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拾掇記憶的雙麵王子
——VOL.01——
[夢中的輕歌曼舞]
一望無際的紫色鬱金香花海,在輕風中搖曳著婀娜的身姿,散發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漫天花葉間身穿白色校服的少女,可愛甜美的麵容上綻放出燦若驕陽的閃亮笑容,圓轆轆的咖啡色眼眸倒映著碧藍晴空,細碎的陽光仿佛調皮的精靈,在飄揚的長發上追逐著跳躍著,感染著少女的快樂和喜悅。
少女踮起腳尖揚起手臂在花海中旋轉著,纖細手腕上閃爍著白亮光芒的銀鈴鐺手鏈,隨著她的翩然起舞,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叮當!叮當!叮叮當!”
與悅耳鈴鐺聲一起為少女進行二重奏的是悠揚清澈的笛聲。
風拂開了花葉,修長的藍色身影在少女不遠處呈現,是吹笛的少年,胸口上別著的鬱金香徽章在陽光下反射出絢麗的光彩。
飄逸的淺棕色短發在微風中輕揚著,黑邃的雙眸溢滿了寵愛和歡喜,銀色閃耀的長笛在他的嘴邊吹響暢快愉悅的旋律。
晴空下,花海間。
一人吹笛,一人翩然起舞,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輕歌曼舞在紫色鬱金香花海間蔓延著,整個畫麵美得讓人怦然心動,情不自禁地陶醉在他們的快樂中。
轟隆!
突然,一聲晴天霹靂,在花海間劃出一條鴻溝巨壑。
笛聲,戛然而已。
銀鈴鐺的聲音,亂了節奏。
白衣少女的輕盈舞步,瞬間僵硬起來,她驚恐看著鬱金香花海隨著轟隆而響的驚雷,從她身邊抽離,仿佛退潮,不斷地遠離她……
她伸出手,卻什麽也抓不住。
吹笛的藍衣少年身影漸漸地被洶湧的鬱金香花海吞噬,隻剩下銀亮的長笛在一片紫色花海上搖晃著,然後,慢慢地下沉……
“不要……”白衣少女慘然大叫,不顧一切朝著遠離她的花海飛奔,但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鴻溝巨壑阻止了少女的腳步。
“不要……回來……”少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吹笛少年在她眼前跟著花海消失。
於是,她的世界隻剩下一片空白,恐懼揪緊了她的全部神經。
陽光消失了,晴空不見了,花香鳥語通通化成了白霧,把她層層疊疊地掩埋。
惶然不知所措的白衣少女,倒在了茫茫白霧中,失魂落魄地望著吹笛少年消失的方向,重複著撕心裂肺的痛楚:“不要……不要……”
“不要……”我哽咽著,心裏充滿了哀傷和悲涼,全身仿佛陷入冰冷的深海,恐懼得不知如何麵對一無所有的世界,隻能不能地重複著無力的奢求,“不要……”
“洛洛!”有人緊緊地握著我因恐懼而攥緊的手,在我耳邊輕聲地安慰著,“洛洛,別怕,你隻是在做夢,沒事的。”
真的是做夢嗎?
我沒有失去陽光和晴空嗎?
我的世界不是空白的嗎?
“洛洛,不要怕,我會一直在你的身邊。”
低低柔柔的聲音,耐心地在我耳邊說著不離不棄的承諾,那些溫柔的話語,緩緩地通過耳膜傳遞到我的腦海,安撫了我夢中的恐慌和悲傷。
暖暖堅定的手掌,輕輕地拂過我冰冷的臉頰,慢慢地把我從夢中喚醒。
“嗯……”我呻吟著張開惺鬆的雙眼,一時無法適應炯亮的照明,難受地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視線漸漸地清朗,神情恍惚地看著近在眼前精致的麵孔,腦袋放射出一大片的空白,意識仍停留在夢中沒有回籠。
“洛洛,清醒了嗎?”精致麵孔的主人探手過來,把我淩亂的亂發撩到耳畔,深潭般的黑眸溢滿了關切和擔憂。
背光的藍紫色大波浪卷顯得異常得夢幻,滑過她的肩頭垂在我的胸口,跟著我心跳起伏著。鼻尖飄過淡淡的糖果香,熟悉的味道刺激著我恍惚的心緒,紊亂的腦袋倏地清晰起來,,眼睛猛地一亮,此時為我憂心忡忡的人是棠歌!
