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6 屬貓的男生
雷拓宇睡到九點多鍾才醒,我本以為他發現自己抱著我會很不好意思很內疚地跟我道歉,可誰知道這天殺的小破孩兒一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謝謝你給我當抱枕。”我真恨不得一個窩心腳踹死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
雷拓宇依依不舍地放開我,伸了個大號的懶腰,活像一隻慵懶的巨大的貓。
我趕緊站起來想去廁所,可環視了一下迷宮似的大房子,還是扭頭回來問雷拓宇:“你們家衛生間打車幾塊錢能到?”
雷拓宇笑笑,“出門左手第一間就是。”
我第一時間以劉翔般的速度衝向廁所,被雷拓宇他們家的衛生間震撼了一把。那衛生間比我在家鄉的臥室還大,有一個大號浴缸,一個整體浴室,兩個洗手盆,一個馬桶,還有一個小便池……這還不算擺著的兩盆巨大的綠色植物和放毛巾的櫃子還有放洗浴用品的架子。
從小我就夢想能有一間漂亮的浴室,所以,我對這個衛生間欣賞至極,轉來轉去不肯出去,直到雷拓宇過來敲門了,“餘悅,沒事兒吧?”聲音裏透著關切,讓我有點小感動。
我打開門,雷拓宇一隻手搭在門框上,耳朵正貼在門上聽動靜,冷不防我一開門,身子一個趔趄,險些再次砸在我的小身板上。“你們家廁所真豪華,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哪個潔具公司的樣板間呢。”我說著越過雷拓宇走過去,努力掩飾著自己對他家衛生間的依依不舍。
雷拓宇站在原地愣了幾秒鍾,隨即追上來揪住我的袖子問:“你在裏麵那麽長時間怎麽了?是不是喝酒喝不舒服了?”
我非常不屑地避開雷拓宇關切的眼神,“我要是不舒服剛才就全吐你屋裏地毯上了,還用等到現在?剛才拿我當抱枕的時候幹什麽去了,現在裝著關心人……”
雷拓宇很委屈地嘟嘟囔囔跟上來,“不是裝的啊,真的很關心你……”他剛睡醒,眼睛還沒完全睜開,頭發左一撮右一撮地豎著,白皙的臉蛋上還有一道睡覺壓出來的粉紅痕跡。
我忽然就很想在雷拓宇的臉上捏一把,於是,未加考慮地伸出手去,捏著雷拓宇於男生而言皮膚過於好的臉蛋說:“這皮膚給你簡直浪費資源,你都可以去做護膚品廣告了!”
雷拓宇起先愣了一下,一秒鍾後異常暴躁地大吼一聲:“放開!”之後力氣很大地把我往邊上一推。
我往後退了幾步,沒有站穩,身子往後一斜,一腳踩空就摔下了樓梯,此時此刻,我才真正知道了什麽叫做“滾”——“滾”就是一個很憤怒的很討厭你的人推你下樓梯之後你的身體動作。好在雷拓宇他們家樓梯上有很厚的地毯,否則估計我有被撞成腦殘的可怕後果。饒是如此,我的腦袋還是狠狠地撞上了一盆花,瞬間就起了一個N大的包。
毫不誇張地說,這是我二十年來第一次挨打——可以稱之為打吧?
一個大男人把我推下了樓梯還不算打我,那什麽算?我爹媽都沒動過我一個手指頭!於是,我怒了。我怒的表現就是捂著冉冉升起的大包帶著哭腔說:“雷拓宇你有毛病呀?你屬貓阿,這麽喜怒無常?我招你惹你了你推我?下手太狠了吧,怎麽不幹脆把我從窗戶扔下去呢你?”
雷拓宇張大嘴,手足無措了一小會兒,之後猛地從樓梯上衝下來,中途摔倒,連滾帶爬地到我身邊,手放在我頭上,慌亂地說:“沒事兒吧?撞哪兒了?”
我屬於典型的欺軟怕硬,本來我還以為我指不定戳著了雷拓宇哪塊傷疤,不經意間犯了大錯,可雷拓宇這麽一服軟,我反倒理直氣壯了,搪開雷拓宇的手,我張開嘴就哭了起來,委屈得上帝都得恨雷拓宇。
一開始我是裝哭,眼淚是疼出來的,不算數。後來越哭就越委屈,一邊哭一邊想起遠在家鄉的爹媽,委屈立即變成了思鄉,假委屈也變成了真傷心,眼淚開始一雙一對往下掉,到了後來,就泣不成聲了。雷拓宇嚇壞了,想給我擦眼淚又不敢用手,情急之下脫下了襯衫,開始一個勁兒用他的襯衫袖子給我擦眼淚,還不斷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失手了,我不是故意的,真對不起,你別哭啊,別哭啊……我們去醫院好不好?別哭啊餘悅……急死我了……”
我這一哭就一發不可收拾,正在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手機響了。我抽抽搭搭拿起電話,也沒看號碼就接起來,電話那頭不等我說話就著急地說:“餘悅對不起,剛才我手機沒電了,也沒給你回短信,太沒禮貌了,對不起啊!”
