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白騙子與蓑衣餅(3)
一路往西,看見了一間很小的寺院,寺門上掛著一塊匾額,上麵用蒼勁有力的筆觸寫著“嗟衣寺”三個大字。寺門敞開著,裏頭倒是沒什麽荒草,隻是廊簷上布滿了蛛網塵灰。
白衣少年很熱情的將白璃和陶老頭兒迎進了寺院,且手腳麻利的整理出一片幹淨的地方,熟練的從一個角落裏掏出一張麻布來,鋪墊在石頭上:“地方雖寒磣了些,卻好歹能避風避雨,兩位若是不嫌棄,就先休息著。”
“你平日就宿在這裏?”白璃到是不是覺得這地方寒磣,隻是覺得這白衣少年不應該住在這寺院裏。瞧他的模樣,不像是那種會流落街頭,且會棲身在這種破廟裏的人。
“出門在外總要湊合。”白衣少年說著,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折疊成三角形狀的黃色紙包遞給白璃:“你手上戴的那個雖說好看,卻隻能嚇唬妖怪,這個是驅鬼用的。”
白璃低頭看著少年遞過來的紙包,感覺跟先前他在江家門口拿出來的那張符咒也沒什麽差別。
少年見她沉默,幹脆拉過她的手來,將紙包塞到了他手裏,然後又將收心朝上翻過來,笑眯眯地對白璃道:“我總不能白吃你那半塊餅吧。”
“你給我這個,是打算頂了買餅的錢?”白璃捏住那個小紙包。
“是有點兒不合適哈,你要覺得不合適,不頂也行,就當這個符咒是我送你的,等我改日算命賺了錢,我再把這買餅錢給你。”說著,瞄了眼已經在一旁坐下的陶老頭兒,拿著餅,抱著自己算命的東西挪了過去:“老前輩,要不我給你算一卦?”
平日裏總是碎嘴的陶老頭兒難得今日安靜,見白衣少年湊到跟前,隻是眯著眼睛瞧了瞧他,說了句:“不用!”
“那你餓嗎?餓的話,我把手裏的餅分你一點兒?”白衣少年說著,把手裏的餅遞了過去。
陶老頭兒伸手捏住,眯眼說了句:“我肚量大,你隻給我分這麽點兒怕是不夠吃的。”
說著,周身氣場立馬發生了改變,在白璃看不見的地方,顯出一頭巨大的凶獸來。對麵,同樣是一頭白色巨獸,隻是周身散發出來的光芒不同。陶老頭兒散發出來的是黑紅之氣,白衣少年散發出來的則是那種淡淡的,不會叫人覺得刺目的白光。
就在兩頭巨獸準備好開始纏鬥之時,白璃突然站起,將橫在兩人中間的那塊蓑衣餅給拿去了。兩隻隻隱隱顯出輪廓來的巨獸影子瞬間消失,留下的隻有一個眯眼不笑的陶老頭兒和一個眯眼笑著的,看起來牲畜無害的白衣少年。
“掰個餅而已,哪有那麽費勁。”白璃用力將餅一份為二,一份遞給陶老頭兒,一份遞給白衣少年:“你們之前認識嗎?分個餅還整的客客氣氣的。喏,一人一半兒,吃完就沒了。”
“妹妹這餅真好吃。”
“誰是你妹妹,我叫白璃,你叫我白璃即可。”瞅了眼白衣少年手裏的餅,白璃道:“這雖是蓑衣餅,卻不是正兒八經的蓑衣餅。這正兒八經的蓑衣餅,又叫吳山酥油餅,需用上好的白麵、白糖、香油、青紅絲、核桃仁等材料做了點心,層層疊起,金絲條條分明。從餅上往下看,會覺餅中如急流旋渦狀,外觀看起來就像是農夫穿戴的蓑衣一樣,故而名為蓑衣餅。這做好了的蓑衣餅,色澤金黃,香味撲鼻,咬一口隻覺酥脆甜香,吃了還想再吃。”
白璃說著,先忍不住自己吸溜了下口水,接著道:“我做這蓑衣餅,隻是做法相似,不管是外形還是口感,跟真正的蓑衣餅都是沒法比的。倒不是我做不出來,而是家裏沒有那麽多東西,胡亂做做,路上果腹而已。”
“妹妹廚藝真好,這日後誰若是娶了妹妹做娘子,那可是天大的口服。”
“說了不許叫妹妹的。”白璃瞪了少年一眼:“我又不缺哥哥。”
“你叫白璃,我叫白澤,且看起來,你是比我小上一些,我叫你妹妹,也沒有錯吧。”白衣少年湊過來:“你若真不喜歡,我便叫你璃兒如何?”
