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以食為天
陳秋一把拉住了樊無期,“無須多禮,你隻當不知道朕的身份便是。”
這個時代中,跪禮隻是對於身份極高之人才會行的禮節。
眾目睽睽之下,陳秋還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樊無期這才放下心來,他躬身站在一旁,心中有些激動。
沒想到恩公竟然是皇帝!他頓時興奮不已,悄悄地用餘光偷看陳秋。
陳秋自然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無奈的說道:“想看直接看便是,何必偷偷摸摸的。”
“不敢不敢。”樊無期連聲說道。
這可是陛下,活的!
他之前從未見過皇帝,隻是道聽途說大夏皇乃是一介暴君,身高三丈,腰圍也是三丈。
關於大夏皇的暴行,他也是有所耳聞,不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讓他對陳秋有了一些了解。
不少人跟他說大夏皇乃是暴君,因為他的暴行,造成了多少生靈塗炭。
可是在他看來,陳秋並不是這樣的人啊。
而且還為他娘子抓藥開方,若不是陛下伸出了援助之手,恐怕他的娘子已然魂歸故裏。
陳秋笑了笑,然後說道:“不必緊張,朕也是人,有兩條胳膊兩條腿,跟你一樣。”
樊無期頓時也跟著笑了起來,沒想到陛下竟然這麽幽默。
“無期啊,你陪朕出去走走。”陳秋說道。
陪皇帝散步,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事情,樊無期自無不可。
陳秋一邊說著,一邊沿著街道走去,“無期,這段時間過的怎麽樣?”
“回陛下,自從跟了陛下之後,小人的日子過的一天比一天好。”樊無期老老實實的說。
陳秋笑了一下,然後道:“你這人,太老實了。”
“小人一向如此,更何況陛下是小人的恩公,不敢欺瞞陛下。”樊無期搓了搓手道。
陳秋搖了搖頭,旋即不再發問。
樊無期受了他的恩惠,自然看他是好的,那麽除此之外的人呢?比如天下的百姓呢?
“路遇他人,萬不可表露朕的身份,口稱老爺便好。”陳秋叮囑道。
樊無期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陛下為何讓自己叫他老爺,但是陛下說了,他照做就是了。
陳秋是皇帝,出行必會引人注目,雖然他是微服出巡,但身後依舊有著數十名黑冰台隱藏在暗中。
不知不覺之間,他已經走出了丹音,沿著鄉間小道前行。
“樊無期,你說這天下的百姓,最缺的是什麽?”陳秋忽然問道。
樊無期想了想,接著看到路邊的種植著的麥田,“最缺的不就是糧食嗎?”
陳秋點了點頭,說的不錯,民以食為天,這句話流傳了上千年。
短短的五個字,卻包含了許多的東西。
“是啊,糧食,最缺的便是糧食。”陳秋喃喃的說道。
大夏朝所有的百姓加起來,足有千萬人之多,但這其中,農戶占據了絕大部分。
但是在這農戶之中,卻有著接近二百萬的刑徒。
這個數據,是他從那堆積如山的竹簡裏麵推算出來的。
這是何等恐怖的數字,也就是說,隨便讓十個百姓站出來,其中三四個便是刑徒。
他們平時為農戶百姓,一旦朝廷有了重大工程的時候,比如修路,比如挖渠,這些人將會是主要勞動力。
那些有軍功的百姓畢竟是少數,若是被株連的刑徒無法拿出來足夠的錢糧,就要無償的為官府付出勞動。
沿著鄉間小路走了許久,便看到一些農戶在田中辛勞。
他們的臉上布滿風霜,身形瘦削的像是一根柴火棍。
但在這夏收的季節裏,卻是頂著烈日揮汗如雨。
這些麥田稀稀落落的,陳秋隻看了一眼,便大致算出來,這一畝田中,能收獲不到一石的糧食。
夏製一石為二百餘斤,二百餘斤糧食,其中六十多斤要用來交稅。
他走上前去,輕輕的拍了拍農夫的肩膀,“兄弟,今年收成如何?”
農夫抬起了頭,見到陳秋之後愣了一下,接著便後退了幾步,“貴人折煞小人了,今年的收成還算不錯,交了稅和田租之後,一畝地能剩下百斤糧食,省點吃足夠小人一家撐到來年了。”
農夫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陳秋。
陳秋雖然沒有穿著袞服,但是一身衣服的材質顯然也不是尋常之物,故而農夫一眼便看出來他的身份不凡。
陳秋毫不在意,隻是笑著說道:“我是丹音來的,來看看今年的收成如何。”
“是丹音來的老爺啊,今年的收成不錯,老爺要是買地的話,得去亭長那裏才行。”農夫笑嗬嗬的說道。
陳秋才不是來買地的,他隻是想要看看現如今百姓們的生活情況。
他同樣笑著說:“你家種了多少田?”
“我家種了七畝地,能收二十石糧,交了稅和田租之後,能剩下不少。”農夫笑嗬嗬的說。
陳秋卻是眉頭微微一皺,二十石糧,除去交稅要十分之三,再加上田租,這老漢能剩下數百斤糧。
“你家有多少人啊?”他再次問道。
說到此事,農夫的笑容緩緩收斂了起來,“小人家中兄弟七人,四人在軍中,小人原本也是軍中的軍卒,受了傷,年紀又大了這才退了下來。如今小人家中有老妻和兒子侄子等後輩十來人。”
陳秋頓時便愣住了,家中十來個人,而他們所種的糧食到最後隻能落到手裏數百斤,數百斤糧食,三四個人能夠吃到來年,但若是這十餘人的話,就算是省著點吃,半年也不夠。
而且軍中的士卒,殺敵立功是有獎勵的,怎麽會隻有這七畝田產?
“你家中四人從軍,怎麽才七畝田產?”陳秋忍不住問道。
“貴人有所不知啊,不是家中隻有七畝田產,而是小人跟老妻身子不大行了,隻能種七畝。”農夫搖搖頭,苦澀的說道。
“你的那些兒子侄子後輩呢?他們怎麽不來種田?”陳秋難以置信,不是說他家中後輩十餘人麽?
聽聞此話,農夫的臉色越發的苦澀了,“吾兒跟侄子便是去邊疆修築長城了,家中隻剩下小人和老妻,有時候鄰裏之間還來幫襯一些,日子倒也沒那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