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給你一個驚喜

大二那年五一,我接到一個把腦袋想掉了也想不到的電話。電話是劉翰舟打來的,他說,他在我們學校一食堂門口。

“瞎扯!今兒五月一啊,不是四月一,你給我過哪門子愚人節呢?”我哪能信他這話啊,劉翰舟什麽人我還不知道嗎?編瞎話都不用打草稿,要不怎麽教語文呢?

劉翰舟在電話那邊急了,“你們學校一食堂是不是白色的匾,紅色的字,上邊寫著‘第一食堂’?食堂門前還有倆公用電話,橘紅色的亭子。”

我一聽不對啊,他真在我們學校啊!“你幹嗎來了?”

“看看你們這幾個天殺的不肖學生,順道來北京玩一趟。你倒是來不來接我啊?我這行李怪沉的。”

“你等著你等著,我先給大牛、二嫂他們打個電話,我們學校的女生樓不讓男生上,你等著啊,別動地方!”我叮嚀著,好像劉翰舟是個五六歲的孩子,生怕他讓人販子拐跑了。

宋樂天一聽劉翰舟來了,電話那邊就跟踩了耗子尾巴一樣,“怎麽著?怎麽沒言語一聲就來了?你跟他在你們一食堂那兒等著啊,我這就過來。哎你別給大牛打電話了,趕緊招呼劉頭兒,我告訴大牛成了。”

那是上午八點,還有點涼。操場上沒什麽人,我三步兩步跑到了一食堂門口,看見了劉翰舟,“劉頭兒,怎麽一年不見你這麽顯老啊?讓你帶畢業班了?”其實劉翰舟一點沒老,那張臉還是那麽年輕,混在大學生堆裏根本分不出來。可我就覺得劉翰舟滄桑了許多,肯定跟他當老師勞心勞力有關。

“別廢話了你,有吃的嗎?”

我一看表,食堂應該還有早點。我把劉翰舟領進食堂,刷卡買了二兩稀飯仨大包子。

“你就給我吃這個啊?”

“等會兒他倆來了中午咱吃好的去,留著點兒肚子虧不著你。”我抓起一個包子往嘴裏塞,把剩下的兩個推到劉翰舟麵前。雖說劉翰舟已工作多年,但還保持著大學生的簡單、陽光,好像從來沒離開過大學校園似的。他在那兒忙不迭地吃包子喝稀飯,食堂的阿姨已經開始抹桌子收拾東西了。

這一年多我成天在一食堂吃飯,跟食堂的人都混熟了。偶爾來晚了也能撈著吃的,有時候還不用花錢。胖阿姨友善地看了看我和劉翰舟,“朋友啊?”她可能在想和我一起吃飯的男生要麽是一群,要麽隻宋樂天一個,單獨和另一個男生吃飯,還是頭一回,而且還是早點。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胖阿姨特像我媽,我要是換個男朋友可能還真得跟她匯報一聲。

“哪兒啊,您說我哪兒來的福氣有這樣的朋友啊?看不出來吧?這是我先生。”

劉翰舟一口包子沒咽下去,噎著了,趕緊喝稀飯,好不容易咽下去了,這個喘啊,臉通紅通紅的。我瞪著眼睛看他,“你著什麽急啊?我又沒說錯。”扭頭又跟胖阿姨說,“人家古時候不都管老師叫先生嗎?這位是我高中班主任。”

胖阿姨一聽來了興致,“喲,這麽年輕的老師啊,我還當一大學生呐!”這胖阿姨話一向多,逮著就不放了,直到宋樂天和大牛屁顛兒屁顛兒打門外進來,我說我們要走了,阿姨才依依不舍地放劉翰舟走。

劉翰舟要住我們學校的賓館,大牛沒讓,說他們寢北京那哥們兒回家了,空了一張床,劉翰舟住那兒就成了。我們幾個跟著大牛把劉翰舟的東西扔在宿舍,奔著頤和園就去了。

說起來劉翰舟真是夠可以,二十七了,馬上三張的人了,都沒來過北京。一路上讓我們仨好一頓損。在頤和園兜了一上午,大夥兒都餓了。劉翰舟說這回來就是想把幾個大學的飯都吃一遍,理工的早點吃完了,現在要吃清華的。

宋樂天想都沒想,拉起劉翰舟就往清華奔。我在後麵喊:“宋樂天,你不是不讓我上你們清華給你丟人嗎?”

宋樂天頭也不回地說:“得了,這一年多你也算及格了,勉強湊合吧。”

你說氣人不氣人?我給宋樂天當了兩年的女朋友,這還是我頭一回上他們學校吃飯。其實清華不是沒有美女,隻是外邊兒傳得誇張。不過清華的女生真少,也可能因為那天是五一,我走了一路就隻看見三個。我跟宋樂天說:“女生在清華是不是比大熊貓還珍貴啊?”

清華的飯真好吃,那不是蓋的,還不貴。我當時打定主意要連吃宋樂天一個月,專挑好的,把這一年半所受的委屈全補回來。

吃完了飯,宋樂天一抹嘴,“走吧,劉頭兒,我帶你拜見毛主席去。”劉翰舟就跟著我們仨到了天安門廣場,接著又去北海逛了一圈,本來想劃船,不成,那天北海裏邊兒船比魚都多。晚上在人大食堂吃飯的時候,劉翰舟麵有菜色,看樣子是累壞了。

把他們打發回去以後,宋樂天送我回宿舍。路上我問他:“我聽劉頭兒說起過,你打算找一個趙靈兒當老婆?”

“他怎麽什麽都跟你說啊?”

“這你先別管。那你怎麽看上我了呢?我跟趙靈兒差得忒多了吧?”

“這個……說不好。”宋樂天搔了搔後腦勺,“反正覺著你挺可憐的,不撿回來就沒人要你了。”

我揮手照著宋樂天的脖頸子就是一掌,一點兒沒留力氣,把他打得哇哇叫。“讓你再說!再說我就找一個比你帥比你有錢比你高幹的,氣死你!”

每次我一說這話宋樂天就嘿嘿笑著不吱聲了。這家夥倒是懂得見好就收,應了劉翰舟那句話:“誰還不知道適可而止啊?”

“哎你說劉頭兒一大把年紀了,咋不找女朋友呢?”

“你跟他那麽鐵,你都不知道我哪知道啊?”

宋樂天有點不樂意了,“荊盈啊,我告訴你,我可記著畢業那會兒呢,劉頭兒喝多了說過一句,‘荊盈是我的人’。”我靠,我以為宋樂天當時喝多了什麽都記不住呢,敢情還記住了一句,還是最關鍵的一句。

“你自個兒不是也說了嘛,我是他課代表,當你女朋友也不耽誤。”

“劉頭兒別是對你有意思吧?”

我搡了宋樂天一把,“瞎說什麽你!我最煩你這副小心眼兒的德行,好像誰都拿你女朋友當個寶似的。別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啊,你看上的人家不一定看得上。”

宋樂天不言語了,伸臂摟住我的肩膀,跟我一起進了宿舍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