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但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我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到結局。在我成功從芬妮的身下鑽出來之前，蕭霖先衝了過來。
從溫迪麵前到我身邊，簡直就是一瞬間的事。他一隻手把還有點迷糊的芬妮拎了起來,而另一隻手則緊緊的握住了我的手。呃，當然,是沒插著匕首的那一隻。而他原本握著的暮光之吻,則被他毫不客氣的扔在了地上。
“你這個混蛋。”他怒吼了起來，盯著我的眼神簡直讓我毛骨悚然。在他說話的時候,有數隻挾著凶猛寒氣的冰藍色箭矢呼嘯而來，然後被蕭霖身上迸發出的金色鬥氣絞成了碎屑。
我十分尷尬的咳嗽了兩聲,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隻把視線落在了他的嘴上。他把嘴幾乎抿成了一條線,而……等等，嘴角居然還有點血絲？
“你這是把嘴咬破了嗎？”我開口說話時，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不成樣子。“別墨跡了，你把東西拿了我們速度出去。不然薇兒可就要……”
“你就知道薇兒要念你！那我呢？”蕭霖的聲音平靜得有些嚇人：“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怎麽想？”
說著，他粗魯地拽斷了芬妮頸上的項鏈，然後捏爆了手心裏，屬於我們的那枚徽章。伴隨著他的動作，四周的景象極不自然的扭曲了起來。我隻感覺眼前一晃，便又重新站在了入場的台子上。在我的旁邊，是一臉茫然的妹子們。
“我們輸了？”愛娜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可是我們都……哦天哪！王小明你怎麽了？！！你全身都是血啊！到底怎麽回……”
“別說了愛娜。”薇兒的臉色冷得像極地的冰雪。她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而是專心的收拾起了自己的裙擺。但我知道，她以及在心裏快速的醞釀，要怎麽“給我點顏色看看”，好讓我“知道知道胡鬧的分寸”。不僅是她，克裏斯蒂娜的表情也極其難看。我絲毫不懷疑，如果我這個時候說點不該說的俏皮話，她就會毫不猶豫的變回龍形，然後把我一口吞進肚子。
然而她們仨全加一起，大概也不會有現在的蕭霖可怕。他一眼不發的站在我旁邊，用一種讓我打哆嗦的眼神注視著我的脖子。好幾次我都以為他下一秒就要破口大罵，但直到我們回到旅館，他都保持著絕對的沉默。
當晚，我像往常一樣，給自己弄了一份宵夜。在我給炒飯裝盤的時候，克裏斯蒂娜也準時降臨在了廚房。
“你不該這麽幹的。”她直直的望著我，大大的淺金色眼珠裏寫滿了不認同，“你真的嚇到我們了。”
她過於純粹的眼神讓我覺得十分別扭。我咳嗽著把裝著炒飯的盤子推向了克裏斯蒂娜，可她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麻利的把盤子端起來。
“我不是來吃飯的。”她平靜的說。“尼爾晚上沒有出現，而愛娜和薇兒根本沒心思吃。在你睡過晚餐時間的時候，我一個人吃掉了所有的食物。我現在一點也不餓。”
“但你可以嚐嚐。”我歎了口氣，拿沒受傷的那隻手撓了撓眉毛。“這是我最拿手的一道菜，而且你之前肯定沒吃過。我做了你的份，還有……”
我也給蕭霖做了，雖然我知道他今天大概不會來吃。
他大概是真的生氣了。呃，好吧，應該沒有大概。他就是生氣了，可他為什麽生氣？這種情況讓我……非常茫然。
我不擅長與人相處，所以我也沒多少朋友。我珍惜每一個出現在我生命中的人，即使我知道他們終將棄我而去。但這沒關係，我對他們好，是為了感謝他們曾經為我做的，而不是換取他們將來要為我做什麽。曾經有人說我這個想法很怪異，而事實證明，它也的確是不太能讓人接受。我，我是說……
我不知道要怎麽處理和蕭霖之間的關係。他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全新的，從未達到過的領域。呃，或許這麽說他有點不恰當，但是我找不到更好的說法了。我沒跟人談過戀愛，一次都沒有。在他之前，我甚至沒有真正的去喜歡……去愛一個人。雖然說起來有些可笑，但這確實就是我的人生。蕭霖是第一個，也有可能是唯一的一個。他就像一條未知的礦脈，我在他的身上探索，發掘，然後收獲。可最終我得到的是金子，泥土還是毒物，我自己也不知道。
而對於這樣的我們而言，到底什麽樣的行為是錯誤的？什麽樣的方式又是正確的呢？或許大多數人生來就懂得怎樣去戀愛，但我想我也許就是極少數中的那一個。自蕭霖向我表白，到現在為止已經過去了相當相當長的時間。可我們相處的方式，卻和我認知中的情侶差別很大。當然我知道我們不可能像那些小說或是電影裏的那樣黏黏糊糊，可我們，可我們……
“反正，你還是試著吃一點吧。”我幹巴巴的說道：“因為我不小心做多了，如果你不吃的話，可能會剩很多。然後，呃，你知道，我得把它們倒了。”
克裏斯蒂娜斷起了盤子，像平時一樣飛快的離開了廚房。而我目送著她的背影離開後，便情不自禁的對著門口發起了呆。當我意識到我在發呆的時候，鍋裏剩下的炒飯都涼透了。
我慢慢站起身，拿了個盤子準備把它們裝起來。然而當我摸到鍋邊的時候，廚房的門卻出人意料的響了起來。
