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密談
王府之中，王煥冷冷的看著眼前的這名內侍。
李矮子低著頭不說話，隻是自顧自的把玩著手指，好像他的手指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東西。
王煥冷聲說道：“不是說等穩定局勢之後，就讓夏無拘繼承皇位的麽？你現在是什麽意思？”
李矮子頭也不抬，用他那獨特的聲線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王煥坐到他的麵前，“不是時候？什麽時候是時候？”
李矮子淡淡的說道：“等一個契機。”
王煥冷眼看著李矮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讓夏令繼承皇位！”
李矮子沒有反駁。
沒有反駁就是承認。
王煥大驚失色，“你瘋了？可陛下指定的繼承人就是大公子夏無拘！”
李矮子終於抬起頭來，輕聲說道：“可誰又知道呢？”
王煥怒了，他將青銅樽摔在地上，已經花白的胡子都被吹動了，“本官知道！你也知道！”
李矮子看著發怒的王煥，忽然間笑了起來。
起初隻是輕笑，然後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猖狂。
“奴婢可不知道這件事情。”
王煥錯愕了一瞬，緊接著撲到了李矮子身上。
但他年邁的身體怎麽可能是李矮子的對手，李矮子雖然年歲也不小，但跟王煥相比還是年輕了不少。
他稍一用力就將王煥撥到了一邊，並且將王煥扶了起來，小心的侍奉他坐好。
“王相，您年歲大了，還是少動怒為好。”李矮子笑吟吟的說道。
王煥緊緊地抓住李矮子的手，他緊盯著李矮子，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我會看著你的，夏無拘必須要繼承皇位，不然的話，大夏則危在旦夕！”
李矮子為他順著氣，輕聲說，“王相多慮了，大夏是要千秋萬代的，斷然不會出現王相所說的那種情況。”
王煥看著李矮子，說道：“這個時候，誰也不敢保證將來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你我都不行！”
李矮子微笑道：“王相放心吧。”
“我放心什麽？”王煥瞪了他一眼，“宮裏麵的那位怎麽樣了？”
李矮子笑了笑，然後道：“能吃能喝能睡，身體很好。”
王煥怒道，“你知道我是在說什麽！”
李矮子稍稍正色，“已經仿的非常相似了，今日大公子夏無拘前來求見陛下，奴婢差點就攔不住了，但是那位出聲喝退了大公子。”
王煥心裏放心不少，“竟是如此相似？”
李矮子露出一個笑容，“如假包換。”
王煥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心中是怎麽想的，若是大公子繼位，蒙家定然會複起，你與蒙家有仇怨老夫知曉，但老夫像你保證，你我二人合力扶持大公子繼位，蒙家那邊由老夫來擋住，無需你來操心。”
李矮子笑著說道：“自然是王相做主。”
王煥冷哼了一聲，然後又問道：“你說大公子求見陛下，到底所為何事？”
李矮子搖頭，“不知道。”
王煥眉毛都擰成一團，“不知道？不可能吧？”
李矮子淡淡的說道：“奴婢不過是一名內侍而已，哪裏懂得這些，奴婢就隻知道，大公子像是鐵了心要見陛下一樣，若不是奴婢拚命攔著，恐怕你我此時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了。”
王煥皺著眉頭，沉默良久。
而後才緩緩地說道：“你就沒有派人去探探？”
李矮子笑了一下，“奴婢哪敢啊，派個人跟蹤大公子，王相還不直接把奴婢弄死了。”
王煥愣了一下，確實是這個理。
他此刻一心想著扶持大公子夏無拘上位，但李矮子卻似乎鐵了心選擇二公子夏令。
兩人之間的矛盾幾乎是已經擺到明麵上來了。
隻是因為宮裏的那個人，才維持著表麵上的和氣。
但實際上已然是貌合神離。
他此時問這話隻不過是一個試探，若是李矮子真的派人跟蹤了夏無拘，那麽拚了這條老命，也要拉著李矮子陪葬。
李矮子的臉上帶著淺笑，他輕聲說道：“王相，其實呢，無論是大公子繼承皇位，還是二公子繼承皇位，對於王相來說，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選擇。”
王煥心中一動，“此言何意？”
李矮子的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仍是臉上帶著一抹淺笑，“若是大公子繼位，王相必然會被罷免，但若是二公子繼位的話，王相還是王相，沒有絲毫的變化。”
王煥花白的眉毛跳了一下，這段時間裏，宮裏麵的政事都是由他來決定的。
李矮子一直看著那個假皇帝，無數的政令從王煥的手中發出去，傳播到各地，嚴格執行。
這種感覺就像是醉酒了一樣，讓人迷戀不已。
王煥曾想過，若是能這麽一直下去，倒也不錯。
隻是這注定是不可能的事情，深宮裏的那人，不可能瞞一輩子。
等到時機成熟，就是那人死的時候，屆時，他就會扶持大公子上位，做新的從龍之臣。
但李矮子的話，卻像一柄無情的利刃，狠狠的擊碎了王煥的幻想。
他很了解夏無拘，正如李矮子了解夏令一般。
罷免他的相位，這件事情發生的可能性很小，但也絕非完全不可能。
他的年紀雖然有些大了，但還是當打之年。
繼續在相位上幹個一二十年不成問題。
可夏無拘還年輕啊，正是富有朝氣的時候。
朝堂之上正需要他這樣的老臣來坐鎮，才能讓新皇的繼位順理成章的穩固下來。
他不相信李矮子，一個能瞞住整個天下人的人，他不敢相信。
王煥下意識的選擇性忘記了，自己也是瞞住天下人的二人之一。
王煥不甘心，但也不得不服軟，他歎息一聲，然後道，“你說的很對，但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我們再做商議，你先走吧，讓人看到了不好。”
李矮子應了一聲，然後轉身朝外走去。
他剛剛跨出房門，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句話，“李矮子，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
李矮子腳步未停，他冷漠的回答：“奴婢不懂，請王相恕奴婢愚鈍。”
王煥沒有說話。
李矮子走出了王府的大門，看著天空之中的藍天碧海。
他歎息了一聲。
似乎是在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