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祭亡人

細碎的朗讀聲在耳邊響起,實驗小學的某班級學生,正在老師的安排下,有條不紊的上著自習課,教室中偶有幾個調皮搗蛋的孩子互相交頭接耳,而這種沒有老師在場的環境中,這樣的事,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我盤膝坐在學校圍牆的東邊,單手拄著下巴,仔細的盯著教室裏的這群孩子,偶爾還會想起小時候曾經經曆過的類似畫麵,想想如果是自己的話,會是調皮搗蛋的那一群嗎。

“那位小師傅,您別光坐那歇著了,趕緊把這點兒活兒弄完得了,一會兒該放學了,這孩子們一出來,你這活兒又沒法兒幹了。”

我尋著聲音低頭看去,正是學校傳達室的保衛,李老頭兒,我假扮工程維修人員,蹲在這地方修理學校圍牆上的監控攝像頭,已經磨蹭了快一下午了,想必這老頭兒早就起了疑心,估摸著就快把我當成某個猥褻女童的神經病了,可我的心思卻不在他那裏。

我聽著李老頭兒的話,隨口應承著,視線卻仍舊停留在一樓教室內倒數第三排的一個小女孩兒身上,全班的孩子唯獨她一個人在教室裏仍舊帶著她那頂黃色的學生帽,這是學校專門為孩子們放學過馬路時配發的安全警示帽,除了明顯的校徽之外,並沒有什麽特別。

而就在我的眼睛從眯成一條縫突然睜開的一瞬間,小女孩兒卻同時從座椅上筆直的站了起來,她對著麵前空空如也的講桌答了一聲:“到。”頓時惹得全班同時哄堂大笑,有的孩子甚至習慣性的拿起手邊的紙團就朝著她丟了過去,而那小女孩兒卻仍舊筆直的站在那裏,目光注視著黑板和講桌的位置,似乎嘴裏仍舊念念有詞。

幾分鍾之後,教室內的哄鬧聲終於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一位中年女性教師推門進了教室,一臉嚴肅的訓斥著班上的同學,而站在教室中央的小女孩兒,卻隻是默默的低著頭,並沒有坐下,當班主任轉身離開教室的時候,我竟然看到那小女孩兒的帽子上放射出一道微弱的紅色光線,很顯然,那頂帽子被人當做黃簽紙,已經畫了符,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左右兩道符中,還結了印,是高手所為。

我盯上這小女孩兒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早在八月下旬的時候,這檔子事就已經提到我的日程安排上了,今天,無論如何我得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複。

五點鍾準時響起放學的鈴聲,我則在前五分鍾草草了事,擺弄好了那兩隻本就沒有任何毛病的監控攝像頭,和保衛李老頭兒交代過事宜後,我便跟著小女孩兒的背影,擠在放學的人群中,而她則穿過街道,穿過胡同,又繞過菜市場,似乎並不願意走那些人多的大路。

小女孩兒的背影顯得格外孤獨,她很像我曾經見到的一個人給我的感覺,而我這雙眼睛裏,除了她之外,還看到一位身穿米黃色毛衣和長裙的女人,正悄悄的跟在小女孩兒的後麵,小女孩兒似乎也早就注意到了這個細節,時不時的回頭觀望,加快腳步,表情看上去十分焦慮,她有陰陽眼,我知道她和我一樣能看到身後的女人,這也是我盯上她的原因。

穿過老城區的胡同,我們前後一行三位經過河邊,小女孩兒突然停下了腳步,也許是見四下裏沒有其他人,她突然轉過身,用一種極度恐懼中又帶著憤怒的口吻對背後的女人叫到:“你總跟著我幹嘛?離我遠點。”

而那女人不但沒有半點想要離開的意思,反而快步迎了上去,難道是要下殺手了?我眼見不妙,連日裏的辛苦不能在這一刻付諸東流,於是心一橫,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對準那女人的背後就是一掌,沒等她作出任何反應便掐住她的脖子,在她額頭上一點,瞬間裏周圍紅光四射,那女人表情痛苦的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了,我起手便滅了她的元神,可我卻想不通,為什麽在臨走的那一刻,她竟然露出了安詳的麵容。

事情總算結束了,我看著眼前已經驚呆了的小女孩兒笑了笑,剛要安撫她的情緒,說些什麽你還小,不懂這些之類的話,可卻沒曾想,眼前的小女孩兒竟先開了口,她怒罵到:“都說了不要你跟著我,讓你離我遠點,你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媽媽她再也回不來了,再也回不來了,你離我遠點兒,我恨你!”

小女孩兒哭著轉身跑向了公路的對麵,我卻驚訝的呆立在原地,問著自己,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可當我再一次抬起頭,望向那已經跑遠的背影,想要伸手去阻攔她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輛飛速疾馳的大貨車將那年幼的女孩兒徹底碾碎的畫麵。

我僵直在原地,全身顫抖,心如死灰,我到底都做了什麽啊,我不停的問著自己同一句話,我到底……都做了什麽,原來那句離我遠點,是在對我說的話,一瞬間,我被羞恥、無助和無地自容的負罪感包圍著,一下子徹底被打垮了,這些年我到底都在做什麽啊,我開始質疑自己的一切想法,到底什麽才是對什麽才是錯,善惡又該如何定論,而這一天,剛好是中秋節,一個本該團圓的日子。

我沒有家,也沒有團圓的日子,一個人的時候,我就會想些沒有答案的問題,這個世界,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世界,我們看到的,聽到的,是真實的嗎?耳邊那些輕聲的話語,是善意的勸慰還是另有目的的偽善,那些所謂的幸福,不過是你我編織出的一張網,讓欲望把自己牢牢的困在裏麵,到底是誰在操控著這一切看似平淡卻又充滿著無限惡毒念頭的綜合體,罪惡欺壓著善良,謊言淹沒了真相,還有誰認得出這個世界本來的模樣,還有誰和我一樣,在這無限的憤怒中隱忍著。

如果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你所看到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群,並不是你所知道的那樣,看起來與你我樣貌皆無差異的各色人等,其實並不都是人,你會相信嗎?

當然,我指的並不是抽象的意義,而是純粹物質方麵的說法,沒錯,你看到的,和你一樣的人,並不都是人類,有些是什麽,簡單的幾句話也說不清楚,總之,如果你覺得這個世界是由人類統治的世界,那就大錯特錯了,人類,在這個世界中,隻不過是極為渺小的一類群體。

放下這些不談,來說說我自己,我家祖上曆代皆為異人,有的選擇隱遁世外獨自修行不問世事,有的選擇隱於鬧市中行俠仗義濟世蒼生,為的就是讓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離那些凡人遠一些,可卻沒人知道,他們到底付出了多少代價,才換來普通人的安逸生活。我說不清到我這一代是多少輩傳下來的,也許流傳到今天,也隻有個聽起來還算響當當的名號,可我卻恨透了這並不情願,卻與生俱來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