“難聽!”陶老頭兒將腳上的一隻鞋子給踢了過來:“你,離我家丫頭遠點兒。”
“難聽嗎?我怎麽覺得比他叫你丫頭好聽多了,璃兒,你說是不是呀?”白澤抬腳,將陶老方才踢過來的鞋子又給踢遠了些。
天色漸暗,白澤不知從哪裏尋了盞破爛燈光掛在了廟舍裏。白璃被牛車顛晃了一天,剛坐下就感覺胃裏有些犯惡心,匆匆起身,奔到了院落一角,剛想順下胸口,就看見坍塌的小門旁有道影子一閃而過。
“白騙子,這嗟衣寺裏還有別的人住嗎?”
“別的人?”白澤連著搖了好幾下頭:“這破落地方除了我們,怕是再也沒有別的人敢來,也願意來了。璃兒,還記得先前在江家時我與你說的那些話嗎?這嗟衣寺不幹淨。鎮中百姓,莫說進到寺裏,就是打從這裏路過都是腳步慌張。”
“既是寺院,便有供奉的佛祖或者菩薩坐鎮,這不幹淨的東西又是打從哪裏來的?”白璃撫著胸口看向他們臨時落腳的那間寺舍:“對了,這嗟來寺供奉的又是哪位佛祖或者菩薩。”
“這裏供奉的既不是佛祖也不是菩薩,而是蠪蛭。這嗟衣寺,原本也不叫嗟衣寺,而叫蠪蛭寺,隻因鎮中百姓恐懼此物,後經一高人指點,便將這蠪蛭寺改成了嗟衣寺。”
“這蠪蛭又是什麽?花溪鎮的鎮民為何要單獨給它修建一座寺廟,還專門供奉起來。”
“這蠪蛭嘛,傳說是一種既像狗又像狐又像獅子的東西,它生有九頭九尾,聲音仿似嬰兒,常在夜間出沒,吸引那些心善之人,尤其是懷有孩子的母親,待將她們誘至跟前時,便張開嘴將她們一口吞掉。”
“這花溪鎮上有蠪蛭?”
“沒有。”白澤優雅了打了個哈欠,反枕手臂躺在了地上:“但這鎮子上卻有一個妖婦攝魂的傳說。說是有一婦人,無意中弄丟了自己的孩子,因思念成疾,化為妖邪。每至黃昏,便在街上尋子,遇見與自家孩兒年紀相仿著,便走上前去輕輕觸碰孩子頭頂。孩子失魂,不言不語,被她牽手而去,至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後經人傳,說著妖婦乃是蠪蛭所化,專吃幼童,於是鎮民便籌錢建了這座蠪蛭寺,也就是現在的嗟衣寺,希望通過自己的虔誠供奉,保佑鎮中孩子不再走失。可事實上,這蠪蛭跟妖婦攝魂是不同的兩件事,是有人故意將它們說到一起去的。”
“有人故意將它們說到一起去的?這麽說,你是知道真相的,也是知道這個有人是誰?”
“我是誰,我可是通曉萬物的白澤,這世間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白澤捏了捏鼻梁,“天色已晚,不適合講這麽嚇人的事情,待明日晨起,我再與你細細說來。”
白璃正想催著他將事情講下去,眼角餘光卻捕捉到了一抹黑影,扭頭看去,隻見小門那邊多了一個頭發散亂的女人。此時,天氣尚冷,這個女人卻隻穿著一件單薄的黑衣,雙腳**,白生生的站在那裏。她雙眼窄長,眼睛裏似乎隻有黑眼珠,且此時正用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白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