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以後不許再接近她
午後,這場憋了一整天的雨終於落下來。
窗外滾過隆隆的雷聲。
戰戎搬了把椅子守在她病床邊,她爸爸去安置她媽媽了,這讓他們得了點時間喘息,他厚著臉皮賴在這裏,不在意她爸爸隨時都會回來。
事實上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帶她走的私奔計劃。她媽媽自己是個精神障礙病人,隨時都可能崩潰,崩潰時的舉動他見識過了,而她爸爸的應對他也見識過了,一切以她媽媽為重。
可就算戰戎有一百個萬全之策,小靜也不會同意跟他走,骨子裏她是個乖乖女。
她側躺著輸液,看進他的眼睛裏,剛被揍了一拳,他唇角有點紅腫,但不足以折損他的英俊。
她臉白得像紙,一側的紅色掌印沒有褪去,輸液的那隻手伸在被子外。
他怕她冷,想給她把袖子扯下來些,卻意外看見手腕內側一大片青紫,以為她還被誰打了,突然緊張:“這又怎麽弄的?”
“……你弄的。”
“我?”他詫異地比了比自己的手掌,完美契合,無語。
可他記得起初隻是輕輕地扣住她的手腕,也是太緊張了,沒顧得上焦點之外的施力。
不自在地轉移話題:“你現在哪兒不舒服?頭暈麽?胃疼麽?”
哪兒都不舒服,即頭暈也胃疼。
小靜嗓子有點啞:“你吃飯了嗎?”
他愣了愣,經提醒感覺到胃是空的,但又不想離開她,往門外叫了一聲:“陳嘉驁,幫我弄個泡麵!”
“去你大爺!我是護工嗎?”
“反正你沒事幹又沒帶傘,閑著也是閑著。”
陳嘉驁被他們倆情深深雨蒙蒙的戲碼膩到了,在走廊裏又坐得尷尬,正想下去逛逛,沒跟他計較,在門口探了個頭問小靜:“你想吃什麽嗎?”
小靜胃正絞痛著,搖搖頭。
“搞杯奶茶吧。”他自作主張,然後從門口消失了。
戰戎替他領個功勞:“陳嘉驁發現你送醫院來的。”
小靜沒去糾正是衛葳發現自己,陳嘉驁送來的。
她早就有模糊意識,也能感知耳邊每個人說話,隻是醒不過來。
事情的發展總是遠遠出乎她的意料。
不幸中的萬幸她醒過來了,否則戰戎會遭到怎樣的誤解,心有餘悸。
發現小靜時她衣冠不整,毫無生理常識的衛葳誤以為她遭到毒打和強暴,慌張地幫她整理好衣裝瞞過後來的男生,甚至因為她裙子上有可疑汙跡跟她換了裙子——事後證明隻是聽裝啤酒打開前搖晃過不慎灑了些在身上,但百般糾結後衛葳還是選擇告訴了她的父母。
好心辦了壞事。
局麵開始失控,父母找來醫生驗傷,周日到現在不足72小時,戰戎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險些成為性侵證據。等她醒來,父母已經在嚴肅地討論要不要報警,她不得不第一時間對此做出解釋。
於是父母對她的憐愛被恨鐵不成鋼所取代,她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還對“虐待”她的壞男人處處維護。
就父母在勒令她分手後爭論尚未分出勝負時,始作俑者正好徑直踏進病房,沒注意病房裏她父母都在,問出盤桓在他腦子裏的第一個問題就起到了火上澆油作用——“你是用我給你的藥自殺的?”
戰戎還不知道那些前情,傻傻認為矛盾集中在“自殺工具來源”上,小心翼翼地追問:“你來問我要安眠藥那天已經打定主意了?”
“嗯。”其實是在聽他說要防止她自殺那一刻,自殺這個詞才跳進她的腦海,但這就不必讓他知道了。
她原以為隻要自己消失,過一陣大家就能平平穩穩生活下去,沒想到就算自己死了也能給人添這麽大麻煩。
“對不起。”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是我的錯,我天天送你回家過了半個月也沒讓你打消念頭。”
“別這麽說,藥也不都是你給的,更多是醫院開的。”
“我還問你想過多遠的未來。”現在回想起來,挺諷刺的。
“你媽媽怎麽能在你剛被救回來的時候這樣打你?她經常打你嗎?”
媽媽崩潰很正常,原因她羞於啟齒:“是我不好。”
他想矯正她總是自責的思維,但見她說了幾句話顯得比先前更加疲憊,還是少說為妙。
他起身幫她把被子拉到鎖骨蓋好:“你休息一會兒。”
等陳嘉驁回來時,小靜睡著了。戰戎比著手勢跟他到走廊去吃,免得病房裏一股泡麵味。
陳嘉驁坐在一邊喝著本來給小靜買的奶茶,好奇地打探:“你幹什麽了把她爸媽氣成那樣?”
