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集

貝多芬致阿門達牧師書

約一八〇一年

我親愛的,善良的阿門達,我心坎裏的朋友,接讀來信,我心中又是痛苦又是歡喜。你對於我的忠實和懇摯,能有什麽東西可以相比?噢!你始終對我抱著這樣的友情,真是太好了。是的,我把你的忠誠做過試驗,而我是能把你和別個朋友辨別的。你不是一個維也納的朋友,不,你是我的故鄉所能產生的人物之一!

我多希望你能常在我身旁!因為你的貝多芬可憐已極。得知我的最高貴的一部分,我的聽覺,大大地衰退了。當你在我身邊時,我已覺得許多征象,我瞞著,但從此越來越惡化。是否會醫好,目前還不得而知;這大概和我肚子的不舒服有關。但那差不多已經痊愈,可是我的聽覺還有告痊之望麽?我當然如此希望;但非常渺茫,因為這一類的病是無藥可治的。我得過著淒涼的生活,避免我一切心愛的人物,尤其是在這個如此可憐、如此自私的世界!——在所有的人中,我可以說最可靠的朋友是李希諾夫斯基。自從去年到現在,他給了我六百弗洛令;這個數目之外,再加上我作品售得的錢,使我不致為每天的麵包發愁了。我如今所寫的東西,立刻可有四五家出版商要,賣得很好的代價。——我近來寫了不少東西;既然我知道你在××鋪子裏定購鋼琴,我可把各種作品和鋼琴一起打包寄給你,使你少費一些錢。

現在,我的安慰是來了一個朋友,和他我可享受一些談心的樂趣,和純粹的友誼:那是少年時代的朋友之一。我和他時常談到你,我告訴他,自從我離了家鄉以後,你是我衷心選擇的朋友之一。——他也不歡喜××;他素來太弱,擔當不了友誼。我把他和××當作是高興時使用一下的工具:但他們永遠不能了解我崇高的活動,也不能真心參加我的生活;我隻依著他們為我所盡的力而報答他們。

噢!我將多幸福,要是我能完滿地使用我的聽覺的話!那時我將跑到你麵前來。但我不得不遠離著一切。我最美好的年齡虛度了,不曾實現我的才具與力量所能勝任的事情。——我不得不在傷心的隱忍中找棲身!固然我曾發願要超臨這些禍害,但又如何可能?是的,阿門達,倘六個月內我的病不能告痊,我要求你丟下一切而到我這裏來。那時我將旅行(我的鋼琴演奏和作曲還不很受殘廢的影響;隻有在與人交際時才特別不行),你將做我的旅伴:我確信幸福不會缺少;現在有什麽東西我不能與之一較短長?

自你走後,我什麽都寫,連歌劇和宗教音樂都有。是的,你是不會拒絕的,你會幫助你的朋友擔受他的疾病和憂慮。我的鋼琴演奏也大有進步,我也希望這旅行能使你愉快。然後,你永久留在我身旁。

你所有的信我全收到;雖然我複信極少,你始終在我眼前;我的心也以同樣的溫情為你跳動著。關於我聽覺的事,請嚴守秘密,對誰都勿提。——多多來信。即使幾行也能使我安慰和得益。希望不久就有信來,我最親愛的朋友。我沒有把你的四重奏作品第十八號之一寄給你,因為從我知道正式寫作四重奏之後,已把它大為修改:將來你自己會看到的。

如今,別了,親愛的好人!倘我能替你做些使你愉快的事,不用說你當告訴忠實的貝多芬,他是真誠地愛你的。

貝多芬致弗蘭茨·格哈得·韋格勒書

維也納,一八〇一年六月二十九日

我的親愛的好韋格勒,多謝你的關注!我真是受之有愧,而且我的行為也不配受你的關注;然而你竟如此好心,即便是我不可寬恕的靜默也不能使你沮喪。你永遠是忠實的,慈悲的,正直的朋友。說我能忘記你,忘記你們,忘記我如此疼愛如此珍視的你們,不,這是不可信的!有時我熱烈地想念你們,想在你們旁邊消磨若幹時日。

