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幕彈

從雲南回來後,曾思羽開始瘋狂收集鄧倫的一切消息,關注他的微博,在網上搜他在綜藝節目中的片段,反反複複聽他在《跨界歌手》裏唱的歌,在電梯裏、公交站台、地鐵裏看到鄧倫的廣告宣傳海報,她都會停留幾秒鍾,在心裏默默地與畫麵中的鄧倫打招呼——

“嗨,又見麵了。我是第一次來這裏,你呢?”

“我這裏狂風暴雨,你那裏天氣還好嗎?”

“我今天考試進步了兩名,我好高興,你最近拍戲還順利嗎?”

……

是不是矯情得要命?可曾思羽樂此不疲地沉淪在這種“矯情”中無法自拔。

如果有一天,鄧倫真的出現在她麵前,她是否還有勇氣與他打招呼呢?

要想知道答案,得先見上一麵啊。

就在昨天,吃晚飯前,被允許使用手機的那會兒時間裏,曾思羽在網上刷到有人爆料說,鄧倫的劇組明天要出外景,地址正好是她們學校附近的那幢小別墅。

那幢小別墅曾思羽知道,就在學校大門左轉彎100米的地方,爸爸說那是一幢超過100年曆史的英式洋房,三層樓,尖頂,院子裏有塊草坪,還有池塘、涼亭。他有一次經過,恰逢裏麵有人走出來,大門開了兩分鍾,他借此機會好好打量了一番。但門口沒有掛“曆史保護建築”的銅牌,因而不知它的前世今生。這裏前些年一直鐵門緊鎖,神秘得很,最近一年倒是人來人往,多半是借給劇組取景。每到這時,總有嗅覺靈敏的粉絲從四麵八方趕來,守候在別墅門外。不吵鬧,不喧嘩,不給偶像招黑,做有素質的粉絲。她們安安靜靜地等待,一杯奶茶、一個三明治是標配,一等就是幾個小時,想要的隻是等偶像工作結束後從裏麵坐車出來時,她們可以用積蓄已久的力量大聲喊出:“某某,加油!我們永遠支持你!”偶像聽到了,緩緩搖下車窗,探出頭,衝她們揮揮手。即使拍了一天的戲,倦意已濃,也要麵帶微笑。哇,偶像衝她們笑了,她們捂嘴,喜極而泣。為這短短的幾秒鍾,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一個月前讓曾思羽嗤之以鼻的事,她此刻正在做。

她在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一個蛋黃肉鬆飯團、一瓶橙汁,霸占公交車站台上的椅子已經兩個小時了。113、87、960、524,一輛輛公交車停下、駛離,站台上的人來了走,走了來,已經換過無數撥了,不變的隻有曾思羽。

這兩個小時她並沒浪費,英語老師布置的英語聽力她已經聽完了,語文老師要求背的文言文也背得八九不離十了,要寫的一篇作文她已經構思得七七八八了,回家直接動筆就好了。

天色越來越暗,路燈亮了起來,鐵門外聚集了越來越多漂亮的小姐姐,她們大多穿著白色T恤、牛仔短褲或者闊腿褲,頭戴鴨舌帽或者寬邊草帽,用橘色的眼影、大紅的口紅、圓形的金絲眼鏡來武裝自己。像曾思羽這樣穿著校服、素麵朝天、灰頭土臉的並不多見。

“這樣或許更好,鄧倫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我,知道我今年上初三,說不定還會為我明年的中考加油呢。”曾思羽在心底暗暗思量著。

那扇緊閉的鐵門猝不及防地開了,等候已久的小姐姐們一擁而上,曾思羽忙不迭地把攤在腿上的課本收進書包,拉鏈都來不及拉上,跌跌撞撞地加入了人群。

完了完了,前麵都是黑壓壓的人頭,鄧倫出來了也看不見我啊,曾思羽急得扒拉著人群,拚命想擠到前麵,但小姐姐們也不是吃素的,愣是把縫隙給合上了,一點兒可乘之機都沒給曾思羽留。

“好啦,大家都散了吧,今天沒有鄧倫的戲,他的戲昨天就已經拍完了,大家撤吧,注意安全。”有個工作人員拿了個大喇叭維持秩序,“大家讓一讓,車子要開出來了,小心。”

沒有鄧倫?不會吧?網上說他今天在這裏拍戲,難道放的是煙幕彈?

小姐姐們頓時蔫了,盡管失望透頂,但她們還是迅速讓出了一條道,讓院子裏兩輛黑色別克商務車開出來,後排座位上的人把車窗搖下:“鄧倫真的沒在這兒。”

人群一陣哀號,然後慢慢散去。

窄窄的馬路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曾思羽揉了揉有點兒發麻的腿,給媽媽打了個電話:“沒看到鄧倫,我現在就回來。”

“路上注意安全。”媽媽關照她。

常聽同學們抱怨,同一個世界,同一款爸媽。爸媽是嘮叨、煩人的代名詞,但曾思羽不敢苟同,她擁有全球限量隻此一款的媽媽。進入初三,這麽關鍵的時期,知道女兒要去拍攝地苦苦守候自己的偶像,媽媽居然沒有對她一頓劈頭蓋臉地罵,而是一臉八卦:“你看看他真人和電視裏比起來,哪個更帥。”

曾思羽的心思,媽媽何嚐不清楚?阻撓她,反而讓她牽腸掛肚,更沒心思寫作業。

這不,沒等著,也就死心了。這樣的事做一次就夠了。

曾思羽把手機放回了書包,朝地鐵站走去。

“同學,這是你掉的書吧?”突然,有個人追了上來,輕輕拉住了她的書包肩帶。

書?曾思羽回頭,一眼就看到那本已經被踩了幾個腳印的語文書,沒錯,是她的,她在書皮上貼了一個誇張的愛心形狀的姓名貼。

“啊,謝謝!”她接了過來,放進了書包,拉好拉鏈。

剛才走得太急,居然書掉了都沒發現,還好遇到好心人,要不然今晚回家沒法複習,明天的默寫可就慘了。

“你就是曾思羽?”

如果是鄧倫這麽問,曾思羽大概會心髒驟停,但顯然對方不是。她的心髒依然非常規律地跳動著,不疾不徐。

眼前這個男生,和她穿著同款校服,比她高了大半個頭,戴著一副眼鏡。他目光羞澀卻直接,在把書還給她以後,盯著她的眼睛,問:“你就是曾思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