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把我叫去談話了,因為連著兩天的古文默寫都錯得離譜。一進辦公室,她又是給我倒茶又是給我吃小餅幹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明明做好了挨批的準備,可此刻卻像是和老師共享下午茶。

“你媽媽去美國前,來學校找過我一次,讓我多關注你在學校的情況。鄭小貝,老師也不是古板的人,不會對一些事橫加幹涉,但眼下中考是第一位的,其他的……”班主任意味深長地說,“暫時擱一擱。”

我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麽,最近她已經把班上好幾個男生女生都找去談話,話裏話外都在提醒他們拿捏好分寸,別影響了學習。我很想告訴她,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可一兩句話又說不清,隻好作罷。我虛心聆聽她的諄諄教導,並向她保證,一心向學,不辜負師長們的期待。

走出辦公室時,手不自覺地伸進口袋,摸了一下手機。校長規定,在校期間,手機必須處於關機狀態,我們都簽過承諾書。可是此刻,真的好想把手機打開,看看有沒有來自許博的信息。我已經連著兩天打不通他的電話了,給他發的短信也一直沒有收到回複。我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許博莫不是被組委會封殺了?又或者女主唱的粉絲憤憤不平,對他圍追堵截,他連夜潛逃?

“鄭小貝!”去辦公室交完作業的夏南追了上來,“你精神不太好,生病了嗎?”

“可能吧。”我把手從口袋裏拿了出來。

“要陪你去醫務室嗎?”他問。

我搖搖頭,暫時還不需要。我看起來真的很萎靡嗎?一向粗枝大葉的清清也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小貝,你怎麽了?眼睛腫成這個樣子。”

“有蚊子咬我,晚上沒睡好。”我揉揉眼睛,趴在桌上,“別吵我,讓我補個覺。”

“這種天還有蚊子?”清清不信,“肯定是熬夜做卷子。小貝,你這麽拚命,萬一考得比我好太多,我們不能去同一所高中了,怎麽辦?”

“噗”,萬一……我倒還巴望著有這樣的萬一呢,求之不得。不過我累了,沒空和她耍嘴皮子。我在桌子上趴著睡了一節自修課,醒來的時候發現教室裏都沒人了,而我身上多了一件衣服,桌上多了一張字條。衣服是夏南的,字條是清清寫的。

鄭小貝同學:

見你睡得香,不忍心叫醒你,我們去看包場電影了,你就在教室裏好好休息吧。老師那邊,我已經幫你請假了。電影一聽名字就覺得沒什麽好看的,所以你也沒什麽損失。

你此生最好的朋友:清清

我打了個噴嚏,習慣性地掏口袋,拿餐巾紙,卻沒留神把手伸進了夏南的衣服口袋,掏出了一張單子。“傷情鑒定單”,這幾個字觸目驚心,我的心突突突跳得厲害。醫生的字寫得像一套特定的密碼,再加上都是專業術語,我幾乎沒法辨認,但心裏隱隱地有了一個答案。

我帶著他的衣服回家了,衣服上有一股汗味,我把它扔進了洗衣機,那張傷情鑒定單被我夾在了語文書裏。

頭疼欲裂——感冒前的症狀。我泡了一杯紅糖薑茶,一口氣喝完,暖暖和和的,然後脫了衣服就鑽進了被窩。

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一個夢,那個夢裏沒有棉花糖,沒有旋轉木馬;那裏有媽媽的哭泣,許博的背影,清清的大叫大嚷,夏南死命地跑步,我站在懸崖邊戰戰兢兢地往下看。

那真是一個累極了的夢。電話鈴聲響起來時,我還在懸崖邊,謔,差點兒就掉下去了,還好把腳收回來了。好險!

醒來才發現自己後背濕了一片,夢裏的緊張看來都是真的。電話鈴頑強地響著,一聲又一聲在催促我,我喉嚨又疼又癢:“喂,是誰?”

“小貝,不好意思,這兩天莫名其妙有很多電話打進來,各種媒體說要采訪,希望我澄清。我也是上網才知道自己被‘緋聞’了。主辦方希望我手機關機,屏蔽一切雜音,專心排練。沒有主動跟你說一聲是我不對,我以為你沒時間上網,什麽都不知道呢,對不起。”

聽到許博的聲音,我居然哭了,是那種從懸崖邊把腳抽回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如釋重負的感覺。

“小貝,你好好休息。那個網站別去看了,亂七八糟、真真假假的消息太多。有空還不如聽聽音樂、看看電影散散心,我最近看了一部《盜夢空間》,推薦給你。”許博叮囑我。

等等,許博不打算向我解釋一下論壇上發出來的那些照片嗎?他看起來和那個主唱親密無間、談笑風生的樣子,總不是網友無中生有合成的吧?

“有些照片都是斷章取義、過度解讀,小貝,別信。”許博說,“而且不同樂隊的粉絲之間也會互相攻擊,謠言、小道消息滿天飛。”

“許博,你真的、真的沒有什麽瞞著我嗎?”我問。

電話靜寂了一秒鍾。

“沒有。”

那兩個字簡短,卻並不十分有力。

哦,比賽迫在眉睫,對比賽的選曲、造型,我沒有辦法給出專業建議,那就隻好默默地祈禱,祝許博好運吧。

清清不停地寬慰我,輸了比賽也沒關係:“他不是計算機係的高才生嗎?我媽說了,這個專業出路很好,遠大前程在等著他。選秀比賽每年那麽多,真正有幾個選手能在娛樂圈站穩腳跟?明明有康莊大道可以走,偏去擠獨木橋幹什麽?”

“烏鴉嘴!你到底想不想見阿信?”我問她。

“對哦,為了阿信……好的,記憶樂隊必勝!”清清繼續拜她覺得很靈驗的考神,為許博加油。在她看來,比賽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考試,也在考神的管轄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