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般無奈之下,萊恩斯隻得沿著通道向前狂奔。

“能多活一會兒,就多活一會兒。”

萊恩斯一邊跑一邊大聲對自己說。當他跑到通道盡頭時,他看到了一幕不尋常的景象。

那兩名守衛——劍士艾爾夫和槍兵戈爾斯仍然站在金庫門口,腰板挺的像標槍。這在平時自然是沒什麽,可是在這種情況下……萊恩斯一路跑來可是連一個索菲亞士兵都沒看到。

“喂,你們兩個!”

萊恩斯跑上前去氣喘籲籲的問:

“不知道帝國軍打進來了嗎?”

“知道,閣下。”

艾爾夫的回答還是那麽彬彬有禮。

“但是並沒有人通知我們換防,閣下。”

“所以你們就在這兒等死!兩個大傻瓜!”

萊恩斯大叫道。但他隨即又說:

“嘿,戈爾斯,我記得你說過這扇大鐵門連聖劍蘭特貝爾克都無法毀壞,現在正是驗證的時候了——後麵追來的是青龍騎士,他手裏正拿著那玩意兒呢。快打開鐵門,我們一起躲進去。”

回答他的卻是劍士艾爾夫。

“很抱歉,閣下,沒有阿魯巴將軍或首相大人的指令,我們不能……”

“首相投降了,阿魯巴已經死了,誰會給你們下命令!”

萊恩斯怒氣衝衝的打斷了艾爾夫。

“身為軍人,隻能服從命令。”

艾爾夫仍舊不慍不火的回答。

“該死的,簡直是石頭裏打洞——死心眼。”

萊恩斯來來回回轉了幾圈,突然間靈機一動:

“既然你們隻服從命令,那就由我給你們下命令,我的階級是子爵,在三個人中最高了……你們該不會是真的想死吧?”

最後一句話已帶了懇求的意味——他畢竟是個隻有十四歲的少年,隻能哀求了。

艾爾夫與戈爾斯對望了一眼,都點了點頭。

“好吧,我們聽從閣下的指揮。”

艾爾夫一邊說一邊從腰上解下鑰匙。隨著門軸生鏽的嘎吱聲,沉重的鐵門被緩緩推開。頓時,一道金色的光芒映亮了三人的臉龐。

眼看著三道鐵閂被一一放下,萊恩斯的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坐在一堆錢幣上打量四周,雖然克勞德首相常說戰亂頻繁,國庫空虛,但這兒仍然堆積著大量的金銀幣。很多錢袋由於年代久遠而腐爛了,亮晶晶的錢幣從中流出來,三人稍一走動,被踩在腳下的錢幣就嘎嘎作響,由此可見當年的“卡迪亞盟約”帶來的和平有多麽寶貴。但槍兵戈爾斯可不這麽認為:

“據說司庫官雷歐拉大人就是在這根梁上吊死的,這聲音就是他的鬼魂在數錢呢。”

戈爾斯一邊傻乎乎的盯著屋頂瞧,一邊哆哆嗦嗦的說道。索菲亞上任司庫官雷歐拉的吝嗇小氣是全大陸都有名的。那時候即使有國王本人的批條想要從金庫中領出錢來也是一件極端困難的事——雷歐拉把每一個銅子兒都看成和他的血肉一樣寶貴。自從克勞德主教上台擔任首相後,他大手大腳的花錢風格就成了雷歐拉的眼中釘肉中刺。很快雷歐拉就將克勞德視為不共戴天的仇敵,但憑他的能力是絕對無法扳倒克勞德首相的,最終他做了一件事來表示他的抗議——他上吊自殺在金庫裏。有人說他這樣做是為了以死向索菲亞王上諫言;也有人說他是受不了看著大把的金幣從手中流出去而寧願自殺;甚至有一種說法認為他是存心坍克勞德主教的台——教義中是嚴禁自殺的,出了這種事身為教區主教的克勞德會因此而受到責難。總而言之這令他以全大陸第一吝嗇鬼之名而著稱,有人說他的鬼魂仍舍不得離開金庫,終日在金子堆中徘徊。從那以後就沒人敢在金庫中多停留,索菲亞王國也不再設司庫官。

