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語道破的驚濤駭浪
——VOL.01——
[我和棠歌的秘密]
“丁零零！丁零零！”
上課的鈴聲響過了，我和沐汐漫卻變成逃課的問題學生，麵對麵坐在鳶尾飄香的小亭裏。
空氣中有著一觸即發的緊繃感，自知理虧的我，小心翼翼地瞄著臉色不善的沐汐漫，偷偷地在心裏思索著應付的方法。
“水洛菲，你這個大笨蛋！”沐汐漫仿佛被踩到尾巴發飆的小野貓，怒氣騰騰地瞪著我，清爽的短發都變成一根根豎立的鋼筋，對著我張牙舞爪呢！一邊氣急敗壞地對著我吼，一邊掄起拳頭對著我的腦門“咚咚”地敲起來，“這麽大的事情，你居然敢瞞著我，太過分了！”
“嗬嗬，汐漫，別生氣嘛！”我揚起自認為天底下最無辜的超級閃亮大笑容，抱著腦袋忍受沐汐漫的“暴行”，委屈不已地開口，“不是說要和我好好地談一談，幹嘛對我‘又打又罵’呢？要是被你口中的專屬牢頭知道，他一定會跟你拚命的！”
沐汐漫對棠歌的事非常在意，我知道她是因為擔心我才會生這麽大的氣，所以我不會怪她“虐待”我的啦！
“我相信葉海淩若知道這事，反應絕對比我激烈十倍呢！”沐汐漫停止了她的“暴行”，朝我翻了翻白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的口氣，“笨蛋，知道我為什麽今天會在你們宿舍門口‘守株待兔’嗎？”
“守株待兔？這麽說，汐漫是故意守在哪裏？”我竟然毫無危機感，才會這樣被沐汐漫當場揪住把柄，太大意了！
“哼，你現在才知道自己的隱瞞有多麽無知了吧？”沐汐漫沒好氣地瞥了我一眼，“棠歌膽子還真大，居然敢男扮女裝混進新蘭！而你這個白癡，還幫他隱瞞，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毫無防備之心，我看你以後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汐漫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棠歌的？”我自動忽略沐汐漫因為關心我而“口不擇言”的話語，明明在學校裏，我和棠歌都很小心的，怎麽會汐漫抓到把柄呢？
“我的直覺告訴我棠歌對你的在意太不尋常，很讓我懷疑他的真正用心。”沐汐漫站起身，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我，“但是一向黏你的棠歌，突然和你保持距離，那天，你又極力反對棠歌‘女扮男裝’演美少年，理由十分敷衍。那時，我就決定作為偵探弄清楚你和棠歌在搞什麽鬼。於是，偷偷地跟蹤你們幾次，差不多明白你和棠歌的秘密。因此，今天一早守在宿舍門口，就是要趁你們毫無預備之時揭發，而你們居然還敢在宿舍裏討論棠歌女裝的注意事項！”
冷汗從我額頭，不斷地湧出，嘩啦嘩啦地往下掉。
我和棠歌真的太沒有警覺性了，隻顧著防學校裏其他女生的靠近，卻忘記了防身邊一向對棠歌“頗有微辭”的沐汐漫，偽裝功虧一簣。
“汐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你的，我答應為棠歌保密的。”我一邊抹汗一邊道歉，討好地看著沐汐漫傻笑，膽顫心驚地問，“棠歌男扮女裝的事情，汐漫應該還沒有跟其他人說吧？”
“嗯哼。”沐汐漫的聲音仿佛從鼻孔裏哼出來，“你先告訴我，都有哪些人知道了？”