我豁然開朗,從夢中回到現實,抬眼看看四周,發現自己就躺在宿舍的**,想起之前在舞蹈室失去意識的事了。
“洛洛,以後我吹笛你跳舞……”
“……洛洛會成為‘聞笛起舞’的好舞者……”
那個來自記憶之湖的聲音,為什麽會給我如此大的震撼呢?
究竟是誰曾經對我說過那樣的話?
“棠歌。”我一邊揉揉地依然發疼的太陽穴,一邊撐著從**起身,直視棠歌黑轆轆的雙眸,疑惑道,“我不是在舞蹈室,怎麽回來呢?”
奇怪,腦袋就像被大魔王拿大錘子敲過似的,依然有些昏眩感。
大魔王啊大魔王,你現在又想找我什麽麻煩呢?
“洛洛,你在舞蹈室昏倒,我把你背回宿舍,之前讓保健室的老師來了,老師說你壓力過大造成大腦的負擔,才會失去意識,好好休息放鬆就沒事的。”棠歌的眉頭微微地鎖著,眉宇間滿是心疼之色,“洛洛,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原來是這樣的。
看著棠歌憂心如搗的模樣,我突然昏倒應該嚇到她了吧?
“棠歌,放心啦,我現在沒事了。”我忙不迭地揚起水洛菲標誌性的大笑容,不想說現在頭還有些疼腦袋有些昏讓棠歌擔心,不過——
壓力過大?
奇怪,我哪裏來的壓力啊?
我會昏倒,也許是和空白的記憶有關吧?
隻是,為什麽棠歌吹的《精靈之舞》會在我腦中,產生如此激烈的波動呢?
為什麽那個記憶中的男聲會牽動我的神經呢?
“剛才看你睡覺時的表情,非常驚恐不安,是做噩夢了吧?”棠歌體貼地給我倒來一杯水,自發自地掏出手帕擦拭著我額頭的冷汗,“如果噩夢讓你很難受,就說出來,這樣心裏會舒坦很多的。”
“嗯,是個很奇怪的夢。”我輕輕地喝了一口水,頓了頓,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到那個美輪美奐得卻驟然破裂的夢,那個白衣少女手腕上的銀鈴鐺手鏈,“叮當叮當”得好像棠少爺的手鏈。而藍衣的吹笛少年有一頭柔軟飄逸的短發,也像棠少年,但他的笛聲優美一如眼前棠歌所演奏的。
到底白衣少女和吹笛少年是誰呢?
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我的夢中?
“叮咚!”
突然,有個奇異的念頭,如同流星驟現,滑過我的腦海。
“棠歌,你說翔明中學舞蹈科和音樂科的校服是什麽樣子的?”我捧著杯子的收驀地受緊,有些緊張地看著棠歌。
“呃?”棠歌被我天外來客似的跳躍問題晃了下神,隨之好笑地看著我,倒也老老實實地解答,“翔明中學不同學科的校服款式一樣,區別隻在於顏色,舞蹈科是白色的,音樂科是藍色的,戲劇科是咖啡色,普通科是綠色的。洛洛,還想知道更詳細的嗎?比如各個學科校服上別的鬱金香校徽的具體位置?”
棠歌的話,讓我的心猛地一震,愕然瞪大了眼睛。
白色和藍色。
鬱金香校徽。
那麽,夢中出現的白衣少女和吹笛少年,有可能穿的就是翔明中學的校服?
“棠歌,我猜,翔明中學可能有一大片夢幻的紫色鬱金香花海,對吧?”我努力地克製胸口的激**,故意裝作不以為然,好奇地猜測著。
“對啊,那是翔明中學的校花。”棠歌點點頭,目光閃爍兩下,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語氣突然變得激動,聲音有些微的顫動,“洛洛,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夢中漫無邊際的花海,原來是翔明中學的象征。
“沒。”我茫然地搖著頭,心中因為棠歌的證實而洶湧澎湃起來。
那個夢……究竟是什麽意思?