我的故鄉,我出生的美麗的地方,至今清清楚楚地在我眼前,和我離開你們時一樣。當我能重見你們,向我們的父親萊茵致敬時,將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歲月的一部分。何時能實現,我還不能確言。至少我可告訴你們,那時你將發覺我更成熟:不說在藝術方麵,而是在為人方麵,你們將發覺我更善良更完滿;如果我們的國家尚未有何進步,我的藝術應當用以改善可憐的人們的命運……

你要知道一些我的近況,那麽,還不壞。從去年起,李希諾夫斯基(雖然我對你說了你還覺得難於相信)一直是我最熱烈的朋友,——(我們中間頗有些小小的誤會,但更加強了我們的友誼)——他給我每年六百弗洛令的津貼,直到將來我找到一個相當的美事時為止。我的樂曲替我掙了不少錢,竟可說人家預定的作品使我有應接不暇之勢。每件作品有六七個出版商爭著要。人家不再跟我還價了;我定了一個價目,人家便照付。你瞧這多美妙。譬如我看見一個朋友陷入窘境,倘我的錢袋不夠幫助他:我隻消坐在書桌前麵,頃刻之間便解決了他的困難。——我也比從前更省儉了……

不幸,嫉妒的惡魔,我羸弱的身體,竟來和我作難。三年以來,我的聽覺逐漸衰退。這大概受我肚子不舒服的影響,那是你知道我以前已經有過,而現在更加惡劣;因為我不斷地泄瀉,接著又是極度的衰弱。法朗克想用補藥來滋補我,用薄荷油來醫治我的耳朵。可是一無用處,聽覺越來越壞,肚子也依然如故。這種情形一直到去年秋天,那時我常常陷於絕望。一個其蠢似驢的醫生勸我洗冷水浴;另一個比較聰明的醫生,勸我到多瑙河畔去洗溫水浴:這倒大為見效。肚子好多了,但我的耳朵始終如此,甚至更加惡化。去年冬天,我的身體簡直糟透了:我患著劇烈的腹痛,完全是又患病的樣子。這樣一直到上個月,我去請教韋林;因為我想我的病是該請外科醫生診治的,而且我一直相信他。他差不多完全止住我的腹瀉,又勸我洗溫水浴,水裏放一些健身的藥酒;他不給我任何藥物,直到四天前才給我一些治胃病的藥丸,和治耳朵的一種茶。我覺得好了一些,身體也強壯了些;隻有耳朵轟轟作響,日夜不息。兩年來我躲避一切交際,我不能對人說:“我是聾子。”倘若我幹著其他職業,也許還可以;但在我的行當裏,這是可怕的遭遇。敵人們將怎麽說呢,而且他們的數目又是相當可觀!

為讓你對我這古怪的耳聾有個概念,我告訴你,在戲院內我得坐在貼近樂隊的地方才能聽懂演員說的話。假如座位稍遠的話,我聽不見樂器和歌唱的高音。在談話時,有些人從未覺察我的病,真是奇怪。人家柔和地談話時,我勉強聽到一些;是的,我能聽到聲音,卻聽不出字句;但當人家高聲叫喊時,我簡直痛苦難忍。結果如何,隻有老天知道。韋林說一定會好轉,即使不能完全複原。——我時常詛咒我的生命和我的造物主。普盧塔克教我學習隱忍,我卻要和我的命運挑戰,隻要可能;但有些時候我竟是上帝最可憐的造物。——我求你勿把我的病告訴任何人,連對洛亨都不要說;我是把這件事情當作秘密般交托給你的。你能寫信和韋林討論這個問題,我很高興。倘若我的現狀持續下去,我將在明春到你身邊來;你可在什麽美麗的地方替我租一所鄉下屋子,我願重做六個月的鄉下人。也許這對我有些好處。隱忍!多傷心的棲留所!然而這是我唯一的出路!——原諒我在你所有的煩惱中再來加上一重友誼的煩惱。