“你、我，還有為棠歌保航引薦他來新蘭的校長。”我老老實實地交代，可不敢再對沐汐漫大人有所隱瞞，“校長是棠歌父母的粉絲，才會幫棠歌的。”
“算你老實。”沐汐漫滿意地拍拍我的肩膀，又坐回我身邊的長椅，翹起了二郎腿，“不過，我可沒答應棠歌要保密，會不會再跟其他人說，那就看我的心情了。你也知道，我一向看棠歌不是很順眼的。”
“汐漫，千萬不能揭發棠歌。”一見汐漫不以為然的樣子，我的神經驟然繃緊，緊張兮兮地說，“不可以毀了棠歌的希望和幸福！”
“棠歌的希望和幸福？”沐汐漫高高地揚起眉頭，非常不屑地說，“男扮女裝就是他的希望和幸福？他的追求可真另類呢！”
“不是啦，棠歌有苦衷的。”完蛋了，汐漫要是趁機對付看“不順眼”的棠歌，那就棠歌就得卷鋪蓋離開新蘭了。
“他有什麽苦衷偉大到委屈自己女裝來女校呢？”沐汐漫驀地直視著我，語氣慢慢地上揚，一副非常想把我的腦袋掰開看看裏麵裝什麽的模樣，“還是你這個笨蛋被騙得團團轉仍搞不清楚狀況呢？你知不知道這樣隱瞞事情，對你有多危險嗎？”
“汐漫，我知道你是擔心，但是，棠歌絕對不會傷害我的。”我緊緊地握住激動的沐汐漫的手，明白她的擔憂，她一直怕我被棠歌欺負呢！我真不該隱瞞如此關心我的汐漫，反而讓她更擔心。
“好，那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沐汐漫正色，稍稍平靜下來，“否則，我是不會再讓棠歌靠近你的！”
“其實，棠歌和我一樣有失憶症，不同的是，他隻他失去一段記憶，那段記憶是關於他和喜歡的人。”在沐汐漫的“逼視”下，我娓娓地道出事情的來龍去脈，“棠歌喜歡的人在新蘭，她被嚴嚴實實地保護著，隔斷了一切與棠歌的聯係方式，棠歌無法靠近她。所以，無奈之下男扮女裝來新蘭，隻是想見到她，找回屬於他們的記憶而已。汐漫，棠歌非常喜歡她，非常地努力尋找他們的記憶，我能體會那種失去記憶的悲傷，所以無法揭發棠歌，我希望棠歌能夠得到幸福。”
“汐漫，你知道那個女生是誰嗎？”沐汐漫忽閃著眼睛，表情十分怪異，滿臉的狐疑，“你究竟是怎麽發現棠歌的身份？”
“去年聖誕節，曾在凱旋廣場遇到把我認錯的棠歌，接著女生棠歌轉學來新蘭，隱隱覺得對他有些熟悉感，但是沒認出。然後，我去電視台找海淩時又遇到男生棠歌，沒想到棠歌竟然和海淩認識，還是從小到大的死對手。當時覺得兩個棠歌好像，猛地又發現他就是聖誕節認錯人的人。後來我非常懷疑棠歌的身份，去找棠歌證實時錄影棚發生了意外，棠歌為了保護我額頭受了點傷。就是那個傷，讓我最終揭發棠歌的。”我絮絮叨叨地說起和棠歌相識的過程，“於是，棠歌在我的質問下，說出他進新蘭的緣由，讓我無法怪他的隱瞞，反而跟他惺惺相惜，變成了尋找記憶的同盟。我想想幫棠歌靠近那個女生，可惜棠歌不肯說她是誰，堅持要靠自己一點一滴地找回記憶。”
聽完我的話，沐汐漫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拍拍自己的額頭，一開口就是質疑我智商的話：“果然，洛菲是天下第一號的大傻瓜！”
呃？
有句話不是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嗎？
我這麽合作了，汐漫怎麽還要罵我啊？
我有些不滿地瞪著不給麵子沐汐漫：“汐漫，罵完之後，你該答應為棠歌保密吧？”
“為了你，我會保密的，至少不能讓葉海淩知道。”沐汐漫突然心疼地看著我，揉揉我的腦袋，“洛菲啊洛菲，你是真遲鈍，還是不願意去想呢？”