是還原我在翔明中學的回憶?
還是大魔王不懷好意的捉弄呢?
——VOL.02——
[光彩驟失的大波浪卷]
舞蹈室內的伴奏長笛,不期然地吹動了記憶之湖的漣漪,繼而讓我措手不及的掀起驚濤駭浪。
晴空下花海間的光怪陸離之夢,好像在印證著空白記憶因棠歌之語而起的波動。
夢,以特殊的方式證明我腦中閃爍的猜測,都是曾經真實存在過的——我就是夢中的白衣少女,以前有人就像棠歌那樣,為我吹笛伴奏看我翩然起舞,與我分享著舞動的喜悅。
然而,夢沒有告訴我被花海吞噬消失的藍衣少年是誰?
清醒之後的大腦,一片茫然地麵對棠歌所透露的信息。
到底是誰?
和海淩一樣,曾經那樣親密地陪伴在我左右呢?
我低下頭,握緊手中的水杯,搜腸刮肚也無法從空白的回憶中揪出關於藍衣少年的任何信息。
夢中“叮當叮當” 的清脆鈴鐺聲,依然盤旋在我的腦海裏,可少年的麵容在夢清醒的那一瞬就模糊了,隱隱約約隻記得他掌中的銀色長笛,曾在漫天搖曳的花海間揮舞著掙紮著……
那個少年究竟是誰呢?
為什麽我的腦袋如此不爭氣呢?
好想把腦袋剖開看看,到底回憶都被大魔王偷藏在哪個角落了?
不靈光的腦袋,真的好欠揍,敲一敲,能不能開個竅呢?
“咚咚!咚咚咚!”
我苦惱地掄起拳頭對著自己的腦門“咚咚”地敲起來,可惡的大魔王,居然把我變成了腦袋空空的笨蛋!
“咚咚咚!”
大魔王,把我的記憶都還給我!
“洛洛,你幹嘛敲自己的腦袋呢?再敲下去,頭又會疼的。”棠歌按住我充當大榔棰的手,阻止了我的自虐行為。
“敲一敲讓腦袋開竅,說不定我就會想起過去的事呢!”我有些心浮氣躁地說,可惜,真像棠歌說的話,腦袋倒沒有敲得靈光,反而又開始隱隱作疼了。
“傻瓜,別這樣逼自己去回想,那隻會讓你更難受的。”棠歌自顧自地變身按摩師,輕輕地揉著我的太陽穴,神奇地緩解了大腦的疼痛,讓我浮躁的情緒漸漸的平穩下來,“洛洛,遺忘的記憶,也許會變成成千上萬的碎片,需要一片一片地拾掇。就像拚圖一樣,你越急躁就越會手忙腳亂,那記憶的拚圖就永遠都完成不了。”
棠歌低低柔柔的嗓音,仿佛夾雜著鎮定劑一樣,奇異地安撫了我,讓我安了心,胸口的波浪滾滾也漸漸地趨於平靜。
記憶就像拚圖,隻能一片一片地拚合,根本就不能一蹴而就。
“嗯。”我恍然醒悟,聽著棠歌的話,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擺脫夢纏繞記憶帶給我的刺激感,想起棠歌是和我“同病相憐”的,忍不住追問,“棠歌,你丟失的那段記憶,也是要一片一片地找回來嗎?如果永遠找不全,那該怎麽辦呢?”
“人的記憶不會真正消失,隻是想不起來而已。”棠歌手繼續溫柔地按摩著我的太陽穴,充滿力量的氣流從她的手指通過太陽穴傳遞到我的心裏,很堅定很自信,似乎是不會被任何東西動搖的力量,“永遠很長,長得足夠我把記憶的枝枝蔓蔓找回來,我相信,總有一天,記憶會完整的。”
棠歌堅定不移的話,如一泓清泉注入我的心,整個人為之一振,心情瞬間晴空萬裏,腦中之前糾結的神經也一根根地順暢了。
是啊,大魔王偷走我的記憶是一個過程,我要從大魔王手中奪回記憶也是個過程。這個過程可長可短,就算我再怎麽心急,記憶也不會倏地一下回來充實我的腦袋。
棠歌說的對,永遠很長,所以,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來和大魔王對抗呢!
