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名字

星期一,一個重磅消息在學校悄悄地流傳開了。隔壁班的班長已經有一個星期沒來學校了。

“聽說是抑鬱,去600號確診過了。暫時請了半個月的假。”崔育涵壓低了聲音,“你們知道就行了,別大聲討論,也別到處散播。”

“嚴伊?怎麽會?她一直都很開朗啊,我開她玩笑,說她會早禿,她也沒生氣,一笑而過。”藍微琦表示難以置信,“上次在學生會開會我也沒看出來她有什麽異樣。”

“要麽是她在外人麵前偽裝得好,要麽就是你太遲鈍。”崔育涵笑她,“而且誰說看起來開朗的人就不會抑鬱了?藍微琦,哪天要是你也去600號了……”

話還沒說完,崔育涵的後背便遭到藍微琦劈裏啪啦一陣打:“崔育涵,讓你烏鴉嘴,讓你觸我黴頭。”

崔育涵連連求饒,藍微琦也打得手疼了,這才停下。

安靜下來,有一種無以名狀的情緒在空氣中彌散開來。藍微琦看看曾思羽,曾思羽看看崔育涵,崔育涵看了一眼藍微琦又馬上把眼神收回,然後大家誰都不說話。

有點兒難過,真的,曾思羽實在無法把嚴伊和“抑鬱症”聯係在一起。是因為初三的原因嗎?

進入初三,除了1班的學神,漸漸地,開始有其他班的同學也加入了淩晨發朋友圈的隊伍。

“一個人,一盞燈,一支筆,一遝卷子。”

有人掐準了12點,發了這麽一條自以為孤獨得要命的朋友圈,不出幾秒鍾,就有許多回複——

“你不是一個人。”

“你不是一個人+1。”

“你不是一個人+2。”

“你不是一個人+3。”

……

接龍就此開始,隊伍據說很長。不同的小區,不同的房間,不同的人,做著相同的事——刷題。老師也強調了刷題的重要性,刷出熟練度,刷到那些題也認識你,到了考場上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如果沒刷到吐,就說明還沒刷夠。”曾有學長以榮譽校友身份回校做講座時,和他們半開玩笑地說道。

除了刷題,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曾思羽,你想過要考什麽大學嗎?”一起走進地鐵的時候,姚遠問她。

“上小學的時候,我說就考個清華吧,爺爺奶奶誇我誌向遠大,爸爸媽媽卻笑我年少輕狂。你知道的,小時候多天真呀,以為坐宇宙飛船上太空也是一件so easy(超輕鬆)的事,就跟坐一趟地鐵一樣。”曾思羽仿佛看見了童年時的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上了初中才發現,清華就不要去想了,百分之百和我無緣,就連考上我父母的母校,也變成了一種奢望,全市排名前5%才有可能。”

為了激勵曾思羽學習的動力,初一暑假,爸爸媽媽帶著她去了他們的母校轉了一圈。爸爸的母校在城市的東北角,媽媽的母校在城市的西南角,他們靠著一部地鐵,橫穿了整座城市。

大學校園和中學校園完全不同,每個男生女生的臉上都沒有愁雲,他們腳步輕快,笑容明亮,就連臉上的痘痘也是歡喜活潑的。

“媽媽,好想直接跳過中學來上大學啊。”曾思羽發出感歎,“大學校園這麽大,這麽漂亮,又沒人整天盯著你,簡直就是完美生活。”

“大學生活是光鮮,但大家都是從灰撲撲的中學生活裏滾過來的,沒有付出,哪有回報?”媽媽不失時機地端了一碗“雞湯”到曾思羽麵前,“小羽,每當倦了、累了時,想想這美麗的校園、敞亮的笑容,或許,就又有了繼續前行的動力。”

“雞湯”味道是不錯,可是一碗接一碗,哪有那麽大的肚子來裝?喝多了也會腸胃不適。

“我媽媽沒上過大學,這是她一生的遺憾。但她帶著我去過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以及遠在大洋彼岸的美國斯坦福大學、英國劍橋大學、奧地利維也納大學。維也納大學的校友中有許多偉大的人,比如薛定諤、弗洛伊德、多普勒……看到雕像上刻著的這些璀璨的名字,我——”姚遠頗有些激動,他捂著自己的胸口,“有一次做中考模擬卷,作文題是《怦然心動》,我就寫了我在維也納大學的這一刻。”

曾思羽點點頭,可是很快臉就紅了。那些讓姚遠激動的名字,對曾思羽而言,是有些陌生的。

“《怦然心動》,我也寫過,我寫了鄧倫,寫完很忐忑,擔心立意不夠高,但語文老師慈悲,給了我一個不錯的分數。老師說,文章貴在有真情。”

“要不是你上次跟我說過在等鄧倫拍戲出來,我說不定會問你,鄧倫是我們學校哪個班的。”他笑了,撓了撓頭,臉上有一片紅雲悄然而至。

哦,1班的人也是有那麽一些幽默細胞的。曾思羽也笑了。

“感謝鄧倫。”他輕輕地說。

“嗯?”曾思羽不解。

他還沒有來得及解釋,地鐵到站了,曾思羽順著人流下了車。那些未曾說完的話,就像是一列未到站的列車,忽而進入黑暗的隧道,忽而駛入明亮的站台,明明滅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