“啊？”我傻傻地望著汐漫，不明白她天外飛來一個問號是什麽意思，，但聽到她願意保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
“洛菲，棠歌說失去某段記憶，不代表著是他的記憶丟失了，更大的可能是那個女生失去了關於他的記憶，所以他才要積極地去找回來。”沐汐漫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我，緩緩地朝我扔來一個驚天動地的炸彈，“那個被人滴水不漏保護著的女生，如果是失去記憶，就代表著與過去的一切失去聯絡。所以，綜合棠歌提供的信息和他對你的在意看，她和你太相似了，洛菲，你難道不覺得棠歌要找的人就是你嗎？”
棠歌要找的人是我？
那個被棠歌珍視的“她”就是我？
沐汐漫的話，猶如一顆原子彈在我腦中炸開，巨大的蘑菇雲占據了我整個大腦，讓我無法再思考了。
——VOL.02——
[糖果的記憶]
“……洛菲，你難道不覺得棠歌要找的人就是你嗎？”
沐汐漫的話，仿佛緊箍咒一樣纏繞著我，給我前所未有的衝擊裏。
記憶之湖隨之劇烈地晃**起來，有什麽東西排山倒海似的向我湧來，但是，就像沐汐漫所說的，我不敢去想。
“洛菲，好好傾聽心靈深處的聲音，也許你會找到答案。”沐汐漫沒有逼著我馬上回答那個問題，帶著恍恍惚惚的我回教室上課。
於是，接下來的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地，覺得自己的思緒一直被那顆“原子彈”炸到銀河係之外，在太空中飄來飄起找不到落腳的地方，腦袋裏的細胞都變成了白花花的豆腐渣，一切變得撲朔迷離了……
棠歌要找的人，真是我嗎？
“那個，我想起來了，你就是聖誕節晚上叫我洛洛的男生，對吧？”
“嗯，抱歉，認錯人造成你的困擾。”
可那次在電視台裏，棠歌親口跟我說是認錯了。
“棠歌，我們以前是朋友嗎？”
“也許，不算吧！”
“那我們到底認識嗎？”
“不認識。”
“我們今天，才正式成為朋友。”
棠歌剛來新蘭的時候，他跟我說雖然以前是同一個學校，但我們不認識，也不算朋友。
我怎麽可能是他要找的人呢？
然而，沐汐漫說我和“她”很相似，真的很像嗎？
我腦中漂浮著一大堆的不確定，情不自禁地比較起我和棠歌所描述的“她”，卻惶然地發現我真的和“她”有太多太多相似的地方。
我也在新蘭，被海淩滴水不漏地保護著，失去了過去所有的記憶，除了海淩、爸爸和新媽媽，沒有任何與我過去相關的人找到我。在海淩為我構建的全新世界裏，離開原來的學校，我和過去在不知不覺間被徹底隔離了。如果聖誕節晚上棠歌沒有叫我“洛洛”，如果他沒有出現在新蘭，那麽我的回憶也不會出現那麽多的波動了，也不會和棠歌變成尋找記憶的同盟，這麽執意地想要找回過去。如果棠歌沒有來到我麵前，也許我仍是那個為了不讓身邊的人擔心而假裝不在意過去的水洛菲……
為什麽明明說過去不認識的人，卻帶給我那麽多的熟悉感呢？
悠揚輕靈的笛聲、淺棕色短發的少年、獨一無二的“洛洛”稱呼、讓我動容愉悅的《星光在水》、一直“叮當響”的銀鈴鐺手鏈……在棠歌身上，我看到許多許多的記憶碎片，依賴著棠歌找到一塊又一塊的記憶拚圖。
可我隻把棠歌當作“同病相憐”的戰友，百無顧忌地和他探討從大魔王手中奪回記憶的辦法，不曾真正正視棠歌“失憶”的問題，心裏莫名地抵觸著，不願意去挖掘那個答案，仿佛怕答案一揭開，就有我無法承受的東西。
但是，作為旁觀人的沐汐漫，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毫無客氣地戳破我懦弱的偽裝，讓我麵對真正的棠歌！