我可是牙齒天天曬太陽積極樂觀又勇往直前的水洛菲,打定主意要與無所不在的大魔王抗戰一輩子,怎麽可以因一時的挫敗而陣腳大亂呢?
我要像棠歌說的那樣,一片一片地拾掇記憶,一步一步地把回憶的枝枝蔓蔓找回來!
耶!水洛菲充電完畢,又是對抗大魔王的正義女戰士!
於是,我三兩下收拾好心情,習慣性地揚起嘴角,左右各三十度,然後抬起頭給棠歌最最燦爛的閃亮笑容,向她拍胸膛保證:“棠歌,你放心,我會和大魔王——”
然而,棠歌劉海下若隱若現的剛剛結痂的傷痕,晃了我的眼,讓我的豪言壯語瞬間萎靡梗在喉嚨裏,隻能咕噥得吐出來一個個僵化的字:“鬥、爭、到、底、的!”
之前恍恍惚惚地從夢中醒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已經脫下帽子的棠歌的額頭,居然藏著這麽驚天地泣鬼神刺激得我腦袋“嗡嗡”響的“秘密”!
那個傷痕……在額頭上……
好巧合的位置啊!
在三號錄影棚,棠少爺把我嚴嚴實實地護在懷裏,而飛濺的燈片就在那個位置滑過,鮮紅的血從那裏湧出來,墜落在我麵前。
棠少爺……棠歌……
一樣的名字,神似的五官,同頻率的聲音,相似的身形,熟悉的糖果香,還有……額上同一位置的傷!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呢?
隻是身份不同,一位是藝術家的兒子,一位是女校的學生,一個是清爽怡人的短發,一個是風情萬種的大波浪卷……這些都是可以偽裝的不同……
怎麽可能是兩個人呢?
我隻是失憶,不是失去分辨能力!
驀地,心底竄起了一簇火苗。
“洛洛,是不是哪裏又不舒服了?”棠歌見我圓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緊張兮兮地探探我的額頭,然後恍然大悟,“對了,你昏倒到現在還沒吃晚飯,是肚子餓了吧?”
異常關心我親近我的女生棠歌,說可能認錯人和我不是朋友的棠少爺……
如此迥異的兩個角色,棠歌駕馭得非常得心應手!
這般演技,比演藝世家出身的葉海淩還要高呢!
棠歌?
是她,還是他呢?
“我不餓,也沒有不舒服。”隻是心底竄起的火焰越燒越旺,旺得把我剛才的豪情壯誌都燃燒成了滿腔憤懣。然而,此刻我以聖人都佩服的毅力忍耐著,不讓自己像沐汐漫那樣被踩到尾巴就發飆,而是不動聲色地把水杯遞給棠歌,若無其事地說,“我渴了,還想喝水,棠歌幫我再倒杯行嗎?”
原來,沐汐漫沒有“草木皆兵”,也不是對棠歌有偏見,的確是這個棠歌“別有用心”!
我就像個傻瓜一樣,對著兩個棠歌眉開眼笑,卻被當猴子耍了,“她”一定覺得很好玩吧?
自從我蘇醒有記憶以來,我第一次覺得憤怒!
這個棠歌,以溫和親切的麵容靠近我,知道了我沒有過去記憶的秘密,卻還要偽裝成不同身份以不同方式跟我相遇,那麽,那些“她”對我說過的話,有幾句是真的呢?
看著我因為“她”的“無心之語”陷入回憶的泥淖而困擾,“她”看戲看得很過癮吧?
“好。”棠歌欣然應允,從我手中接過水杯,藍紫色的大波浪卷隨著“她”起身而跳躍著。
然後,就在棠歌端著水杯轉身從我床邊邁開腳步的那一瞬,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抓住了拂過我臉頰的美麗夢幻又充滿謊言的藍紫色大波浪卷,用力地往下一扯——
“哐當!”