是陳念。
這會兒我拿著電話,剛剛受了委屈,而電話那頭是我喜歡的男孩,效果可想而知——我“哇”地再次哭開,想控製都控製不住。
陳念也傻了。
一旁的程劍鋒搶過了電話,“餘悅,你在哪兒呢?誰把你怎麽著了?餘悅你別哭,說話呀!”
“我……我摔下樓、樓梯、梯,在雷、雷、雷拓宇家、家……嗚嗚……”我知道我這麽說話很不對,因為很容易就讓程劍鋒以為我的腿或者胳膊乃至脖子摔斷了,也可能他聽不到“梯”隻聽到我摔下樓,還有可能他會聯想到雷拓宇想對我不軌然後我逃跑摔下樓梯……這都很有可能。我不對,我有罪,可我哭得太厲害,根本無法完整表達我的意思,斷斷續續說出這麽多話已經很不錯了。
雷拓宇那是什麽腦袋呀?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不對勁了,一把從我手裏搶過電話,說:“哥們兒,我雷拓宇,剛才我們倆鬧著玩兒,我沒看見她身後是樓梯,她踩空了摔下去了……”
估計那邊程劍鋒按了免提,陳念聽見也急了,“那是你們家你沒看見她後麵是樓梯?摔哪兒了啊?”雷拓宇看了看我,“我……我不知道……”電話掛了,掛斷之前我聽到了一聲類似於“我靠”這樣的感歎詞,
不知道是出自誰的嘴。
後來的時間裏,我哭,雷拓宇手忙腳亂地用他的襯衫給我擦眼淚,之後我哭累了,也不說話,他就坐在我旁邊,一隻手一直抓羊毛地毯的
毛,讓我想起磨爪子的貓。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門鈴響了,保姆去開門,陳念和程劍鋒鞋都沒脫就衝了過來。一開始倆人還都怒氣衝衝的,可上了樓梯看見我不像斷胳膊斷腿也不像被淩辱了,手裏還攥著雷拓宇昂貴的襯衫擦眼淚和鼻涕,而雷拓宇穿著一件小T恤非常無辜地抓著地毯上的毛,倆人怒火頓時消了一半,也在瞬間覺得自己穿著鞋踩在白地毯上實在不好意思。於是,倆人步調一致地脫了球鞋,有點尷尬地走近我,陳念問:“沒事兒吧你?”
程劍鋒則蹲下來,看著我額頭上那個非常顯眼的大包說:“應該沒什麽大事兒。你可把我們嚇死了。”憋了半天,我終於說:“沒。”一旁提心吊膽的雷拓宇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揉著腿站起來,“媽呀,我都要打120了,心髒都要蹦出來了。”
那天晚上雷拓宇讓他們家司機把我們仨送回了學校。我隱約覺得這事兒沒完,卻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果然,我正上樓,雷拓宇的短信就來了,一副誠懇道歉的虛偽樣子,“對不起,剛才不是故意的。”
本來我壓根就沒想回,可他又一條短信追了過來:“真是非常對不起,還疼嗎?”
我躊躇了一下,還是決定給這小孩一個機會,罪犯還給個坦白從寬的機會呢,何況雷拓宇是未成年!於是我回:“說了一百遍了你不嫌煩我還嫌煩,有點有用的沒?”
一分鍾後,雷拓宇回:“我沒法用實際行動道歉,我做什麽你都討厭。”
這一句話,就再次勾起了我泛濫的同情心,我都能想到雷拓宇可憐巴巴的一副被遺棄小狗的樣子,唉,被他抓住弱點了。我沒有再繼續糾纏這個被他推下樓梯的事情,轉開了話題:“對不住,因為無聊玩你的手機,有人來了短信,不小心被我看到了。”
雷拓宇說:“沒事,情書的話,你喜歡看我還有很多。”
真臭屁!我回話說:“對方說是條魚,我看你真是屬貓的,喜怒無常不說,所有的魚都被你吃定。”
好半天,雷拓宇回了一條很短的短信:“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