棠歌沒有失憶，隻是失去了喜歡的人對他的記憶，為了找回記憶，所以他來新蘭，來到我麵前，帶著濃濃回憶的氣息想要喚醒我對過去的意識。
而他的所作所為，一點一滴地刺激著我的記憶之湖……
聖誕節那天喊我“洛洛”的棠歌，並不是認錯人，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人會叫我“洛洛”的……但我一直不願意深究棠歌對我的在意，自動把那種在意轉換成了“戰友之情同盟之意”，因為我忘記了一切，我不想成為那個讓棠歌悲傷憂鬱的“罪魁禍首”！
現在，當那一層紙被沐汐漫捅破之後，我該怎麽麵對棠歌呢？
棠歌那麽喜歡“她”，而“她”卻把他當成陌生人，拋棄在空白的記憶中。
我把棠歌留在了過去……到現在都想不起……
“丁零零！丁零零！”
不知何時，放學的鈴聲響了起來，而我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法拔身離開來麵對現實，我也不敢去想象棠歌一直用什麽樣的心情，來麵對把他忘得一幹二淨的我……那種感覺一定非常悲傷……
“洛菲，想不起來就順其自然吧！”沐汐漫幫我收拾好書本，皺著眉頭拍拍我的肩膀，“笨蛋，你的腦袋就那麽小，使用過度會作廢哦！”
“哦。”我無意識地應著沐汐漫的話。
真的可以順其自然嗎？
知道了棠歌的真正秘密後，我還能若無其事地在棠歌麵前，置身事外嗎？
“洛洛，你怎麽了？”棠歌憂心忡忡地來到我和汐漫的座位旁邊，“哪裏不舒服嗎？要不我帶你回宿舍休息，今天就不去舞蹈社了。”
一陣淡淡的糖果香竄進了我的鼻子，讓我整個人一震，心中某根緊繃的弦驟然斷裂，甜蜜的糖果香讓記憶之湖驟然翻江倒海起來，腦海裏浮現出海淩曾經說過的某段記憶畫麵。
“小偷，給我站住！”
熱鬧非凡的街道，鬥誌昂揚的少女一邊叫嚷著一邊追著在人群中逃竄的矮個子男人，手腕上的銀鈴鐺手鏈發出清脆的“叮當叮當”。
樂器行出來提著長盒子的淺棕色短發少年見狀，擔心地看著少女的身影，隨之加入追捕小偷的正義之行。
矮個子小偷經過路邊停靠的黑色轎車，“呼喝呼喝”地抱著手中搶來的手提包拚命往前衝。
車門霍地打開，走出一名金黃色中發海藍色眼睛的混血少年，不由分說地跟著鈴鐺少女和長盒子少年，從不同方向圍堵起小偷。
不一會兒，矮個子小偷就被圍困在一個死角裏，落網了。
“哈哈，抓住了，太好了！”氣喘籲籲的鈴鐺少女開心地跳起來，惡狠狠地瞪著矮個子小偷，然後神氣地拿出手機“嘟嘟”地按了幾個鍵，“是110嗎？我們抓了個現行犯小偷，快來把他逮捕哦！”
長盒子少年和混血少年奇異地看著少年，兩人不小心對視一眼，馬上撇著嘴角轉移了視線，似乎很不高興遇到對方。
不一會兒，小偷被警察叔叔帶去派出所問話了。
“嗬嗬，今天太謝謝你們‘拔刀相助’了，才沒有讓大魔王逃脫，正義必勝！”少女臉上掛著無比燦爛的笑容，潔白的牙齒在太陽光下閃爍著晶亮的光芒，“我叫水洛菲，明天開學後就是翔明中學舞蹈科的新生了，你們呢？”
“我叫棠歌，真巧，我是音樂科的新生。”長盒子少年微微一笑，黑邃的雙眸閃動著溫柔的光彩，“很高興認識你，我可以叫你洛洛嗎？”
“好啊好啊，我也很高興認識你。”少女笑得兩隻眼睛完成了月牙爾。
“葉海淩，戲劇科新生。”混血少年不悅砸了長盒子少年一記冷眼，似乎有些懊惱被他搶走自我介紹的先機，“我就叫你菲菲吧，你以後不可以一個人追著小偷跑，太危險了。”