水杯落地,碎片四濺。
刹那間,棠歌僵化成了石像,手中的水杯脫手而出,保持著轉身的姿勢,一動不動。
淺棕色的短發,在燈光下反射著柔和的光芒。
漂亮的大波浪卷在我手中,仿佛失去了生命力,驟然沒了光彩,死氣沉沉。
——VOL.03——
[保密的條件]
沉默。
在我扯下棠歌假發的那一霎,沉默在宿舍內無止境地彌漫開。
淡淡的甜甜的糖果香,不知不覺地變得迷離而飄忽,仿佛棠歌此刻的捉摸不定。
謊言,被我以最直接最無所遁形的方式拆穿了。
而棠歌一直僵直的身體背對著我,我無法看到“她”此刻的表情會是何等的“精彩絕倫”!
“棠歌,你漂亮的大波浪卷,掉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流逝,仿佛流過了一個世紀,在沉默得快要窒息的宿舍內,始終等不到棠歌回頭來“投案自首”,我幽幽地開口,輕輕地晃動著手中的假發,無比嘲諷地看著棠歌。
棠歌,發揮了棠少爺在電視台裏的優良品質,一聲不吭。
是心虛呢?
還是無言以對呢?
我忍著滿腔火氣有條不紊地從下床,慢條斯理地繞到棠歌大少爺麵前,隻見他一臉的陰晴不定,各種各樣的心思在他黑邃的雙眸中閃爍晃動,仿佛大腦正在快速地運轉著,思索著如何敷衍我的策略吧?
“這麽華麗的頭發竟然是假的,很可惜,是不是啊?棠歌,棠少爺!”我驟然揚高了聲音,氣勢洶洶地把假發塞進棠歌手中。少了這頂藍紫色大波浪卷的裝飾,棠歌就不是那個優雅尊貴得像鳶尾的彩虹女神了!
棠歌依然秉持著“沉默是金”的最高原則,沒有回應我。
棠歌“不作為”的態度讓我怒火中燒,燒得我忍無可忍,無法再忍了,好像被大魔王附身似的,“獅子吼”對著棠歌馬力全開:“棠歌,把我這個傻瓜當猴子耍,你很得意嗎?看著我在空白回憶中掙紮的愚蠢樣子,你很開心嗎?你這個大混蛋,到底想騙我到什麽時候啊?你說啊,為什麽要隱瞞身份?”
“洛洛。”棠歌攥緊假發的手指指節微微泛白,驚愕看著一反常態態的我,抿著下巴,艱難地開口,“抱歉。”
“棠少爺,你以為說抱歉就夠了嗎?”我憤憤然地瞪著棠歌,腦海中閃過兩個麵對我態度截然不同的棠歌,心好像被人劃過一刀,隱隱地抽疼著,“一邊女扮男裝在學校裏親近我,把我當唯一珍視的朋友。一邊恢複正裝,說我不是你的朋友,棠少爺,你到底把我這個沒有記憶的可憐鬼當什麽了?隨心所欲地玩弄一個沒有過去的人,這樣的遊戲很好玩吧?”
就是因為我沒有記憶,所以才會被兩個棠歌耍得團團轉了。
“洛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棠歌開始慌張起來,不知所措地看著我,“我沒有耍你玩弄你,我真的很開心能夠和洛洛認識——”
“那你解釋啊!”我霍地打斷棠歌,目光炯炯地直視著他,“給我一個接受你原諒你的理由,否則,還是請棠少爺高抬貴腳離開新蘭吧!”
我一定是被大魔王詛咒了,所以才會遇到雌雄難辨的棠歌,傾腸倒肚得和“她”交換心事說心裏話當好朋友,鬥誌昂揚地要像“她”那樣打倒大魔王找回記憶,結果發現是好心被雷親,人家根本就是把我當天字第一號大笨蛋!
古代有女扮男裝進書苑去從軍的祝英台花木蘭,現代居然還有男扮女裝進女校不知要幹嘛的棠歌!
大魔王,你這個玩笑開得有些過火吧?
“既然洛洛要理由,那我說。”棠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黑邃的眼眸慢慢地氤氳起來,籠上了一層憂鬱的霧氣,表情也變得悲傷,“洛洛,你知道我在找一個人吧?”
