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技術在發展過程中“沿途下蛋”

2018年，任正非在上研所聽取華為無線業務匯報時，說了這樣一段話：“我們說無人駕駛，其實是一座珠穆朗瑪峰，是一個領袖型產業。我認為無人駕駛是基礎研究，支持科學家為理想而奮鬥。暫時，不要去做商用產品。先讓科學家一心一意研究科學，不要顧及商業利益。沿途下蛋，將來即使我們不能在馬路上無人駕駛，也可以在生產線上使用、在管理流程中使用、在低速條件下的工作中使用……（朱廣平說我們要做電信網絡的無人駕駛。）各種東西都可以引入無人駕駛這個思維概念，但是它不一定就是無人駕駛。我跟何庭波在歐洲講這個事的時候，何庭波發明了一個名詞‘沿途下蛋’。無人駕駛就是爬珠峰，爬山過程中，有人可以半路去放羊，有人可以半路去挖礦，有人可以半路去滑雪……把孵化的技術應用到各個領域中，這就是‘沿途下蛋’。”

“沿途下蛋”的概念是海思總裁何庭波和任正非在歐洲談論無人駕駛的話題時提出來的。當時她認為：無人駕駛是一個全新的領域，是一座珠穆朗瑪峰；企業在攀登這座高峰的過程中，沒有必要將全部的精力投入到爬上山頂的目標上，可以在沿途將研發技術用於其他能夠創造價值的項目上，做一些現實主義的產品，確保這些產品可以占領更大的市場。

華為一直強調技術研發的重要性，而且多年來也投入了很大的資源進行產品研發。不過在很多時候，技術研發的指向性太強，所有的技術研發都是針對特定產品的，也都是為特定產品進行技術孵化的，一旦產品研發失敗或者產品無法迎合市場的需求，那麽整個研發成果就會失去意義，相關的技術也會失去應用價值。這樣的研發會造成很大的資源浪費，對企業的發展也非常不利。

華為公司為了提升技術研發的價值利用空間，開始主動調整技術研發模式，盡可能將技術與商業結合在一起，也就是說技術會更加貼合現實需要，會更加貼合商業運作實際。在這種變革需求下，華為的技術研發需要更好地與具有應用前景的產業經濟聯係在一起，技術的產業化、實用化處理也成為一種必然。“沿途下蛋”的提出就是建立在這種模式下的，華為需要想辦法強化自己的技術拓展和商業能力，需要引導技術服務於更多現實的產業項目，最終形成一個階梯狀的、波浪形的具備互動和循環特點的高效的研發體係。

這樣一個研發體係是非常契合華為所在的通信行業的現實需求的，因為通信行業是發展難度最大的產業，技術難度很高，而且產品更新換代的速度也很快，這對任何一家通信公司來說都是巨大的挑戰。為了提升競爭力和生存能力，就需要在研發高尖端技術的同時，想辦法將技術應用到具體的工程項目當中。一些在通信行業沒有獲得重大突破的技術，在其他項目上可能就會產生巨大的應用價值；一些看起來不那麽重要的技術，在其他項目上也許就擁有巨大的價值。對於華為來說，自己在通信行業摸爬滾打那麽多年，對行業、對市場都非常了解，因此可以有效拓展技術的應用範疇，提升技術的變現速率。

其實在華為成長的道路上，已經多次采取類似的方式來合理支配技術研發的成果，比如華為打算將一批產品賣給歐洲人，打算將研發出來的新技術用於歐美國家的新項目和新產品上，可是在這個過程中，華為並不是死板地為進軍歐美市場這個目標而努力，而是強調將一些研發出來的技術和產品放到向歐美市場進軍的道路上出售。在技術研發的過程中，一些半成品、一些技術水平較低的產品完全可以推向市場。隻要誰有需要，隻要誰想買，那麽華為就可以將產品賣給誰，從而讓技術在研發過程中就創造價值。

而在接下來的5G時代、6G時代以及人工智能時代，華為會繼續推動“沿途下蛋”的技術研發策略，運用技術研發過程中一些階段性的成果來指導現實的工作，讓技術可以一邊發展一邊應用。就像任正非所說的那樣，5G技術剛剛起步，包含的內容和發展的維度很廣，人類完全可以將其拓展成一個更加立體的價值庫。人工智能也是一樣，現在的世界對人工智能的認知和應用還隻是停留在最基本的層麵上，未來人工智能的發展究竟會呈現出怎樣的狀態，根本沒有任何人知道，也沒有任何人能夠了解。這其實就為技術研發和應用提供了各種可能，企業可以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實現各種遠大的商業目標。

無人駕駛是其中一個方麵的內容，人臉識別技術也是其中之一，人工智能技術還可以應用到萬物互聯的物聯網，可以安排機器人對基站進行維修，可以實現城市交通係統的智能指導，可以用於量子通信的實施。人工智能可以說涉及社會方方麵麵的進步，涉及社會發展的各種需求。其中包含的價值幾乎是無法估量的，也是現在無法想象的。技術的分化和孵化很有必要，華為不應該浪費不斷進化中的技術，更沒有必要忽視它在其他領域的應用價值。

任正非提醒所有的華為人一定要把握住技術研發帶來的商機，強化對技術進行深度開發的能力和意識，不要將技術研發簡單對標某個產品或者某個項目，要打破技術邊界，提升技術應用的精細化、多元化、商業化，幫助華為催生出更多的產業贏利點，甚至形成一個相對完整的價值鏈，這才是華為在未來世界可以占領技術製高點的關鍵。

他在談到“沿途下蛋”的問題時，將其與客戶需求聯係起來：“客戶需求是一個哲學問題，而不是與客戶溝通的問題，不是客戶提到的就是需求。不是讓客戶牽著鼻子走，而是想辦法多路徑、執行任務隊列多梯次、根據不同場景來滿足客戶需求。”這本質上就是一種技術和產品半路生產半路暢銷的模式，可以幫助華為更好地立足於市場，幫助華為的技術研發實現最大化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