“追小偷是見義勇為的正義行為，不怕危險啦！一個學校真有緣，那就讓我們以糖果之名，變成好朋友吧！”鈴鐺少女樂陶陶地從兜中掏出兩顆糖果，不由分說地塞進兩個少年的掌中，神采奕奕地宣告，“嗬嗬，這是我的特別見麵禮，一定要收下，這樣就能抵抗大魔王的詛咒，讓我們的友誼和糖果一樣絢爛，還會甜蜜蜜哦！”
“好。”兩名少年異口同聲，看著笑容滿臉的少女，不知不覺地跟著她傻笑起來。
記憶拚圖，不期然地又拚上一塊。
我卻被這樣突然回歸的回憶，震驚得全身不可抑製地顫抖起來。
曾經和我一起追捕小偷的人，除了海淩，還有棠歌。
原來，我是同時認識海淩和棠歌的。
我過去真的認識棠歌……從一開始就認識……
為什麽海淩沒有告訴我？
為什麽棠歌也要隱瞞呢？
到底都是為了什麽？
——VOL.03——
[罪魁禍首的拋棄]
洶湧而歸的回憶，衝擊著猝不及防的我，讓我的思緒亂成了一鍋大雜燴，全部的腦神經都糾結成了麻花，一時間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將我團團包圍，很想開口去問棠歌，卻又不知道我現在該怎樣麵對他？
如何麵對被我留在空白記憶中的棠歌呢？
我隻記起相識的那一段，想不起來我們在翔明中學相處的一點一滴……
“洛洛？”棠歌關切的話語再度響起，修長白皙的手探向我的額頭，“你的臉色很差，體溫有些低，我帶你去保健室吧？”
“我沒事，不用去保健室的！”額頭傳來棠歌掌心的溫度，明明不熱，卻燙得我有些心慌失措，害怕棠歌的親近，反射性地揮開他的手，手忙腳亂地拎起沐汐漫幫我收到的書包，興匆匆道，“我們還是快去舞蹈社吧！”
不等棠歌和沐汐漫有所反應，我雙眼直盯著透亮的教室門，根本就沒注意到腳下的路和周邊的課桌椅，習慣性地踮起腳尖往前衝，不料腳一下子就被桌腿絆倒，踉蹌著，整個人直直地往地麵倒去，發出一聲“嘭”的巨響。
我以極其狼狽的姿勢摔在兩排桌椅間的過道上，腳踝傳來了一陣刺骨的疼痛，痛得我神經在霎那間麻痹起來，紛亂如麻的心緒瞬間被疼痛轉移，不由地發出一聲參加：“啊！”
“洛洛！”
“洛菲！”
棠歌和沐汐漫大驚失色，忙不迭圍到我身邊，扶起我的上半身。
“洛洛，哪裏摔傷了”棠歌緊張兮兮的目光在我身上巡視著，盯著我動彈不得的腳，心疼之色在他眸中浮起，“腳扭到了嗎？來，我扶你起來。”
看著棠歌向我伸來的手，望著他眼中毫無掩飾的關切和擔心，眼淚不由自主地湧出我的眼眶，洶湧澎湃的悲傷毫無預兆地在心底肆虐開了。
為什麽這麽在意我的棠歌，我會忘記過去和他的關聯呢？
“笨蛋，這點痛都忍不了，那你還那麽莽撞把自己摔傷啊！”沐汐漫有些手足無措地瞪著我，緊緊地皺住秀氣的雙眉，輕輕地拍拍我的腦袋，“你再忍忍，我們去保健室。”
我不想哭，可是心情好悲傷，悲傷得讓眼淚完全失去控製，仿佛決堤的長河，一發不可收拾。
“水洛菲同學，你沒事吧？”收拾完教案要離開的班主任，也被這邊的騷亂“吸引”了過來。“摔得很嚴重嗎？”
“腳，扭到了。”我一邊流淚一邊哽咽著聲音，心底湧出的淒涼感在血液中蔓延開來，覺得現在麵對棠歌的自己好可悲，根本就無法正視棠歌的關懷。我不想讓他們這麽擔心，於是搖了搖頭，掙紮著要從地上站起立，“不嚴重的，不用擔心——”
“別動！”我的話猛地被棠歌打斷，他揪緊了眉頭，霍地從地上把我抱起來，抬腿就往外走，匆匆忙忙地對班主任和沐汐漫仍下一句話，“我帶她去保健室，你們放心吧！”