棠歌的合作態度和他憂傷的神情,讓氣呼呼的我瞬間緩和下來,冷不防地被他的憂傷感染,心莫名地揪緊。
“嗯,你不是說找到了嗎?”那時在電視台裏棠歌跟我說過,對於他找的人不是我,讓我心底有些微的失落呢!
“我找了她很久,而她就在新蘭,被人嚴嚴實實地保護著,阻斷一切和我的聯係,我無法見到她。”棠歌的下巴繃得緊緊的,仿佛在克製著心中的洶湧澎湃,低柔的嗓音越來越沉重,“因此,我隻能來新蘭,才有機會靠近她。”
所有的火氣,霎那間,都被棠歌抑鬱的話語打消了。
棠歌的苦衷,讓猝不及防的我心軟,為他覺得難受。
不得不隱瞞身份來到新蘭,並不是針對我的欺騙,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對他發脾氣的。
“她,對你很重要吧?”我無法抑製地為棠歌的遭遇心疼,聲音不由地放柔了。
努力找尋一個人,找到之後卻發現是天涯海角的距離,那個人成了他可望而不可及的人。這種感覺無奈又悲哀,我隻是因為過去的空白而惘然,但棠歌的過去是我無法想象的沉重,他要承擔更多的悲傷。
“她早已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棠歌突然揚起嘴角微笑著,雙眼不由地柔和起來,似乎想起了兩個人的幸福時光,“我們約定,不管發生任何事,都要不離不棄,牽著對方的手一直走到永遠的。”
不離不棄,牽手到永遠。
許下這樣美好承諾的棠歌,正在用行動證明著他的矢誌不渝,感動的泡泡從我心底一個個地冒了出來。
“原來她是你的戀人。”我恍然看著棠歌,忍不住好奇地問,“為什麽會分開呢?”
“因為,我沒有保護好她,我把我們之間的記憶弄丟了。”棠歌長長的羽睫仿佛受傷的蝶翼,無力地垂了下來,剪輯著眼眸中濃濃的悲傷,“所以,我要親自把我們丟失的記憶一片片地找回來,一步步地靠近她,我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回到我身邊的。”
看來被大魔王詛咒的人,不止我一個。
我和棠歌的記憶,都被大魔王動了手腳。
看著為了戀人這麽努力前進的棠歌,我根本就無法再怪他的欺瞞了,反而希望他能夠早日找齊記憶:“棠歌,雖然我不知道被你珍視的那個女孩是誰,但我想有情人會跨越大魔王的阻礙,終成眷屬的。”
“洛洛,謝謝你的體諒。”棠歌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看在我們‘同病相憐’的份上,我就不揭發你,讓你在新蘭完成你的‘宏圖大誌’,但是——”我頓了頓,為難地打量著變回短發就英氣逼人的棠歌,心髒莫名地跳得有些失序。唉呀,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被葉海淩知曉的話,我肯定會被打包直接快遞出國念修女學校的,“我替你保密,是有條件的!”
“有什麽條件洛洛盡管說,我一定全力以赴。”棠歌毫不在意我的“刁難”,恢複溫柔親切的模樣,眼睛微微彎了起來,眉角染上了一絲絲的笑意。
“第一,在學校裏,要和我保持適當的距離,不準再像女生那樣毫無顧忌地親近我。”
男女授受不親啊!
雖然了解棠歌的苦衷之後,我就無法在生他的氣,但他畢竟是男生,同班同社團同宿舍,太親近的話,早晚會穿幫的,到時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棠歌皺了皺眉,認真地想了好一會兒,重重地點頭:“洛洛放心,我會時刻注意的,絕不會讓你難為。”
“第二,你必須聽我的話,不準對我說謊。如果不想說的,我允許你保持沉默。”
棠歌要是再敢跟我玩“兩麵三刀”的把戲,我是絕對不會再這麽寬宏大量原諒他的!所以,最好乖乖地唯我“馬首是瞻”!