“即使真有鬼魂也隻是一個吝嗇鬼而已,沒啥可怕的。”

萊恩斯沒好氣的說道。

“你白長了這麽一副大個子,膽子卻這麽小,真給索菲亞人丟臉。”

“閣下,戈爾斯在戰場上是很勇敢的,隻要是人他誰都不怕,隻是他特別怕鬼。”

艾爾夫這時反倒為為自己的同僚辯護,但萊恩斯根本就不理睬他。

“哈,鬼,我五歲以後就不相信這東西了……”

萊恩斯突然停下來,他聽到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而兩名衛兵都站在他的前方!

“你們聽見嗎?”

萊恩斯問。三人同時站了起來。

“什麽聲音?”

艾爾夫警覺的拔出劍四處搜尋。而戈爾斯此時竟然抱住腦袋全身發抖:

“鬼……雷歐拉大人的鬼魂”

此時就連萊恩斯也有點兒背後發涼。他跳起來催促戈爾斯:

“別傻站著,到那邊看看。”

可戈爾斯嚇的一動不動,萊恩斯隻得自己到可疑之處察看。

又是一陣腳步聲,這一次三人都聽的很清楚,由於地上散落著大量金銀幣,這腳步聲就特別刺耳。繞過一堆木頭錢箱,萊恩斯一眼瞥見一個黑影。

“哈,在這裏了!”

萊恩斯高聲叫起來。

“快來,戈爾斯,不是鬼。”

那黑影慌裏慌張的向反方向逃,結果一頭栽到了從另一邊包抄過來的艾爾夫懷中,被一把抓住。

“是盜竊者。”

艾爾夫下了判斷。他抓住的是一個比萊恩斯年紀還要小的男孩,戴著一頂小氈帽,穿著破爛的土布褂子,臉上還長著雀斑。他的背上還背著一個袋子,掙紮中亮閃閃的銀幣從破口中滾落下來。艾爾夫顯然是不願對小孩子使用暴力,他鬆開手。但隨後趕到的槍兵戈爾斯又緊緊抓住了他。

“小東西,就是你讓我們丟盡了臉。”

戈爾斯舉起槍打算一下子結果他。這倒也不能說戈爾斯為人殘暴,對於盜竊王家金庫的犯人各國法律都是直接處死,無需審判。但這一回有萊恩斯在旁邊大說怪話:

“嘖嘖嘖,真是光榮啊,戈爾斯,剛才還嚇的瑟瑟發抖,此時卻對著一個小孩子高高的舉起鋼槍,你這麽急於殺掉他是不是怕他會還擊呢?”

被這麽一說,戈爾斯隻得汕汕的放下武器。

“他的盜竊讓我們倆丟了小隊長的官職,子爵閣下。”

戈爾斯說道。

“他拿的並不多,不該判死刑吧。”

此時萊恩斯竟然為那個小盜賊辯護。

“根據法律,盜竊王家金庫無論數額大小都要處死。”

艾爾夫也加入到辯論中。

“我可不知道這條法律。”

萊恩斯仍不放棄陣地。

此時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辯論。一個清朗自信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索菲亞的阿斯爾王太子殿下,您已經無路可走了,請出來投降吧。在下雷昂,以青龍騎士的名譽保證您的安全。”

室內四人麵麵相覷,兩名士兵都被弄糊塗了。

“真是值得信賴的保證啊。”

阿斯爾竊笑著自言自語:

“可惜我不是王太子,不能代他回答。”

那聲音等了片刻又響起來:

“阿斯爾王太子殿下,若您不願出來我隻好進去了,相信您也清楚聖劍蘭特貝爾克的威力,這一道鐵門是攔不住我的。”

雷昂說完話後又很有風度的等一陣——他無需著急,室內的人飛不了。室內四人都傻了眼。

“這回完蛋了。”

戈爾斯低聲自語,他放開了竊賊。艾爾夫雖然臉色蒼白仍舉起了手中的劍,準備作最後的抵抗。萊恩斯嘴上猶自說:

“沒啥好怕的,他們進來我們就投降好了。反正阿斯爾也不在這兒,他們說不定會放我們走呢……”

聲音越來越小,兩腿卻在不由自主的發顫。這時,那被丟在一邊的盜賊突然嘿嘿一笑,說話了:

“如果我帶你們逃出去,王太子殿下您能赦免我嗎?”