我壓根兒就沒想到棠歌的行動力會如此迅速而直接，呆若木雞地被橫抱在懷裏，反射性地樓主他的頸項，以免自己摔下去。從棠歌的肩頭回頭看，隻見沐汐漫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著我和棠歌，沒有跟上來，隻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轉頭跟班主任說著話：“老師，有棠歌在，我們就放心，洛菲沒事的。”
洛菲……是想讓我和棠歌單獨相處，把事情弄清楚吧？
棠歌的懷抱也帶著淡淡的糖果香，神奇地安撫了我此刻絮亂的心，混亂的腦袋有些清醒。
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很溫暖很親切很熟悉，仿佛避風的港灣，讓我忍不住偎近他，依賴著他讓自己漸漸地安下新來。
然而，親近距離帶來的熟稔感，刺激著回憶之湖晃**著陣陣漣漪，仿佛在告訴我曾經和棠歌也如此親昵過，悲傷的感覺又如狂風驟雨襲擊著我，眼淚越流越凶猛。
棠歌手腕上銀鈴鐺手鏈發出悅耳的“叮當叮當”，仿佛就是我在夢中帶的銀鈴鐺手鏈，記憶拚圖又拚上了一塊，而悲傷的感覺愈加強烈了。
空氣中的鳶尾香氣也變得憂傷起來。
我咬緊了唇，不想讓棠歌聽到我哭泣的聲音。
“洛洛，很難受嗎？”棠歌加快了腳步，穿越兩邊都種著鳶尾的走廊，柔聲安慰我，“別哭，保健室就在前麵，很快就不疼了。”
我不是因為疼才哭的，隻是滿心因為遺忘棠歌而湧出的悲傷，解放了我的淚腺……
在棠歌懷中我搖了搖頭，淚眼迷蒙地看著為我緊張的棠歌，美麗的藍紫色大波浪卷在充滿鳶尾香氣的風中飄揚著，光潔的額頭沁出了一絲絲的汗，黑邃的雙眸晃動著擔憂，雙手有力地抱著我，仿佛抱著稀世珍寶一樣。
這樣在乎我的棠歌，就是記憶的那段空白嗎？
曾經的我，和棠歌在一起過嗎？
過去的我，究竟和棠歌有怎樣的羈絆呢？
究竟是怎樣的感情讓棠歌如此不顧一切地進入新蘭隻為靠近我呢？
棠歌……明知道我現在和海淩在一起，明知道我的過去已成空白，為什麽還要來找我呢？
找到我之後被我當陌生人，為何不解釋不告訴我過去的事，卻一直承受著對麵不相識的打擊，為何都不氣餒呢？
棠歌，到底都是為了什麽呢？
棠歌……
從教室到保健室的這一路，在棠歌懷裏的我一言不發地流著淚，越來越多的疑問在我腦中茁壯成長，想得越多越沒辦法若無其事地麵對棠歌。
我該不該問棠歌呢？
坐在保健室的臨時病**，看著棠歌和保健室老師為我處理腳踝的傷，眼淚慢慢地止住了，思緒卻仍然在外太空漂浮著。
不一會兒，扭傷就處理好了，老師交代了棠歌一些注意事項，然後說我們可以離開了。
“洛洛，沒事了。”棠歌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溫柔地掏出手帕擦幹我的淚漬，“洛洛很怕疼，那以後不可以這麽莽撞哦！”
“哦。”我恍惚地應了一聲，慢慢地回神，目光漸漸地聚焦在棠歌臉上，在他黑亮的瞳孔中，我看到一個哭紅了眼睛有點失魂落魄的水洛菲。
那個答案，我想棠歌親口告訴我。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拍了拍有些昏眩的腦袋，目不轉睛地盯著棠歌，艱難地開口：“棠歌，那個‘她’是我嗎？夢中為我吹笛陪我坐摩天輪的人是你嗎？”
終究，還是得麵對的。
聞言，棠歌整個人如同五雷轟頂怔住，震驚地睜大了眼睛，隨即黑眸放亮，欣喜若狂地按住我的肩膀，聲音激動得直打顫：“洛洛……你……都想起來了嗎？”
棠歌的反應，讓一切昭然若揭。
把棠歌拋棄在空白記憶中，使他變得抑鬱悲傷的罪魁禍首，就是我！
“對，沒有人會拋棄洛洛，洛洛也不會拋棄任何人。”
棠歌悲涼的話語，驀地在我腦中回響。
沒有人會拋棄我，但我拋棄很重要的人。