“沒問題,我不會對洛洛說慌的。”這一點,棠歌倒想也不想地答應。
“第三嘛,暫時想不到,以後再補充。”有棠歌的保證,那麽我和他共處一室應該不會出問題的。
“嗯。”棠歌毫無異議,好像危機解除,自顧自地戴上假發,對我笑得春暖花開,然後從口袋掏出一顆糖果遞給我,“那就以糖果之名,定下我們之間的協議吧!”
哇!
不會吧?
棠歌隨時都帶著糖果在身上,難怪身上總有甜甜的糖果香。
“好,誰都不能違背哦!”
我接過糖果,握緊,有股奇異的暖流悄悄地滑過我的心頭。
——VOL.04——
[丘比特緣分之窗]
棠歌男扮女裝進新蘭的事,以糖果之名和平解決,變成了我們兩人共同的秘密。
雖然棠歌很爽快地答應我的條件,但我覺得有必要驗證下他遵守約定的“忠實度”!
於是,翌日晚上,吃飽喝足之後,望著窗外皎潔的明月,我**澎湃響給棠歌下達第一個“命令”:
“棠歌,你要神不知地帶我去凱旋廣場,然後再鬼不覺地回來,可以嗎?”
凱旋廣場有個特殊的傳說,我早就想去了。可惜葉海淩把我保護得太“嚴實”,不可能避開保衛(保衛兼職當葉海淩的眼線)的目光單獨離開新蘭。如果和葉海淩一起去凱旋廣場,那個傳說又不能讓海淩知道。
嘿嘿,現在有了棠歌這個助手,我想應該有希望“偷渡”出新蘭而不被發現。
“洛洛,這麽晚,你要去那裏做什麽?”棠歌抬起頭瞄了下牆壁上指針指向八點的掛鍾,狐疑地看著我。
馬上就不聽話了嗎?
“保密條件第二條,你回想下。”我眯起眼睛,模仿著電影裏壞蛋威脅人的樣子,“嘿嘿”地詭笑兩聲,踮起腳尖居高臨下地俯視椅子上的棠歌。
“既然洛洛想去,我義不容辭。”棠歌恍然大悟,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點頭,“我想,校長應該會樂意幫我這個忙的。”
“咦?校長怎麽會幫你呢?還是,你想趁機告密?”我突然想到八卦團團長程子含說過的話,棠歌是校長引薦起來的,個人資料檔案都屬於高度機密,這麽說,棠歌和校長關係匪淺了?
“洛洛,你想太多了。簡單地說,校長是狂熱的古典樂愛好者,剛好是我父母的超級粉絲。”棠歌好笑地解釋,一邊上下左右地打量著我,“不過,我們需要稍微變裝一下出去,穿校服太引人注目了。”
汗……校長原來是瘋狂追星族啊,居然為了偶像連原則都不顧了。
於是,在棠歌與校長溝通後,我們兩個都換上黑色風衣套上連衣帽,全身上下過得嚴嚴實實,隻露出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賊頭賊腦”地從校長專用的秘密通道離開了新蘭女校,攔了輛計程車直接前往海棠市中心的凱旋廣場,嗬嗬,司機差點以為自己被打劫呢!
諾大的凱旋廣場,少了聖誕節時的喜慶之色,多了一股冬天的蕭瑟,中央的噴泉在一片冷清中寂寞地噴灑著。
“棠歌,跟我來。”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廣場上稀稀落落的人群,躡手躡腳地帶著棠歌往噴泉六十度方向的百年老榕樹前進。
“洛洛,幹嘛偷偷摸摸的?”棠歌皺了皺眉頭,有些匪夷所思地看著神秘兮兮的我,“要玩捉迷藏嗎?”
“噓!”我向棠歌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既緊張又興奮地掃視四周,確定沒有人注意到“鬼鬼祟祟”的我和棠歌,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著滿頭霧水的棠歌閃到老榕樹後麵。
“棠歌,看到了嗎?”我指著老榕樹樹根下的一個大洞,得意洋洋地問,“知道這是什麽嗎?”
