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貝,媽媽晚上要陪廣州來的客戶吃飯,錢在抽屜裏,你自己去樓下買個晚飯。吃完抓緊寫作業,乖。”

回到家,家裏烏漆麻黑的,如尋常很多個夜晚一樣。我打開客廳的燈,一眼瞥見媽媽留在餐桌上的字條。

哦,又是客戶,來自廣州的客戶,前兩天是福建的客戶,上個星期是湖南的客戶,再上個星期是吉林的客戶……總之,公司業務蒸蒸日上,全國各地的客戶都陸續到訪,作為公司骨幹,媽媽當然應盡地主之誼了。

爸爸呢?他應該又是去圖書館泡著了,他最近要評職稱,發表論文迫在眉睫。他恨不得在圖書館支一張行軍床,晚上直接睡那兒。

我打開冰箱,裏麵除了一罐草莓酸奶和過期兩天的鮮奶,沒有別的可以吃的東西了。

我打開櫥櫃,空空如也,前幾天買的老壇酸菜牛肉麵這麽快就吃完了?

別無他法,看來隻得下樓買點兒吃的了。

我們家地處鬧市,小區正門對麵就是一排小吃店,蘭州拉麵、上海生煎、陝西小吃、羊肉館、四川麻辣燙……選擇還不少,每天換著花樣吃,一個星期也能撐下來。

不,已經不止一個星期了,自從鍾點工張阿姨因為婆婆生病讓她回老家照顧後,我已經連著在小餐館吃了半個月了。

“等媽媽忙完這陣子,再去家政介紹所找個新的阿姨。小貝,你先將就一下。”媽媽萬分抱歉地說。

在新阿姨到崗前,我得學會自己解決溫飽問題。

我下了樓,站在馬路上,看著對麵一家家燈火通明、熱氣騰騰的飯館,經過一番點兵點將,最終,我選擇了麻辣小香鍋。

小小的店裏擠滿了人,沒有多餘的座位,隻能拚桌了,服務員把我帶到了靠窗的二人桌前,讓我和一個埋頭悶吃的男孩拚桌。

和往常一樣,我點了份麻辣小鍋,在等菜上桌的間隙,我把口袋裏的英語單詞卡片掏出來讀背。進入初三,老師再三強調,要利用一切碎片化的時間學習。

“你是一附中的?”對麵那個把頭埋在大鍋裏的男生吸溜了一根粉絲,抬起頭來問我。

我?

猛地被陌生人這麽問,我愣了一下,趕忙點點頭。我身上穿著校服,胸前佩戴著校徽,隻要是識字的人都知道我是一附中的,這不是多此一問嗎?

“一附中的人都像你這麽刻苦?”他又問。

呃……這讓我怎麽回答好呢?比我刻苦的人多了去,比我貪玩的人也多了去,我不過是中位數,沒法代表整個學校。

“也……沒……沒有啦。”麵對一個陌生男生的詢問,我竟結巴起來。

“哦,你繼續背吧。”他沒看我,自顧自地說。

我的臉一陣發燙,剛才還背得挺溜的單詞一下子都忘了,單詞卡片抓在手裏汗津津的。

他沒再說話,低頭把鍋裏剩下的土豆片、海帶結撈掉,然後起身抓起一件黑色防風外套就走了。

我這才看清,他原來個子這麽高,比許博還要高出半頭,得有一米八五了吧?他身材健碩,剃個板寸頭,單眼皮,高鼻梁,棱角分明,和我們學校裏籃球隊、足球隊的男生有幾分相似,但皮膚要比他們更黑。

他走出店門時,我的小鍋端了上來,貢丸、洋芋、麻辣牛肉、鵪鶉蛋,在湯裏汩汩翻騰著,好香!

我的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等不及啦,我拿起筷子夾起一個包心貢丸往嘴裏送。突然有個黑影躥到了我麵前,我嚇了一跳,手一抖,到嘴的貢丸又掉進湯裏,濺起的湯汁濺到了我的臉上、眼睛裏,一陣疼。

“對不起,我回來拿我的鑰匙,它掉在座位上了。”

還是剛才那個男生。

我捂住自己的臉,眯起眼睛,看清了眼前這個黑影。

“給,用紙擦擦吧。”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扔在我麵前,然後雙手插進口袋,快速離去,帶起了一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