“對不起。”我閉上了眼睛耷拉下腦袋，四肢百骸間都讓悲傷侵蝕了，愧疚感也在血液裏流竄開，“我全部都忘記了，對不起，棠歌，我還是想不起來……”
即使不看棠歌的臉，我也能想象他此刻失望的表情。
沉默。
保健室的氣氛，隨之變得凝重起來。
空氣中飄**著混著消毒水位的糖果香，有些苦澀。
“女生棠歌”跟我說過的話，一句一句地冒了出來，提醒著我的“殘忍”。
“我們約定，不管發生任何事，都要不離不棄，牽著對方的手一直走到永遠的。”
“不離不棄的約定”，棠歌堅定不移地遵守著。
我，拋棄了棠歌，把他獨立留在記憶的空白裏。
“過去的那段記憶，我不小心弄丟了，我得一片一片地找回來，重新拚合，才能讓自己的心完整。”
棠歌卻說是他弄丟了記憶。
明明是我丟棄了他，把他當陌生人，在他麵否定過去的重要性，把他完全抹殺了。
麵對矢誌不渝的棠歌，我是多麽地自私。
把過去忘得一幹二淨，無憂無慮地開始新生活……這樣的我，要怎麽對麵堅持不懈的棠歌呢？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
手機鈴聲在敏感時刻響起，打破了我和棠歌之間的沉默，也喚回我遊離的心思。
屏幕上顯示的“葉海淩”三個字，突然間，變得異常“觸目驚心”！
——VOL.04——
[不能辜負的人]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
手機鈴聲一直在叫囂著，我握著手機的手有些顫抖起來。
海淩怎麽這個時候打電話呢？
在我知道棠歌真正秘密後心亂如麻的時候，對海淩我也有好多的疑問，我怕一接電話就會忍不住問他為什麽隱瞞記憶中棠歌的存在？
“……去年他乘人之危做了件不公平的事後跑去國外。那事他隱瞞了我一年，讓我們的矛盾一下子激化了。所以，這次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輸給他的！”
腦袋中冷不防地又跳出棠歌的話。
我攥緊了手機。
一年前的不公平之事，與我有關嗎？
棠歌和海淩的矛盾爭執，也有我的因素嗎？
心亂糟糟，我久久不敢按下通話鍵。
努力地深呼吸再深呼吸，抑製滿心的悲傷感，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我答應海淩不去追究過去，所以，現在不能讓海淩知道我和棠歌在新蘭的事情，更不能讓海淩知道我已經恢複了一點記憶，我不能讓關心我的海淩失望……
棠歌表情黯淡地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垂下眼簾，長長羽睫遮住了黑眸中的光彩，聲音低啞：“洛洛，你手機響了很久，會吵到老師的。”
保健室的老師探過頭好奇地看著我和棠歌，微微皺了皺眉，指著我手中的手機。
“抱歉。”我不好意思地衝著老師笑了笑，摔了摔頭，“勇敢”地按下通話鍵，那端立刻傳來海淩焦慮的聲音：
“菲菲，你班主任打電話說你受傷了，嚴不嚴重？我現在參加電影首映禮，結束之後馬上去找你！”
呃？
班主任怎麽這麽快就打電話跟海淩啊，簡直就像海淩的“眼線”似的，一有風吹草動就上告，真是的！
“海淩，我隻是摔倒扭到腳而已，不嚴重，你別緊張啦！”我盡量以平常的口吻回答海淩，“已經來保健室上好藥了，老師說過兩天就會消腫的。海淩工作忙，不用特地來看我，反正過些天就要放假了。”
絕對不能讓海淩來新蘭，他若與棠歌碰上麵，肯定會天崩地裂的。
“是這樣的嗎？”海淩有些懷疑。
