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張道藩

碧薇，在晚年回憶錄的末尾寫道：

“從此我以離婚時徐先生所給我的畫換錢為生，一直到現在，我沒有向任何人借過錢，也不曾用任何人一塊錢。”

持錢，彰顯著她的驕傲，她早已將心底的情之貪念撇開。也正因此，她做到了心如止水、情銀兩清地撇開悲鴻，再與一個叫張道藩的男子開啟一段愛情之旅。

他們第一次相遇，應是在中國駐德使館的酒會上。

據說，那一年張道藩才考進倫敦大學美術係不久。本是仰慕徐悲鴻才華的張道藩，未承想遇到一個讓自己傾慕的東方美人。這身材纖細高挑、舉止優雅大方的東方美人，就是徐悲鴻的妻子蔣碧薇。

一眼驚豔之下，蔣碧薇就入了他的心。

他聽聞碧薇曾為愛情舍棄一切，就更為她著迷了。自此之後，於他，世間女子千千萬，竟是任誰都無法與碧薇相比。於是，他想盡一切辦法來接近她。他將碧薇暗戀到天昏地暗，終於在某天將一封滾燙的求愛信給了碧薇。

然而，那時碧薇眼裏還隻有徐悲鴻。

那時徐悲鴻還未成名，他們的日子過得清簡，並且徐悲鴻一心撲在繪畫上，常常幾乎將她忘記。但是那又如何，她愛他，盡管愛得孤獨和沮喪，她心底還是隻有悲鴻一人。

所以，收到張道藩的那封求愛信時，她斷然拒絕了他。

他悲痛不已，可又能如何？

失望至極之下，他選擇迎娶法國女子蘇珊，以此來忘記她。

可是，情緣難了。注定在愛裏糾纏的兩個人，即使離得再遠，還是會有交集的時刻。

重逢時，張道藩已棄畫從政，有權有勢，而她卻困在跟徐悲鴻的破碎婚姻之中。心如死灰之際，她選擇和徐悲鴻分居。而張道藩雖風光無限，卻依然沒能忘記她。

於是，他以自己的溫柔體貼、輕言細語，悄然走入了碧薇的生活。

孩子尚幼，戰事不斷，徐悲鴻卻忙著追求他的愛情，她是太需要一個人來依靠了。漸漸地，她接受了他的情深意重。

1937年，在張道藩首次表白的11年後，他們終於有了第一次肌膚之親。

此後的20年間，他們通信兩千餘封。無論在異地，還是同居一樓，唯筆墨才能傾訴衷腸。情意綿延，亦在筆墨之間。

隻可惜，這纏綿愛意見不了光，他們做不了光明正大的戀人。

這是殘缺和遺憾。

1945年，碧薇正式和悲鴻離婚。道藩的太太蘇珊便要求張道藩與碧薇斷絕關係，否則，就會以離婚相逼。張道藩一方麵斷絕不了與碧薇的關係，又因其身份而不敢離婚。

要一個遲暮的碧薇，還是要名利、地位，這個政客顯然心如明鏡。

碧薇，是有失落感的。妾身未明時，因他的溫柔嗬護，她可以原諒一切，可以和他纏綿、糾結不清。春夢乍醒，那句“等你六十歲，就和她離婚，來娶我罷”膩甜的情話，因為歲月的緣故已幹巴得如同一束柳條枯枝，看不出、找不到任何盈盈綠意。

強硬若她，毫不嘴軟地說道：“基於種種的因素，我決計促成他的家庭團圓。”

晚年蔣碧薇與張道藩

晚年蔣碧薇

她給張道藩留下一封信，徑自去了南洋。

她從南洋歸來時，張道藩已搬出他們共同生活了十年的住所。

1959年，他們分了手。

此後，再也沒有走到一起。

十年相依，一朝分袂。最令人佩服的還是碧薇，她深知遲暮光陰的大勢已去，倒不如咬緊牙關，明智瀟灑地退出來。這種決絕，是快刀斬亂麻式的幹淨利落，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何況，此際她已60歲，子女也都和她斷絕了關係，淒涼的晚景即在眼前。

她給張道藩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感謝他幾十年對自己的一片深情。

掩卷感歎，唯碧薇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