“給她藥了。”
陳嘉驁還以為暗藏什麽感情糾紛涉及黎靜穎自殺的原因,原來是這麽直接的罪魁禍首:“……是我女兒我也打你。”
“你怎麽這麽沉迷於當爹?”戰戎嘖了一聲,“她說睡不著覺,我每天隻給她兩粒。”
“她不睡覺不就攢起來了嗎?”
“……”竟無言以對,連哈士奇都能想到這點。
陳嘉驁老神在在地拍拍他肩:“女人的嘴,騙人的鬼。體會了吧?”
戰戎扔下叉子盯著他看半天,忍俊不禁:“你哪兒來的經驗?”
“張無忌他媽傳授的經驗。”
聊著吃著沒一會兒,黎靜穎爸爸回來了,經過戰戎麵前時停住腳步:“你怎麽還沒走?”
這要是自己父母,他可能當場就反嗆回去了,但理智讓他藏好了那些小獠牙:“我等雨停。”
“你以後不許再接近她。”黎靜穎爸爸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
戰戎不作回應,垂下眼簾繼續吃泡麵,心想,我接不接近她你說了不算。
她爸爸進去後把門關上了。
陳嘉驁見他差不多吃完了,幹坐著也尷尬,提議:“下去吧,底下至少能抽煙。”
兩人站在住院樓屋簷下抽煙等雨,意外遇見了譚皓和她媽媽。
譚皓在幾棟樓間冒雨跑來跑去,忙著辦手續,看見戰戎後過來打了個招呼:“崔璨找到了嗎?”
戰戎這才想起看看手機,沒有通知已經找到人的消息。
陳嘉驁那邊倒是有周遇的“實時進展匯報”,告訴他找過那些路段,接下去準備找那些路段:“沒有,他們還在找。”
譚皓回想起昨晚和崔璨的對話,懷疑她走丟是否與自己有關,又多問一句:“從什麽時候失聯的?”
“早上五點多說要來找我商量事卻沒如約出現,到現在不知去向,她爸媽和很多同學都在找。”
“那你倆在這兒幹嘛?”
戰戎覺得黎靜穎未必願意這麽多人知道她自殺,對陳嘉驁使使眼色搶著答:“黎靜穎生病了,我們來看看就走。”
陳嘉驁馬上會意,轉移話題問:“你在這幹嘛?”
“我父親去世了,我在辦手續。”
作為一個父親去世的人,他還真淡定。
陳嘉驁一時語塞。
戰戎事先已經知情,現在已不覺得意外,隨口問:“要幫忙嗎?”
譚皓的唇上揚起一道毫無笑意的弧度,反將一軍:“好啊,你幫我去趟派出所注銷戶口吧。我聯係好殯儀館把名字發給你。”
“……”我記得我們好像是情敵。
譚皓冷笑一聲:“說笑。”
心想的卻是你這樣的公子哥除了談情說愛還能幹點什麽,恐怕戶口本都沒摸過。
戰戎的虛情假意被當場揭穿後有點掛不住麵子,清清嗓子問陳嘉驁:“繼續找崔璨去?”
陳嘉驁不太喜歡譚皓,也不介意淋點雨:“走吧。”
但這天最後誰也沒找到崔璨。失蹤24小時後,崔璨父母到派出所報案,很快有了醫院方麵的消息。
昨天早晨崔璨出門時天還沒亮,在一個小路口遭遇交通事故,當時轉彎車輛司機沒發現撞到了人,附近也沒有行人,她陷入昏迷沒被發現。
偏是戰戎第一次前往崔璨家時選擇了從陽明中學內穿過的路線,沒經過崔璨常走的馬路,等到和她媽媽溝通過返回時尋找時,崔璨已經被好心路人救起送往了醫院。
她手機摔壞了,而且路人救助時沒有幫她撿起落在遠處的手機,身上也沒有攜帶任何能證明身份的物品,持續了一陣意識喪失和神誌不清。傷得倒不重,肩胛骨骨裂,腦震**,在醫院觀察了兩天,排除顱內血腫就回家休息了。
問題在於,小靜自始至終不知道崔璨受傷,住院時,連平日隻是點頭之交的同班同學,班長體委都來探望過,唯獨崔璨沒有來。她不可避免地深感失落。
崔璨倒是知道小靜自殺未遂,麥芒來探望她時提到了。但崔璨的失落正因此而起,譚皓、戰戎、陳嘉驁、周遇、樸鉉進他們都沒有來探望過自己,總是這樣,所有男生都像衛星一樣圍著小靜轉,沒有一次例外。
有些心結錯過了時機就再也無法解開。
崔璨不知道,大家往小靜那邊撥去了注意力,是因為那邊出了蹊蹺。
起初是樸鉉進串門到隔壁想看看她,被她媽媽婉言謝絕。自那以後所有人登門都沒能見上黎靜穎,他父母總以需要靜養為由婉拒。戰戎更是沒遇過好臉色。
“不許再接近她”原來不是簡單的一句狠話。
一時間,連黎靜穎是否還活著都變得不確定。
元旦假期後兩周過去,腦震**的崔璨已經返校上課準備期末考,自殺未遂的小靜卻依然在延續漫長的病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