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最後的日子-3
越是這樣四處無聲,秦連守越是焦急。六天六夜啦! 他已經看到同誌們疲倦的神色。好幾次,他夜間査哨,警車上守候的人幾乎全部睡著,人的體能都是有限的,警察也是人。這麽大的範圍,這麽複雜的地形,這麽少的警力。如果在人們最困倦的時候,熊燦從暗中撲來,參市公安將會處於多麽被動的地步。
秦連守的擔心絕非多餘。邵局在海島村政府的指揮部裏也是憂心忡忡。怎麽辦?撤!無論如何這對參市人民無法交代。不撤!熊燦聲息皆無,警官們都在和自己拚著消耗。如果,同誌們再有什麽閃失,那這當局長的怎麽向警察們交代,如何向他們的親屬交代?
秦連守巡哨回來,看到邵局腳下的一地煙蒂。秦連守說道:“邵局,我看我們不能這樣靠下去了。這麽多人, 咱們耗不起。”
邵局瞪著布滿紅絲的眼睛說:”那怎麽辦?隻要熊燦—天不歸案,我們就一天不能撤。”
“不!我的意思是我們去搜山。將他攆起來打,三十六計中有一計是打草驚蛇。目前,不把他驚起來,我們是無法下手。”
“搜山?”邵局也想過。可現在樹深林密,對麵5米,就蹤影皆無。熊燦又是一個持槍的匪徒,抓獲犯罪分子重要,同誌們的生命同樣重要。
“放心!邵局。我在部隊裏受過特種訓練,他現在又是窮途末**,我能對付得了他。”秦連守說得蠻有信心。
邵局知道秦連守的過去,他有點被秦連守說服了。秦連守也從邵局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心思。他進一步說道:“我化一下妝,裝成收山的老百姓。將衝鋒槍放在背筐裏,腰裏我再插一支五四手槍,內穿防彈背心。遇到情況,我一定會隨機應變的。”
這六天六夜裏,下了幾場秋雨。但不大,對氣候沒產生多大影響。相反,秋髙氣爽,雨過天晴,氣溫倒有些回升。這很利於熊燦的野外生存。如果不把他兜起來,再這麽堅持的話的確是個問題。邵局坐在指揮部裏,實際上,他知道整個陣地上的情況。
“好吧!注意安全。帶上對講機,隨時保持聯絡。”看到邵局答應了,秦連守立刻開始準備。他借來老鄉的服裝,又收拾了一下頭型。借個背筐背在背上,手裏拿個鐮刀。這一方麵可以更像個農民,一方麵可用它拔草探**。而且遇到特殊情況,它也是迎敵的工具。微型衝鋒槍體積小,很容易就隱藏在背筐裏。這樣一打扮,真就看不出他是個刑警隊長。
邵局仔細分析了一下,警察撒下大網,圍住這片山林之後。熊燦除了在四季村和吊水湖出現過,其他的地方再沒觸網。如果,他沒有跳出這個包圍圈,他就應該在四季村至吊水湖這一方圓數十平方公裏的叢林裏。這段叢林,就應該是秦連守此次搜山的重點。
秦連守和邵局握手道別,邵局卻想改變主意,風險太大。秦連守這一走,無非是向山林中尋求惡虎的去向。林深穀險,一切隻能靠秦連守自己。再多的警察,也僅隻能給他精神上的支持。
邵局在猶豫中,秦連守已向他舉手敬禮。毅然轉身離開了海島村。
其實,熊燦這幾天的日子也是越來越不好過。濃蔭遮蔽下的山洞,仿佛與世隔絕,安全是沒有了問題。可這裏潮濕、陰暗,又有蟲、蛇的叮咬。幾場秋雨,潮氣襲來,那床破被已和水浸的差不多。林中的蟲蟻特別多,有時他睡夢中,螞蟻已鑽滿他的褲管,蚊蟲叮得他臉部紅腫。
一次,他沉睡中,夢見息春拿著一把冰涼的刀在他脖子上來回鋸。那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他大叫一聲,掙紮著爬起來。原來是一條蛇,正沿著他的脖頸爬過。
兩天裏,他吃了一條蛇肉。更主要的是沒有酒,煙也點不著。這使熊燦十分難過。沒有煙,蚊蟲的叮咬更加凶猛。開始,他還能點著腐葉。借夜幕的掩護,用煙霧驅趕蚊蟲。後來,打火機的汽沒了。他隻能撿些木頭,用兩隻手搓幹被子裏的破棉絮,利用木頭的摩擦來生火。
然而,沒有酒更使他心癢難耐。熊燦好酒、嗜酒,可這山洞裏哪兒有酒?
