著:

“以偉大的米爾斯神的名義起誓,殿下不會為今天的決定後悔的!”

既然王太子難得的顯示出了他的決斷力,傑克佛裏特也隻得承認了。

“我什麽時候成為專職保姆了?”

看看眼前的三個年輕人,傑克佛裏特心裏在苦笑。年齡最大的玫蘭霓絲也隻有十五歲而已,乍一看頗為成熟的樣子,可相處長了就發現她仍然有著未泯的童心。其實傑克佛裏特自己的年紀也不大,尚未到三十,但他可是從軍隊的最底層一級一級升上來的,一生中統領過各種各樣的軍人,但帶領這樣一批兒童軍團倒還是第一次,況且還要應付帝國的追殺。最後,他的眼光落在了克瑞斯身上,如果不是知道了他的切實年齡,傑克佛裏特說什麽也不會相信他隻有十三歲。

“看來克瑞斯也許可以幫我的忙,但願他的身份和忠誠沒有問題。”

傑克佛裏特心中默默祈禱著。

這支擴大了的小隊伍迅速的登上了旅程,四個人現在全都有了馬——帝國軍留下了不少,他們的速度比原來快了很多。但是,帝國方麵也同樣得到了切實的情報,有了明確的目標,他們的追擊速度也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