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老宅秘道

自從老板發生車禍之後,“轉角遇到愛”咖啡館就宣告停業。站在門外透過玻璃窗往裏望去,一切擺設井然有序,就像是主人隻是臨時外出。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踢著棉布拖鞋,叼著一支煙出現在店門口,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張行善,警惕地問道:“你是誰?”

張行善向他出示警官證,老頭隨便瞟了一眼,說道:“不是交通意外嗎?有人謀害他?”

“不是,我隻是過來了解一下情況。”

老頭咕噥著打開咖啡館大門外的鎖鏈,“了解什麽情況啊,真是倒黴,本想靠著這間鋪子養老,結果咖啡店開張隻有幾個月,居然發生這種倒黴事。”

“你是店鋪所有人嗎?”

“是啊。”

老頭拉開店門,自己走了進去,張行善跟了進去,環顧四周,他之前也看過方程給他的監控錄像,發生失蹤案前後幾天,攝像頭的位置的確發生過變化。此次來看,攝像頭又恢複到失蹤案前幾天的狀態,果然是被咖啡館老板調整過。

張行善查過咖啡店老板的背景,他叫章偉,今年四十歲,一年前從外地來到本市,這家咖啡館是前店後宅模式,他就住在店裏,倒也省去了住宿費。

他為什麽要移動攝像頭的位置呢?又那麽湊巧,他剛把攝像頭移走,次日鄭星宇就宣告失蹤。還有方程發現他曾經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鄭太太和鄭星宇,這算是在籌謀嗎?

隻可惜章偉已經死去,就算他和鄭星宇的失蹤有關,如今線索已斷。

“警官,你看完了沒有啊?一會有客人來看鋪子,你這樣留在這裏不太方便吧?”老頭子下了逐客令。

張行善隻能走出咖啡館,這時他看到在馬路對麵有一個女子手捧一束潔白的白玫瑰緩緩而來,那女子打扮華麗、妝容精致,她摘掉鼻梁上的名牌太陽鏡,微微彎下腰,將那束白玫瑰放在路邊。

那正是咖啡店老板章偉遭遇車禍的地方。

另一邊,方程與餘美朱來到“曉風殘月”,經過那場火災,本就陳舊的小樓變得支離破碎,門前有一條警戒線,阻止不明真相的人們進入。他們也不敢隨便走進去,隻能圍著小樓看了又看。

“這家客棧是萬縝所開,也隻有他有機會下藥迷倒高風亮。”方程說道,“我們必須找到萬縝。”

餘美朱來到石橋邊,目光越過籬笆看向親水平台,後門靠水,火勢沒有波及親水平台和涼亭。一陣風吹來,地上一個啤酒罐咕嚕嚕地滾了幾下。

“你覺得高風亮的話可信嗎?”她突然開口說道。

方程有些不解地看向她,“你另有所指嗎?”

“我查過‘笑臉男’的傳說源頭,那是來自於20年前,一份叫作《現代傳奇》的二流報刊。這份報紙以抄襲各種小道消息出名,最初就是這份報紙上寫有個男人因為被妻子拋棄而變得癡傻,整天化妝成小醜逗路上的女人開心。”

餘美朱雙眉緊簇,“而我現在才知道,伯母吳淑筠的外遇對象就是高風亮。而高風亮之前曾經做過一段時間的報刊編輯,所以我現在懷疑,刻意用‘笑臉男’汙蔑羞辱我伯父的人,就是高風亮!”

“你的意思是,高風亮因為記恨你的伯父搶走愛人,所以故意在報紙上用小道消息的形式醜化他,結果形成都市傳說。又恰逢鄭遙失蹤,那個目擊者嚴慈悅又說見到一個畫著小醜妝的男人帶著一個小男孩,這一連串的事件最終導致你伯父死亡的惡果。”

方程沉吟道:“不過照我看來,高風亮最奇怪的一點是指證兒子高零在嚴慈悅女兒的水杯中下藥,造成嚴女跳軌自殺。他之前不說,現在卻說,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

餘美朱搖頭道:“我倒是覺得他一口咬定兒子會傷害其他人才奇怪,就算他兒子在嚴女的水杯中下藥,憑什麽就確定這次也會傷害別人呢?”

“所謂惡魔的天性吧!”