斯特凡·布羅伊寧此刻在這裏,我們幾乎天天在一起。回念當年的情緒,使我非常安慰!他已長成為一個善良而出色的青年,頗有些智識,(且像我們一樣)心地很純正。……

我也想寫信給洛亨。即使我毫無音信,我也沒有忘掉你們之中任何一個,親愛的好人們;但是寫信,你知道,素來非我所長;我最好的朋友都成年累月地接不到我一封信。我隻在音符中過生活,一件作品才完工,另一件又已開始。照我現在的工作方式,我往往同時寫著三四件東西。——時時來信吧,我將尋出一些時間來回答你。替我問候大家……

別了,我的忠實的,好韋格勒。相信你的貝多芬的情愛與友誼。

致韋格勒書

維也納,一八〇一年十一月十六日

我的好韋格勒!謝謝你對我表示的新的關切,尤其因為我的不該承受。——你要知道我身體怎樣,需要什麽。雖然談論這個問題於我是那麽不快,但我極樂意告訴你。

韋林幾個月來老把發泡藥塗在我的兩臂上,這種治療使我極端不快;痛苦是不必說,我還要一兩天不能運用手臂……得承認耳朵裏的轟轟聲比從前減少了些,尤其是左耳,那最先發病的一隻;但我的聽覺,迄今為止絲毫沒有改善;我不敢確定它是否變得更壞。——肚子好多了;特別當我洗了幾天溫水浴後,可有八天或十天的舒服。每隔一段時間,我服用一些強胃的藥;我也遵從你的勸告,把草藥敷在腹上。韋林不願我提到淋雨浴。此外我也不大樂意他。他對於這樣的一種病實在太不當心太不周到了,倘我不到他那邊去,而這於我又是多費事——就從來看不見他。

你認為施密特如何?我不是總想換醫生;但似乎韋林太講究手術,不肯從書本上去補充他的學識。在這一點上施密特顯得完全兩樣,也許也不像韋林那麽大意。人家說直流電有神效,你以為怎樣?有一個醫生告訴我,他看見一個聾而且啞的孩子恢複聽覺,一個聾了七年的人也醫好了。我剛好聽說施密特在這方麵有過經驗。

我的生活重又愉快了些;和人們來往也多了些。你簡直無法相信我兩年來過的是何等孤獨與悲哀的生活。我的殘疾到處擋著我,好似一個幽靈,而我逃避著人群。旁人一定以為我是憎惡人類,其實我並不如此!如今的變化,是一個親愛的、可人的姑娘促成的。她愛我,我也愛她。這是兩年來我重又遇到的幸福的日子,也是第一次我覺得婚姻可能給人幸福。不幸,她和我境況不同。而現在,老實說我還不能結婚,還得勇敢地掙紮一下才行。要不是為了我的聽覺,我早已走遍半個世界;而這是我應當做的。琢磨我的藝術,在人前表現:對我再沒更大的愉快了。勿以為我在你們家裏會快樂。誰還能使我快樂呢?連你們的殷勤,於我都將是一種重負:我將隨時在你們臉上看到同情的表示,使我更苦惱。故園美麗的鄉土,什麽東西在那裏吸引我呢?不過是環境較好一些的希望罷了。而這個希望,倘沒有這病,早已實現的了!

噢!要是我能擺脫這病魔,我願擁抱世界!我的青春,是的,我覺得它不過才開始;我不是一向病著麽?近來我的體力和智力突飛猛進。我窺見我不能加以肯定的目標,我每天都更迫近它一些。唯有在這種思想裏,你的貝多芬方能存活。一些休息都沒有!——除了睡眠以外,我不知還有什麽休息;而可憐我對睡眠不得不花費比從前更多的時間。但願我能在疾病中解放出一半,那時候,我將以一個更能自主、更成熟的姿態,來到你們麵前,加強我們永久的友誼。

我應當盡可能地在此世得到幸福,決不要苦惱。——不,這是我不能忍受的!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它決不能使我完全屈服。噢!能把生命活上千百次真是多美!我並非生來要過恬靜的日子的。