“你能嗎?”

萊恩斯顧不上修正他的錯誤。

“我挖了一條地道……”

沒等他說完萊恩斯就拉住了他的手:

“廢話少說,地道在哪兒?”

三人跟著盜賊走到一處牆角,推開一堆破木箱,地上赫然出現一個黑黑的洞口。

“難怪我們百般防範也沒用,原來是有一條地道直接通進來。”

艾爾夫一臉恍然大悟狀。而此時戈爾斯正在發愁:

“地道口太小了,我多半進不去。”

此時雷昂又說話了:

“那我就進來了,王太子殿下。”

隨著話語聲,外麵的鐵門響起了被敲鑿的聲音。

戈爾斯舉起槍:

“我留下斷後吧,大人,您要知道我不是一個懦夫!”

“屁話!把盔甲脫了,塞也要把你塞進去。”

萊恩斯嘴上說話手上也沒閑著——他正將大把的金幣朝口袋裏塞。一邊還衝著大家叫嚷:

“喂,你,把袋子裏的銀幣換成金幣,再多拿幾袋。你們兩個也別閑著,快來幫我拿,越多越好,逃亡生活可是很花錢的喲。”

但兩名守衛拒絕監守自盜:

“您可以盡量多拿一些,但我們不會動金庫裏的一個子兒,閣下。”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艾爾夫仍堅持他的氣節。

萊恩斯氣壞了:

“你們現在是為卡奧斯人看守金子!”

他大叫著。但艾爾夫絲毫不為所動:

“怎麽說都沒用,我們既然身為金庫守衛,就決不能監守自盜!”

“說的對!我們是誠實的人。”

戈爾斯一邊手忙腳亂的脫盔甲一邊說。

此時鐵門發出了最後一聲嗚咽,門上被鑿了個大口子,聖劍蘭特貝爾克晶瑩閃爍的劍身從中透了過來,切斷了一截門閂。門外帝國軍的歡呼聲清晰可聞。

“快,快!”

四人魚貫跳進洞裏。萊恩斯此時比戈爾斯還要顯得臃腫不堪——他全身上下掛滿了錢袋,雙手還拎了幾袋,身上所有的衣袋裏都塞滿了金幣。就在臨跳進洞時他還扔了幾袋金幣進洞,掛在腳上拖著走。這動作就連那盜賊都為之吃驚:

“真夠貪的,比我還要貪哪!。”

三道門閂全被切斷了,帝國軍衝了進來。可他們的歡呼聲很快變成了怒吼——到手的獵物不翼而飛了!一陣慌亂的搜尋後他們發現了地洞,青龍騎士雷昂站在地洞口邊,臉色煞白。雷昂很少發怒,但此時站在他身邊的士兵都從他微微顫動的身軀和緊握的雙拳感覺到了恐怖。那些士兵無聲的退開,對於滿地的金銀幣連看一眼都不敢——雷昂最討厭劫掠這種事。

“要不要鑽下去追?”

副官柯利亞特問道。副官的作用就是在此時溝通上官與下級的聯係,做為雷昂的私交好友,他也為這一次的大功從眼皮底下逃走而惋惜。

“算了。”

雷昂的聲音裏仍含著怒氣:

“堂堂青龍騎士團豈能鑽地洞,這麽個小耗子洞我們也鑽不下去。”

他向後一揮手:

“大家都很辛苦了,趁著陛下的統計官尚未到來,你們盡力拿一些吧,注意不要攪亂了秩序。”

士兵們發出一陣歡呼。青龍騎士雷昂雖然嚴格卻並不死板,這也是使士兵們願意為他効死力的原因之一,要士兵們辛苦攻入敵軍金庫卻空手而歸確實是有些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