“樹洞?有什麽特別之處嗎?”棠歌一手支著手肘,一手撫摸著下巴,手腕上重新戴上了“棠少爺”的裝飾品——咖啡色幸運繩和銀鈴鐺手鏈,銀鈴鐺手鏈隨著手腕的晃動響起清脆的“叮咚”聲,神奇地驅散了圍繞著我們的寒意。
“它叫‘丘比特緣分之窗’,你看,裏麵有很多情書吧?”我從兜裏掏出手機充當照明,輕輕地扒開上麵的樹葉,掀開樹洞裏一塊木板,一封封五彩繽紛的情書,無所遁形地在我們麵前出現,“我在圖書館看過一本書,裏麵有記載一些海棠市的神秘傳說,其中一個就是老榕樹的樹洞。聖誕節的時候,我偷偷來求證,真的有耶!書上說,隻要把寫滿心裏話的信件房間這個樹洞,丘比特就會幫忙傳達心意或告白哦!”
“丘比特緣分之窗?真是個美麗的傳說。”棠歌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探過腦袋,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些信件,眸中閃過奇異的光彩,“洛洛,你是來告白嗎?”
“我喜歡的人一直在身邊,不需要這麽迂回的告白方式啊!”我不以為意地擺擺手,自從我蘇醒之後,葉海淩就寸步不離地守著我,明白了他的心意,也讓我更加放任對他的依賴,我想,那種依賴就是“喜歡”吧?
“你喜歡的人?”棠歌頓了頓,聲音莫名地低沉,“葉海淩?”
“嗯。”我點點頭,冷不防地想到上次在電視台棠歌和海淩怪異到極點的互動,疑惑地看著不知為何沉下臉的棠歌,“棠歌,你和海淩關係很糟糕吧?”
“從小到大不斷地被拿來比較,各個方麵都要競爭贏過對方,算是宿命的敵人,關係能好嗎?”棠歌不以為然道,嘴角微微勾起嘲諷的角度,甩了甩腦袋,清了清嗓門,轉移了話題,“洛洛,你還沒有說來這裏做什麽呢?”
原來兩人從小就是對手,難怪看對方都不順眼,看來,我以後少在他們提對方比較好,免得引發宿命的大戰。
“請丘比特做我記憶的使者。”我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雪白的信封在棠歌勉強晃了晃,輕輕地放進樹洞,蓋好木塊,用樹葉蓋好洞口,“棠歌說記憶要一片一片地找回來,所以,我就把找回的記憶記錄下,投進丘比特緣分之窗,讓它告知我過去的回憶,我很在乎。這樣,下次也許我就能想到更多的事。”
現在,我隻想起在翔明中學紫色鬱金香花海裏跳舞的畫麵,但沒想起那個吹笛為我伴奏的少年,希望丘比特能夠幫個忙,衝破大魔王的封鎖,助我一臂之力哦!
聽完我的話,棠歌原本因葉海淩微沉的臉驟然放亮,雙眸盈盈閃動著奇特的波動,心情好像一下子變得奇好無比,嘴角不斷地向兩邊揚高,笑容如同絢爛的煙花在他白皙的麵容上綻放開,溫柔的嗓音帶著一絲絲的激動:“洛洛,丘比特一定會幫你連接過去的記憶,我很期待洛洛記憶收集完整的那天。”
在廣場微暗的燈光下,依然清晰得反映著黑帽子下棠歌完美無瑕的俊臉,好心情讓他整個都閃閃發亮起來,一不小心就把我所有的目光都勾走了。
真摯的話語,誠懇的笑容,匯聚成一股溫暖的氣流,毫無預告地襲中我的心。
“怦怦!怦怦怦!”
心髒七上八下,跳得一團糟,呼吸也不受控製地急促起來。
棠歌的笑容,澄澈幹淨又溫暖,不經意間觸動我記憶的一根弦,腦中閃過一張同樣擁有暖心笑容的臉,是海淩嗎?
冷峻的海淩在外人麵前總是一張萬年不化的冰川臉,可在我麵前,似乎擔心他的冷臉會凍到我似的,總是努力地融化冰川,給我融雪般的笑容。
海淩的笑容很淺很淡,依然有著微涼的氣息。
像眼前棠歌溫暖的笑容,不是海淩的,那是誰呢?
是那個麵容模糊的吹笛少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