蕭霖推門走了進來。他頂著一張鍋底臉，手裏還握著他自製的筷子——帝國所有的飯館都沒有這玩意兒，所以他弄了雙自製的以便於來蹭我的宵夜。
他坐到了桌邊，側著身子直勾勾的望著我。我給他看得緊張得不行，差點就把盤子給打翻了。等我把一盤裝好，他就自覺的過來端走了盤子。
一切就和平時一樣，除了他的表情。我還不會傻到覺得他這麽幹是因為他相當做今天什麽也沒發生過，我猜他下一句話也許就是“我們應該談談”或者別的什麽意思相近的句子。看哪，眼下的情形多適合這麽繼續發展，而且根據題材的不同，可能會有好些展開以供選擇。如果是情景喜劇，那我們談著談著，就會不自覺的大吃大喝起來。在講完一番心靈雞湯之後，握手言和，回去睡覺。如果是懸疑劇，那麽我們的討論方向就會越飄越遠，直到我們因為某個奇怪的觀點吵起來為止。如果這是恐怖片，那麽在蕭霖說了幾句話之後，那碗炒飯就會……
“給我拿杯水。”
哈？
“你炒的太幹了，下次多放點油。”蕭霖的語氣和動作都自然的沒話說。他衝我伸出一隻手，像以前一樣巴巴等著我把東西送他手上。我的腦子還在嗡嗡作響，但腿已經不自覺的走向了水壺。等……等一下哦，所以這是個什麽展開？美食節目？搞了半天，所以我們是美食節目的主角嗎？？
我看著他咕咚咕咚的喝掉了一整杯水，然後又繼續對付起了那盤又幹又涼沒準還很硬的炒飯。他那一臉的苦大仇深配上這動作，就好像炒飯是他的仇人一樣。嘛，不過他拿炒飯當仇人總比拿我當仇人好。嗯，我的意思是，他如果用那種表情對著我，我會覺得很……
……
很什麽呢？很難受嗎？好像不僅僅是難受。應該，還有點更多的，別的什麽。呃！他已經吃完了？
我站在原地看蕭霖去洗碗，然後順帶著把桌子和灶台都收拾了一遍。等他弄完這些後他走到了我身邊，猶豫了片刻，然後抓住了我的手。
“回去吧？”
“現在嗎？嗯……我是說，我們回房間？”
“出去走走也行，或者就在這裏說也行。”
哦，歸根結底，還是要“談談”。我就知道，“談談”是解決所有問題的根源，是打開每一顆心的萬能鑰匙。不管是什麽情況，怎樣的人，隻要他們能“談談”，“談談”之神的光輝就會照耀到他們身上來。它庇佑他們，使得他們能去到一個嶄新的，美好無比的地方。
“就在這裏說吧。”我幹巴巴的回答道：“我們的房間也不在一塊，再說，這麽晚了……”
“我簡直要被你氣死。”蕭霖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直白態度，哦，我希望他以後都能這麽簡潔明了的說話，不要加上那些拐彎抹角的修辭和暗示，有的時候我就算配上讀心掛的注釋，也搞不明白他到底想說點什麽。而現在這樣的方式，則要好懂的多。
“你為什麽不動手呢？反正我們也隻是要那個任務道具，而且劇情已經被……”
“你是說……”天哪，他是那個意思嗎？？我艱難的咽了口唾沫，試圖控製住自己的表情。“你讓我動手？我怎麽動手？殺了芬妮嗎？還是直接幹掉自由之風的所有人？”
“必要的話也不是不行，顯然我們能做到。她……”
“你在想什麽啊蕭霖！你叫我去殺人！你瘋了嗎？他們從頭到腳都沒有哪裏寫著‘該死’兩個字！”
“可她要殺你！”我想如果蕭霖的憤怒是水的話，那它現在一定被由我挑起來的無名怒火煮沸了，“她捅了你一刀，但你甚至還在掉下鹿背的時候護著她。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她準頭好點直接砍掉你一條胳膊，你該怎麽辦？我又怎麽辦？你讓我看著你就這麽被一個背景板人物……”
“背景板人物！！”我失控的大叫了起來：“你說她是背景板人物？！她是人蕭霖，她和我們沒什麽不同！她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和我們活在我們的初始世界是一樣的！沒有誰比誰低一等，也沒有誰的命比較輕賤！她不是你完成任務的跳台，道具，或者是別的什麽東西。她，他們，和我們，從作為人的角度來說，是完全一樣的！”
蕭霖笑了起來，“你錯了。”他斬釘截鐵的說道：“他們就是。你比誰都清楚，他們隻是小說裏的人物，他們甚至連命運運都是被你這個作者決定的。”
“可我現在也是這個世界的一員！而且我從來，從來都決定不了任何一個人的命運！”我覺得我額頭上的血管都要炸開了：“你，我，我們現在都在這個世界。拋開這些不談，難道他們會因為他們隻是由書本實體化而來的人物，就失去了人類所具有的一切東西嗎？你怎麽能把他們僅僅當做背景板來看？他們，他們之中的有一些，甚至是你的同伴，你的親人，你的……”
“隻有你會這麽想。”蕭霖冷冷的看著我：“隻有你會這麽想，而這是錯的。你知道的，我們的確和他們不同。”
“但我們也從不高出他們一等！再說了，今天的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你看，事情解決了，不需要向你說的那樣，去和誰不死不休。芬妮很好，我也……”
“你喜歡她嗎？”
“誰？”
“那個女人，你喜歡她嗎？”
我感到莫名其妙。“你什麽意思？不不不，我和她也是第一次見麵啊！等等，我們到底在說什麽東西？”
“你管你現在的樣子叫很好？你的喉嚨差點被割斷，而你的一條胳膊現在動都不能動！你管這叫很好？王小明，你到底在想什麽啊？！”
“好吧，也許也沒那麽好。但是……”我長長的歎了口氣：“我算是明白了，原來你一直都是這麽想的。這句話我也還給你，蕭霖，你到底在想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