……替我向洛亨致千萬的情意——你的確有些愛我的,不是嗎?相信我的情愛和友誼。

你的貝多芬

韋格勒與埃萊奧諾雷·馮·布羅伊寧致貝多芬書

親愛的老友路德維希:

在我送裏斯的十個兒子之一上維也納的時候,不由得想起你。從我離開維也納二十八年以來,如果你不曾每隔兩月接到一封長信,那麽你該責備在我給你最後兩封信以後你的緘默。這是不可以的,尤其是現在;因為我們這般老年人多樂意在過去中討生活,我們最大的愉快莫過於青年時代的回憶。至少對於我,由於你的母親(上帝祝福她!)之力而獲致的對你的認識和親密的友誼,是我一生的光明點,是我樂於回顧的……我遠遠地注視你時,仿佛注視一個英雄似的,我可以自豪地說:“我對他的發展並非全無影響;他曾對我吐露他的願景和幻夢;後來當他常常被人誤解時,我才明白他的誌趣所在。”感謝上帝使我能和我的妻子談起你,現在再和我的孩子們談起你!對於你,我嶽母的家比你自己的家還要親切,尤其在你高貴的母親死後。再和我們說一遍呀:“是的,在歡樂中,在悲哀中,我都想念你們。”一個人即使像你這樣升得高,一生也隻有一次幸福:就是年輕的時光。波恩、克羅伊茨貝格、戈德斯貝格、佩比尼哀等,應該是你的思念歡欣地眷戀的地方。

現在我要對你講起我和我們,好讓你寫複信時有一個例子。

一七九六年從維也納回來之後,我的境況不大順利——好幾年裏,我隻靠了行醫糊口。而在此可憐的地方,不知要過多少年月我才能勉強溫飽。之後我當了教授,有了薪俸,一八〇二年結了婚。一年後我生了一個女兒,至今健在,教育也接受完全。她除了正直以外,秉承著她父親清明的氣質,把貝多芬的奏鳴曲彈奏得非常動人。在這方麵她沒什麽值得誇讚的,完全是靠天賦。一八〇七年,我有了一個兒子,現在柏林學醫。四年之內,我將送他到維也納來,你肯照顧他麽?

今年八月,我過了六十歲的生辰,來了六十位左右的朋友和相識,其中有城裏第一流的人物。從一八〇七年起,我住在這裏,如今我有一座美麗的屋子和一個很好的職位。上司對我表示滿意,國王頒賜勳章和封綬。洛亨和我,身體都還不差。——好了,我已把我們的情形完全告訴了你,輪到你了!……

你永遠不願把你的目光從聖艾蒂安教堂上移向別處嗎?旅行不使你覺得愉快嗎?你不願再見萊茵了嗎?——洛亨和我,向你表示無限懇切之意。

你的老友 韋格勒

一八二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科布倫茨

親愛的貝多芬,這麽多年啦,親愛的人!要韋格勒重新寫信給您是我的願望。——如今這願望實現以後,我認為應當添加幾句——不但為特別使您回憶我,而且為加重我們的請求,問你是否有意再見萊茵和您的出生地,並且給韋格勒和我最大的快樂。朗亨感謝您給了她很多快樂時光,她很高興聽我們談起您;她清楚地知道我們青春時代在波恩的小故事,爭吵與和好……她將非常願意看見您!不幸這妮子毫無音樂天才;但她曾用過不少工夫,很是勤奮有恒心,居然能彈奏您的奏鳴曲和變奏曲了;又因音樂對於韋始終是最大的安慰,讓他消磨了不少愉快的光陰。尤利烏斯頗有些音樂才能,但目前還不知用功。六個月以來,他很快樂地學習著大提琴;既然柏林有的是好教授,我相信他能有進步。兩個孩子都很高大,像父親;韋至今保持著的——感謝上帝!——和順與快活的心情,孩子們也有。韋最愛彈您的變奏曲裏的主題;老人們自有他們的嗜好,但他也奏新曲,而且往往用著難以置信的耐性。您的歌,尤其為他所好;韋從沒有進他的房間而不坐在鋼琴旁的。