“當然，我保證！”
“那你要小心些，以後發生這種事一定要第一時間讓我知道，否則我會擔心的。”海淩稍稍緩和了緊促的口氣，“放寒假時我電影的宣傳也結束了，到時候我們出國和你爸爸一起過年。”
海淩似乎不喜歡我和過去有牽連，一有機會就帶我出國。如果不是我堅持回國，海淩也許打算和我一輩子都呆在國外吧？
“好。”我習慣性地答應海淩，視線飄向一旁表情憂鬱的棠歌，心猛地揪緊，結束了與海淩的談話。
“原來寒假洛洛要和他出國。”棠歌的目光迷離起來，聲音感傷而低落，“洛洛很喜歡他，對吧？”
甜蜜的糖果香，漸漸地苦澀起來。
熟悉的憂傷，如漣漪般在棠歌的臉上彌漫開。
他的問題，讓我為難。
我的確喜歡陪著我重生的海淩，無法否認這樣的事實。
現在的我知道棠歌對我的感情，可在我忘記過去的那一刻，我就辜負了棠歌。
我心疼他，對他有愧疚，無法再在他麵前若無其事地提海淩，我不想傷害他。
“對不起，棠歌。”避開了問題，隻能開口說抱歉。
棠歌，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地整理今天記憶之湖掀起的驚濤駭浪，我要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找回棠歌想要的記憶，不能辜負海淩，也不能讓棠歌傷心絕望。
“洛洛不用道歉。”棠歌輕輕地搖搖頭，無力地揚起嘴角，“想不起來不是洛洛的錯，洛洛不用自責。”
“因為，我沒有保護好她，我把我們之間的記憶弄丟了。”
棠歌的自責，比我更深。
明明是我將他遺忘，他卻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現在的我，一定讓棠歌很難過很痛苦，對不對？”棠歌會這麽不開心，就是因為我的遺忘和拋棄。
“洛洛，不要再說了。”棠歌背過身對著我，修長的身影散發出落寞的氣息，“洛洛已經很努力地在尋找記憶，那樣的洛洛不會讓我痛苦難過的。”
棠歌的話，讓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又飆了出來。
“棠歌，我會努力的，請給我點時間。”我握緊了手，既然是我忘了棠歌，那麽我要把這段記憶找回來，還給棠歌。
“嗯，這樣就夠了。”棠歌緩緩地回過頭，溫柔的笑容在他臉上綻放，黑邃的雙眸閃爍和點點光亮，“我背你回宿舍吧！”
“謝謝。”我不再問棠歌過去的事，緩緩地爬上他的背，熟悉的氣息讓我心裏直泛酸，眼睛裏又開始冒出了水泡泡，緊緊地咬著唇忍住眼淚再次崩潰。
這麽親密的零距離接觸，身體毫無排斥，仿佛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大腦的記憶忘了過去和棠歌的牽絆，但身體的記憶一直在提醒著我，過去我曾和棠歌這麽親密無間過。
究竟，過去的我怎麽喜歡過棠歌呢？
我不要忘記，我一定要想起來……因為，如果我一直想不起來，棠歌也會一直把自己鎖在那段記憶裏，固執地守在過去。我不想讓棠歌難過，不想自私地把他留在記憶的空白裏，自己一個人幸福快樂著。
棠歌手腕上的銀鈴鐺手鏈隨著他的走動，依然響著悅耳的“叮當叮當”聲，慢慢地變成我腦中的旋律，盤旋著不肯離去。仿佛記憶的拚圖拚上之後，就在我腦中定格了一樣，成了我記憶的一部分。
臉輕輕地貼在棠歌溫暖的背上，心裏仍然是揮之不去的感傷。
棠歌，我會努力打敗大魔王把記憶找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