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有驚喜

書桌上擺了一個新的Molly包裝盒。不用問就知道,是媽媽給她買的。這還是媽媽帶曾思羽入的坑。有一次逛街,媽媽拖著曾思羽去專櫃,指著那些造型各異——有的憨皮,有的詭異,有的可愛,有的搞怪的公仔,問:“小羽,我聽說很多小女生都喜歡收集它們,你喜歡嗎?”曾思羽順著媽媽的手指看去,眼睛直直地落在了黑條紋衣服、帽子上有兩個紅燈泡的公仔身上,就是這一瞬間,好像有電流穿過她的身體,就是它了,得把它帶回家!

“我要買這個。”曾思羽指給媽媽看。

“好,買!”媽媽倒也爽快。

可是一問店員才知道,這個昆蟲係列有12款,所有的包裝都是盲盒,你買了以後拆開才知道自己買到的是哪一款,無法指定款式。

“拆開之前永遠有期待,拆開之後永遠有驚喜,這就是盲盒的魅力。”店員補充說。

媽媽買了五個才拆出曾思羽看上的那一款,天知道,當拆出來時是有多喜悅。而那款有個名字——蒼蠅。

“小羽,你的審美真是……”媽媽在努力尋找合適的詞語,“別致!”

有嗎?這隻蒼蠅明明很可愛好不好?曾思羽越看越歡喜,也就此掉進了Molly的坑,有了一個總想有第二個。書架上已經擺得滿滿當當了,媽媽還在和她齊心收集。甚至,媽媽比她更迷戀。

“你媽媽永遠有一顆少女心。”爸爸給媽媽定性。

“怎麽了,不可以嗎?”媽媽撒嬌。

“可以可以,就是我已經老了,你別嫌棄我就好。”爸爸討好似的說。

曾思羽的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兩個年齡加起來快90歲的中年人肉麻起來真是堪比偶像劇。

此刻,曾思羽把盒子拆開,從裏麵掏出來一個公仔,哈,近視眼,白襯衫,藍色背心,黑框眼鏡,頭上綁了一條白布,布條上有兩個紅色的字——努力。

看起來有點像……姚遠,或者說,1班的學神大多是這一款吧……

曾思羽把這款公仔放在台燈底盤上,希望它能給自己帶來好運。學霸附體,戰無不勝!今天的作業不少,這就開動吧!

最近聽藍微琦說,班裏有不少同學叫苦不迭,聲稱作業要寫到淩晨。這哪是初三,這簡直就是煉獄,生生要把他們烤焦。聽到這話,老師都覺得委屈:“要做的練習都是老師千挑萬選出來的,重質輕量,為了不讓你們陷入茫茫題海,老師比你們先一步紮進去了,就這樣,你們還抱怨。看看隔壁學校,看看他們那個作業量!”

好吧,時間就像海綿裏的水,擠擠總還是有一些的,於是班長、學習委員帶頭在學校裏爭分奪秒把作業做掉一些,立誌要告別拖拉,重塑自我。

中午時分,曾思羽在同學們齊刷刷埋頭寫作業時,悄悄地溜出了教室,去了一趟圖書館。

在二樓的經典文學外借部的電腦上,曾思羽查到了惠特曼的詩集《草葉集》,便按照顯示的書架號順利從一排排詩歌集中抽出了這一本。

“惠特曼。”她輕輕地撫摩著封麵上作者的名字,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她把書翻開,順著目錄,憑著記憶,翻到名為《歡樂之歌》那一頁,哦,原來這是一首長詩,足足占了三個頁麵,“做一個世界的水手,奔赴所有的港口”出現在這首詩的最後一部分。

她把借來的詩集夾在胳肢窩下,走出了圖書館。

正午的陽光很柔和,畢竟入秋了,沒有了夏天的燥熱,風也帶了一絲舒爽的涼意。曾思羽特地繞道操場再回教室,因為不想辜負這明亮的陽光。

寬闊的操場上有個班級的同學在跑步,哦,不用問也知道了,是1班。1班從不和其他班一起在清晨跑步,因為清晨頭腦清醒,適合做難題。校長安排他們錯峰在中午跑步,一是人少,減少排隊時間;二是中午人易犯困,刷題效率不高,還不如拿來跑步。

他們很快從跑道的南麵跑了過來,隊伍整齊劃一,訓練有素。學神大概就是這樣,什麽事情都做得有模有樣。

“還剩一圈!”排頭的一個男生喊著。

曾思羽低著頭,加快腳步回教學樓,總覺得此刻抱著詩集在操場上閑逛的自己顯得特別不務正業。

“還有半圈!”那個男生又喊了一句。

隊伍快速地穿過曾思羽身旁。有個男生在轉彎時,手臂碰落了曾思羽抱在胸前的詩集。

“對不起啊,同學。”那個男生已經跟著隊伍跑到了前麵,他回頭對曾思羽抱歉地說。

曾思羽剛想彎腰去撿,屈膝的動作做到一半就驀地停止了,因為她看見有人已早她一步把書撿了起來,他沒有馬上交還給她,而是抖落了書本上的草葉與灰塵,並定睛看了眼書名。

她直起身,他把書遞給她。

“你的書。”

那個聲音,她是熟悉的,不用抬頭看,她就知道,是姚遠。也隻能是他,還會有誰在行進的隊伍中脫身而出,隻為了撿一本因不小心碰撞而掉落在草坪上的書呢?

盲盒。她腦袋裏突然蹦出了那個盲盒,忍不住笑了。

姚遠不知曾思羽為何而笑,他也跟著笑,笑容如這秋日的陽光,明淨、透亮。

“姚遠,快跟上隊伍!”喊口令的男生大聲招呼他。

於是,姚遠很快跟上隊伍,繼續跑剩下的半圈。

曾思羽也一路小跑回教室,風在耳邊呼呼地響著。她跑得太快了,快到教室門口的時候,迎麵撞上了隔壁班的班長嚴伊。她刹不住車,把嚴伊手裏捧著的東西都撞翻在地。

“抱歉,抱歉。”曾思羽邊道歉邊蹲下身子幫她把掉落在地上的東西都撿起來。

語文書、數學練習冊、一本小說,還有一盒藥,藥盒上的字很陌生,曾思羽沒見過,她多嘴問了一句:“你生病了?”

“我自己來。”嚴伊把曾思羽的手彈開,一股腦兒把所有的東西都塞進了懷裏,然後麵無表情地走了。

看起來有點兒不太對勁。雖然曾思羽和嚴伊打交道的機會不多,但教室挨著,進進出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對她也算熟悉。她圓臉蛋,終年梳著馬尾辮,露出一個大腦門,藍微琦還開過她玩笑,說發際線這麽高,要擔心早禿啊,嚴伊倒也不動氣,笑著懟她:“好啊,等著,看誰先禿。”自從立下賭約,藍微琦但凡掉幾根頭發下來,就憂心忡忡:“完了完了,打賭要輸了。”印象中的嚴伊走路生風,為人爽朗。雖然剛才的嚴伊依然是馬尾辮、大腦門、發際線很高,可在曾思羽看來,卻是疏離而陌生的。

後來,當曾思羽得知嚴伊的病情,再聯想起這個瞬間時,一切便可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