他也著急,他經常在傍晚,跑到穀口,爬到大樹上用 望遠鏡來觀察警察的崗哨撤沒撤。可令他失望的是,警察的那輛吉普車像焊在了那裏,動也不動。
六天六夜難挨的時光裏,他的胡須更長了。眼睛在一片綠色的映照下,也似乎更綠了。
在這潮濕的山洞裏,人都似乎被這潮氣蒸軟了。熊燦唯一不敢疏忽的是他的半自動子彈,林隙中有一縷陽光,這陽光射在他洞口的一塊石頭上。隻要一有陽光,他就在那塊石頭上晾曬他的子彈。平常他要貼肉放著,唯恐它們受潮。一共二十發子彈,他胡亂放了一顆。和杜方平槍戰,打了十顆。現在,他還有九顆。他將九顆子彈珍藏著,他知道,沒有子彈他這顆鋸掉了槍柄的半自動槍還能算什麽呢?還趕不上手中的錘子和刀。
他每一次離開山洞,都小心翼翼。先用耳朵捕捉周圍的聲音。在這密不透風的森林裏,眼睛是沒有多大用途的。而聲音可以告訴他哪兒有了異常。六天六夜,他對這森林裏的各種聲響已經十分熟悉了。
他雙手持槍,子彈壓在艙裏。他不存在任何幻想,這周圍如果出現了異常聲響,出現了異常人,那隻能是警察。
麵對警察,他隻有一條**,那就是生死之搏。每次出行,或探査警察是否撤崗,或想尋找什麽食物。他都這樣,狼一樣,腳步輕抬輕放。眼睛發著綠幽幽的光澤,手中的槍像狼的牙齒一樣,極具侵害力和殺傷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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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連守是從吊水湖熊燦離開警察視野的地方進入叢林的。他盡量讓自己的心態符合熊燦的心境。他想象,熊燦在重兵圍堵的情況下,會走怎樣的一條**。而且,他盡量去迂回、擴大行走的**線。
百餘名警察在六個自然村,沿鄉道布下的包圍圈,隻是在四季和吊水湖發現過他的行蹤。那麽,他很可能就在 海島、四季村、吊水湖的這片**。
他不敢走大**,小**也是閃閃躲躲,更多的應該是在叢林中穿行。
實際上,叢林中也不是沒有**。樹木的空隙,灌木叢的間隙,相對易走的地方,人走過就是**。而密封般的林中,隻要人走過就會留下痕跡。樹枝被折斷,樹葉被掃光,草葉被踩倒。秦連守走過,回頭一看就能看到踐踏的痕跡。
這片森林,不是原始森林。大都是采伐過,重新長起的二茬林。樹木不是過大,根據天上的太陽,完全可以辨出方向。
秦連守由東往西兜來,你還別說,他走的**線真和熊燦差不多。一**上,他見過一個扔掉的礦泉水瓶子,廢棄的麵包紙,這使他更堅信自己的判斷,秦連守沒有急於求成,他在林中堅持之字形行走,擴大他的搜索範圍。而且,走走、停停,也盡量用耳朵捕捉大森林中的聲響。他的耳朵就像一座雷達,走一段,他就要伏**子,讓這座雷達發揮作用。然後,他再一次地擴大他的之字形**線。
熊燦在山洞裏也失去了耐性,他餓了,沒有酒、沒有煙,人體那麽多需要得不到滿足,他感覺自己要發瘋。盡管理智告訴他,還是山洞安全。可是欲望和需要,已讓他拋棄了理智。
他離開了山洞,想找一片農田掰點成熟的玉米來充饑,他還幻想,到哪個山溝找到一個獨立家屋。最好有吃、有喝,再嚐嚐酒的芳香,煙的悠長。
熊燦像隻偷食的狼,帶著嗜血的眼睛,在森林裏左顧右閃,悄悄走出。
秦連守像隻巡山的虎,怒視著四方,窺定方向後,大踏步地向前走出。
然而,鬼使神差,或許是鬼差神助,二人竟在這天然的密林中卻越走越近。
突然,熊燦覺察出了異常。不是聲響,而是感覺。特殊的第六感覺。脊背發冷,腿部**,心頭升起一種恐懼感。就像狼的特殊嗔覺,天敵出現了。
他將手指扣緊半自動槍的扳機,靠在一棵粗大的椴樹後麵。睜大綠幽幽的眼睛,向感覺到的方向努力探去。
幾乎同時,秦連守高**的“雷達”反饋到了情況,不遠處一個動物靠向大樹的聲音。
這片天然林中動物極少,這麽大的人體靠向大樹,向秦連守高度警覺的神經中樞發出了信號。他果斷甩掉背筐,拿出衝鋒槍。“嘩啦” 一聲拉開槍栓,黃燦燦的子彈像等待出擊的戰士躍進了彈倉。
他靠向了一棵椴樹,粗大的樹幹遮住了他半個身體。他的眼睛電一樣透過樹葉的縫隙,向前射去。
竟然不到五十米!兩個人的感覺,兩個人捕捉的聲響,兩個人的眼神,刹那間“怦然”相撞了。這一撞,撞得熊燦心頭一慌。他頭一次感到心中湧上的巨大的恐懼感,他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張開,頭發都似乎在豎起。他不自禁地手指一緊“啪”的一聲,一粒子彈呼嘯著,劃破 森林中綠色的屏障,擊在秦連守隱身的柞樹的樹幹上。火藥強力推動的子彈將老柞樹深深地鑽了個洞,白色的木屑濺舞在紫色的空氣中。
秦連守同樣感到緊張,但他的緊張是興奮的,是獵手發現獵物的緊張。
他在仔細觀察熊燦所處的**,在幾分之一秒中,他就鎖定了熊燦隱身的老椴樹。三點成一線,微型衝鋒槍的準星瞄向了那棵老椴樹。
熊燦的一槍並沒有影響秦連守,“啪、啪、啪”一個點射。其中一顆子彈擦樹而過,老椴樹擦掉了一塊皮。樹皮的粉末濺到了熊燦的臉上,他感到了一種火藥襲來的味道。
—時間,這林子裏槍聲大作。槍聲吸引了甄誠,吸引了杜方平,吸引了穀口警戒的人們,他們一起向槍響處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