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的那個下午,參加完了班裏組織的新年派對,我來到了F大。很久沒有來了,校園顯得如此陌生,下了雪,一片白茫茫的,就像是一部黑白默片。這座城市已經有多久沒下過雪了?小時候,我喜歡在雪上走,鞋襪都濕透了,沒少挨媽媽的罵。而許博,總喜歡和一群小男孩打雪仗,打得滿頭滿臉都是雪花,雪融化了,便化成了水,他的衣服因此總有一種陰濕的味道。

不知道許博此刻是否在這個校園裏?我的手機嘟嘟響著,原來是沒電了。我走到電話亭,用凍得冰涼的手指從零錢包裏夾出一塊錢硬幣扔到公用電話機的肚子裏,開始撥打許博的手機。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候再撥。”

硬幣退了出來,我重新扔進去,又撥了一遍,依舊是無法接通。

我搓了搓紅彤彤的雙手,在原地蹦了幾下取暖,這樣幹等不是辦法。我來到了許博所在的計算機係男生的宿舍,我站在門口,看到刻意打扮了一番的男生們紛紛走出宿舍,他們是去約會吧?有的手上拿著一束花,有的抱著一隻玩偶,還有的提著一個購物袋。

“老伯伯,我進去找一個人可以嗎?”我走到宿舍管理員身邊。

老頭兒把眼鏡推到鼻梁下,麵無表情地說:“押上證件。去哪個房間?登記一下。”

“啊,我也不清楚。”我為難了,好像許博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啊,“他叫許博,是計算機係的。”

“不知道房間你就想進去啊?”老頭兒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厚厚的本子,舌頭舔了一下手指,開始翻看,“許博?沒什麽印象,我找找看。”

“沒有,計算機係的男生都住在三樓,但是三樓25個房間都沒有他的名字。”老頭兒把本子合上,“男生宿舍有那麽多幢,你到其他地方找找看。”

我急了,沒等老頭兒反應過來就直奔三樓。

“你這個小姑娘怎麽這樣,胡亂闖男生樓?”老頭兒在我的身後大聲嚷嚷。

我沒有找到許博,問遍了整個三樓的宿舍,他們都告訴我這裏從來沒有住過一個叫許博的人,計算機係也沒有一個叫許博的大一學生。

我下了樓,把自己嚴嚴實實地裹在大衣裏,聽到身後那個老頭兒還在咕噥:“都說了沒有,還闖進去,你這個小姑娘哦——”

老頭兒的尾音拉得很長。煩人,他說沒有就沒有啊,萬一是他老糊塗記錯了呢?我不親自找一遍怎麽會甘心呢?

走出宿舍樓,我跑到計算機係大樓,在公告欄裏看到了大一計算機係學生的期末考試座位安排,我從第一個名字看到最後一個,都沒有找到許博的名字。再從最後一個倒著看,看到第一個,依舊沒找到許博的名字。

寒冷的冬日,我的額頭、後背密密匝匝的一層汗。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憑空消失呢?

接到丁嘉的電話,實在很意外,她約我出來聊聊。丁嘉?她是誰?這個名字好像聽過,但對人沒有印象。

“你就是許博他們樂隊的助理對嗎?”

她說是的,她問我在哪裏,她來找我。

“我就在你們學校計算機係大樓布告欄前。”

“好,你別動,我馬上過來。”

丁嘉一定是想告訴我許博的消息吧?嗯,沒錯,一定是這樣的。許博會不會賽前就和唱片公司簽約了,所以索性就退出比賽了?可能他正在唱片公司的安排下秘密集訓吧?

我來回踱著步,不時蹦躂兩下,下雪天真是太冷了。

“小貝!”

暮色中,看見有人向我走來,招著手。是丁嘉,她很漂亮,化著精致的妝,穿著桃紅色的低領毛衣,外麵是一件黑色的風衣,她可真扛凍,羽絨服都沒穿。

“一直聽許博說起你。”丁嘉開門見山,“果然是一個可愛的小妹妹。”

她這麽直接,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可現在不是寒暄的時候。

“快告訴我,許博在哪兒?”

“許博的事……”丁嘉欲言又止,“我隻能告訴你一部分,其他的他以後會親口告訴你。”

丁嘉說,許博確實不是F大的學生。當初,他一心想參加比賽、拿獎、出唱片,所以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很順利地一輪輪都過了,直到進入決賽,他誌在必得,躊躇滿誌。卻沒想到,有人在網上揭露了他的身份,要知道,這個比賽是麵向全國播放的,收視率還很高,難免會有熟人看到。主辦方留意到了這個情況,經過調查,證實了許博的欺騙行為,為了不影響他的前途,他們讓許博自己退賽,因為許博實力很強,他們存著愛才之心,不再追究。

“這件事情來得太突然了,許博已經準備那麽長時間了,勝利在望,卻沒想到會這樣。”丁嘉歎了口氣,“許博當天就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消失?他在這裏無親無故,他能去哪裏?露宿街頭嗎?現在是冬天,多冷!

“他居然騙了我那麽久。”我抽了一下鼻子。

“小貝,他有他的無奈。”丁嘉拍了拍我的肩膀。

丁嘉又說了一些讓我安心複習考試、許博一定會回來之類的話,然後把我送到車站,看著我上車離開。

車子駛過一條條商業街,每家商店的門口都掛著紅色橫幅慶祝新年的到來,人們的臉上洋溢著春天般溫暖的笑容,手裏拎著大大小小的包袋慰勞辛苦了一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