因此,親愛的貝多芬,您可以看到,我們對您的思念是多麽鮮明多麽持久。但願您會告訴我們,說這對您多少有些價值,說我們不曾被您完全忘懷。要不是我們最熱望的意願往往難於實現的話,我們早已到維也納我的哥哥家裏來探望您了;但這旅行應是不能成行了,因為我們的兒子現在在柏林。韋已把我們的情況告訴了您:我們是不該抱怨的了,對於我們,連最艱難的時代也比對其餘多數人好得多。——最大的幸福是我們身體健康,有著很好而純良的兒女。——是的,他們還不曾使我們有何難堪,他們是快樂的、善良的孩子。朗亨隻有一樁大的悲傷,就是我們可憐的布爾沙伊死去的時候,那是我們大家不會忘記的。

別了,親愛的貝多芬,請您用慈悲的心情想念我們罷。

埃萊奧諾雷·韋格勒

貝多芬致韋格勒書

維也納,一八二六年十二月七日

親愛的老朋友!

你和洛亨的信給了我多少歡樂,我簡直無法形容。當然我應該立刻回複的;但我生性疏懶,尤其在寫信方麵,因為我想最好的朋友不必我寫信也能理解我。我常常在腦海裏答複你們;但當我要寫下來時,往往會把筆丟得老遠,因為我無法寫出自己的感覺。我記得你一向對我表示的情愛,譬如你教人粉刷我的房間,使我意外地歡喜了一場。我也不忘布羅伊寧一家。彼此分離是事理之常:各有各的前程要趲奔;隻有永遠不能動搖的為善的原則,把我們永遠牢固地連在一起。不幸今天我不能稱心如意地給你寫信,因為我躺在**……洛亨的倩影,一直在我的心頭,我這樣說是要你知道,我年輕時一切美好和心愛的成分,對我而言,永遠是寶貴的。

我的箴言始終是:無日不動筆;如果我有時讓藝術之神瞌睡,也隻為要使它醒後更興奮。我還希望再留幾件大作品在世界上;然後和老小孩一般,我將在一些好人中間結束我塵世的途程。

在我獲得的榮譽裏麵——因為知道你聽了會高興,所以告訴你——有已故的法王贈我的勳章,鐫著:“王贈予貝多芬先生”;此外還附有一封非常客氣的信,署名是:“王家侍從長,夏特勒大公”。

親愛的朋友,今天就以這幾行為滿足罷。過去的回憶充滿我的心頭,寄此信的時候,我禁不住涕淚交流。這不過是一個引子,不久你可接到另一封信。而你來信越多,就越使我快活。這是無須疑惑的,當我們的交誼已到了這個田地的時候。

別了。請你溫柔地為我擁抱你親愛的洛亨和孩子們。想念我啊。但願上帝與你們同在!

永遠尊敬你的,忠實的,真正的朋友

貝多芬

致韋格勒書

維也納,一八二七年二月十七日

我的正直的老友:

我很高興地從布羅伊寧那裏接到你的第二封信。我身體太弱,不能作複。但你可想到,你對我所說的一切都是我歡迎之至的。至於我的複原,如果我可以這樣說的話,還很遲緩;雖然醫生們沒有說,我猜到還須施行第四次手術。我耐著性子,想道:一切災難都帶來幾分善……今天我還有多少話想對你說!但我的身體太弱了:除了在心裏擁抱你和洛亨以外,什麽都無能為力。你忠實的老朋友對你和你的一家表示真正的友誼和眷戀。

貝多芬

貝多芬致莫舍勒斯書

維也納,一八二七年三月十四日

我的親愛的莫舍勒斯:

……二月十七日,我受了第四次手術;現又發現確切的征象,需要不久等待第五次手術。長此以往,這一切如何結束呢?我將麵臨些什麽?我的一份命運真是艱苦已極。但我聽任命運安排,隻求上帝,以它神明的意誌讓我在生前受著死的磨難的期間,不再受生活的窘迫。這可使我有勇氣順從著至高的神的意誌去擔受我的命運,不論它如何艱苦,如何可怕。

您的朋友

L.v.貝多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