兩人在談話間再次來到沉園鎮居委會,剛巧那位鄒主任正站在辦公室門口抽煙,方程笑著迎上去,遞上一包軟中華,笑道:“鄒主任,你還記得我們嗎?”

鄒主任接過香煙,嗬嗬一笑,“怎麽?又來打聽姓萬的?你們不去找小張主任嗎?”

“小張主任畢竟年輕,哪裏及得上您老見多識廣。鄒主任,萬家除了老街上的客棧之外,還有別的宅子嗎?”

鄒主任扔掉手裏的香煙,點上一支中華,狐疑地看著兩人,“你們怎麽這麽想找萬縝?難道他欠了你們錢?”

“拜托你啦。”

鄒主任指了指沉園的另一邊,說道:“我記得在沉園北邊的一小片民居那裏,應該還有萬家的房子,不過都是一些很破舊的房子了,我估計就算那個姓萬的回國也不會去住。”

沉園的北邊是一片荒涼之地,本來是農田,如今沉園鎮靠著旅遊業興旺發達,絕大部分農民都開始做紀念品生意,或者索性將房子借給外地人,自己搬去城市居住。

北邊人跡罕至,那邊的部分民居又小又破,絕大部分都空置著,不少當地人純粹等著有朝一日政府動遷。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越走越是冷清,不一會兒,這條泥濘的小路就隻剩下方程與餘美朱兩個人。

“你為什麽要來這裏?”餘美朱頗為不解。

方程說道:“之前張警官提到‘黑暗迷宮’,我突然有個很大膽的猜測。”

“嗯?”

“那個‘黑暗迷宮’我聽說過,是前幾年很有名的一個鬼屋。說是通過黑暗和噪音,斷絕人的視覺和聽覺,完全依靠觸摸在鬼屋裏行走。這個鬼屋一度成為網紅,還出現一票難求的情況。後來據說某次活動時,一位客人心髒病突發,雖然經過及時救治沒有生命危險,但是警方查到那個鬼屋根本沒有營業執照,所以最後關門大吉。”

“你的意思是,萬縝會再次建立一個黑暗迷宮,然後將這群客人關在裏麵?”

方程“嗯”了一聲,“關於這個‘黑暗迷宮’還有一個說法。”

“怎麽說?”

兩人此時站在那片民居的中間地帶,麵朝一間又破又舊的宅子。這間屋子就如同八十年代的滾地龍一般,洗手台在屋外,應該是生怕被外人盜用自來水的緣故,水閥被取走,隻剩下光禿禿的水管。

這片民居的房頂普遍很矮,感覺來個高大的男人就可以一躍而上。屋子與屋子之間的過道極其狹窄,兩邊的屋簷幾乎就要觸碰在一起。

他們麵前的那間屋子散發著陳舊簡陋的氣息,房門是最簡單的司必靈彈簧鎖,門上還有一個環形把手。方程試著握著把手推了推門,發現房門是鎖上的。

“我聽說‘黑暗迷宮’的老板建造這個鬼屋另有目的,他通過觀察人在黑暗中的種種表現,研究人類心靈。換句話說,就是國外一度很流行的超心理學。”

餘美朱嗤笑道:“真有趣。超心理學,簡直就是裝神弄鬼嘛!”

“所以,我現在有點擔心,萬縝是不是將那群人當作實驗對象了。”

說著,方程又推了推房門,這一下,他用了很大力,隻聽“咯咯”一聲,陳舊的門鎖裂開,房門竟然被他推開了。

“如果是實驗對象,高風亮為什麽會留在客棧內呢?”

餘美朱表示不解。

方程苦笑道:“這個嘛,我也不知道了。”

屋子共有裏外兩間,外間有一些桌子椅子之類的簡易家具,方程伸手抹了把灰塵,臉色有點嚴峻。

“從落下的灰塵來看,不像是長期沒有人待的地方。”

外間還有一點光線,裏間更是昏暗,餘美朱壯著膽子走了進去,一腳就踢到了一個軟軟的物體。

她打開手機光源,慢慢蹲下身子,頓時大吃一驚。

隻見裏間有好幾台監控設施,不過此時都呈黑屏狀態,地上仰麵躺著一個人,雙目緊閉,不知生死。

方程將手指輕輕放在他脖子處,“還有微弱的脈搏!”

餘美朱立刻打電話叫救護車,方程則注意到在屋子最深處有一個櫃子,櫃門半開,隱隱有股濕冷的氣息傳來。

他拉開櫃門,隻見櫃子中空,居然有一排樓梯通往地下,方程用手機敲了敲櫃門,幽深的聲音傳遞到極遠極遠的地方。

“美朱,你留在上麵等候救護車,你要小心留在裏間,如果外間有人進來你就立刻報警不要猶豫!”

說著,他便就著手機照明,沿著樓梯,緩步走了下去。

完全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些樓梯是用石頭雕刻而成,原本此地陰冷潮濕,石頭上理應青苔橫生,不過他落腳處一點都不濕滑,可能是有人刻意清理過。

走下石階大約十多米的距離,他已經完全被黑暗包圍,方程的手機隻能照到腳下的石階,他忽然感到一陣孤寂,心中莫名產生一種恐慌,開始擔心若是餘美朱將櫃門關閉,自己是否就要與這石頭、黑暗,還有潮濕的空氣融為一體。

難怪有名遊客在“黑暗迷宮”中突然心髒病病發。

終於來到石階的盡頭,那裏有一條長長的通道,他強壓著心中的不安,繼續沿著這條通道往裏走,大約五分鍾之後,他來到了地道的盡頭,摸到了一扇冰冷的鐵門。

他走得急,不慎撞到了鐵門,發出一聲巨響。

響聲在通道中回**,震得他耳膜嗡嗡的,好不容易等到聲音散去,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

這一次,是從門那邊發出來的。

“江年,是不是江年在那邊?”鐵門隔絕了部分人聲,他聽不太清楚,可能是在呼喚一個人。

方程摸索著找到鐵門的門栓,用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門栓拉開,鐵門緩緩而開!

“江年!你去了哪裏?怎麽回事?為什麽我叫你開燈你沒回應?”

為首的一個男人一把抓住方程,但是在手機電筒的照射下,他發現對方並非“江年”。

“你是誰?江年去了哪裏?”

方程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鎮靜地問道:“你是萬縝先生嗎?”

男人停下動作,打量著他,“你是誰?江年呢?”

這時,從鐵門內出來更多的人,在幾台手機一起照射下,通道內頓時亮堂了許多,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攙扶著一個脖子受傷的女子,那女子的容貌與餘美朱酷似,方程馬上想到她就是餘美琪。

“餘小姐?餘美琪?”他走到餘美琪的身邊,發現雖然容貌相似,但是餘美琪臉色更加蒼白,雙眉微蹙,顯得鬱鬱寡歡。

“是啊,請問你是哪一位?”餘美琪問道。

方程微笑道:“太好了,美朱一直在找你,她很擔心你呢!”

“美朱嗎?”

一群人沿著石階重新回到地麵,此時救護車已經趕到,醫護人員和警察在屋子裏進出,江年的後腦勺被人用石頭擊打,所幸他倒下之時,地上的灰塵居然止住了血,僥幸撿回一條性命。

“堂姐!”餘美朱見到餘美琪,激動地飛奔過去一把抱住她。

姐妹倆分開不過短短四天,她卻恍如隔世。通過對堂姐的追尋,她重新回顧了20年前的事件,當時她僅僅兩歲,對伯父的遭遇所知不深,此時重溫往事,她不由感歎世事之多變、人性之複雜、命運之詭奇。

餘美琪微微一笑,“你終究還是來了。”

見到餘美琪脖子上的傷痕,餘美朱驚道:“怎麽回事?

是誰幹的?”

她的目光轉移到另外幾個人身上,她立刻認出了一瘸一拐的馮欣,那個一臉不屑模樣的年輕人是林若鬆,還有一個滿臉愁苦的大媽,她手裏拿著一把留有血跡的水果刀,料想就是她動的手。

為了避免麻煩,萬縝主動說道:“警察先生,底下……底下還有一具屍體。”

聽到這句話,餘美朱頓時想起高風亮對兒子的指控,他“擔心”兒子會對其他人不利。

“他是惡魔之子,他有惡魔的天性。”

言猶在耳,餘美朱看見高零的目光正深深地望著餘美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