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為了看見更好的世界
晚上十點。
林書遲停下筆來，轉了轉手腕。
書桌上放著林海銘托人給他要到的複習資料，他多複印了幾份，打算拿給他們幾個看。
薑樂樂和顧一都去集訓了，回來的時候複習文化課會比較緊張，太久沒接觸，再接觸時估計得緩一會才能回到原來的狀態。
兩人回來的時候大概正好趕上一模，一模過後又很快二模、三模，複習壓力很大，時間也不夠用。
林書遲一直覺得美術生要比文化生苦很多，相當於經曆兩次高考，跟通關似的。
他們很想去的學校大概就那麽幾所，校考是一關，高考又是一關。
不拿到合格證，高考又沒有那個資格報那幾所學校，拿到合格證後也不能鬆懈，文化分還要說的過去。
他靠在椅子上，捏了捏太陽穴，拿起語文筆記本來翻著看。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是陸回。
“林學霸，吃夜宵嗎？”
“好。”他一邊應道，一邊找了個袋子來裝複習資料。
“我在樓下等你。”陸回說道。
林書遲應了一聲，拿著資料走出了房間。
換了雙鞋後，他去停車場牽了車出來。
陸回早就在下邊等著了，見他來，立馬笑道：“我家那邊新開了家手抓餅店，還蠻好吃的，十塊錢就有很多料，去嚐嚐？”
林書遲晃了晃手裏的袋子：“這個給你的。”
陸回眯著眼瞧了一會，十分驚喜：“看起來厚厚的，是小說嗎？你這是要給我放假？”
“......”
林書遲抬腳走過去，在裏邊抽出一份資料來。
陸回盯著它看，又驚喜道：“八百個成語？你是不是要鼓勵我積累寫小說的素材？我也覺得我有時候詞匯儲備有點匱乏。”
林書遲嘴角一抽，將袋子放到他籃子裏：“好好看。”
陸回拿過來翻了翻，驚恐地發現不止裏邊有語文這個科目，其他科目也有，還有幾套卷子。
林書遲坐上車座：“你先做我讓你做的那幾張卷子，袋子裏的你晚點做。”
陸回鬆了口氣：“你也覺得太多了是吧？”
林書遲：“袋子裏的卷子對你來說難度過大。”
“......”陸回撇撇嘴。
林書遲騎在他前邊：“走吧。”
陸回追上他：“你們學霸都不會累嗎？做這麽多題，背這麽多東西......”
肯定有疲憊的時候，但是沒有退路。
林書遲怕舅舅對自己失望，也怕去世的父母親對自己失望，他答應了他們，要拿第一名。
“語文必考的篇目你背熟了嗎？”他問道。
陸回平常愛耍點小聰明，其實他記性算可以，就是有時候懶，語文必考篇目他嫌太長，一直靠著自己做練習記住的答案糊弄過去。
出到做過的類似的題，他是能拿到分，但是不是每次都那麽巧，默寫都能出到他看過的題，分也就可能丟了。
獨木橋上很殘忍，一分就能拉開很多差距。
林書遲又說道：“不要偷懶。”
陸回歎口氣：“我突然覺得你開始變囉嗦了。”
林書遲沒應他，繼續騎著車。
-
到那家店後，兩人開始停車。
林書遲拔出車鑰匙，準備往店裏走去時，目光落在一個背影身上。
女孩一頭長發隨意地紮在腦後，正低頭吃著餅，
薑樂樂以前長發的時候，也愛這麽紮頭發，拿著根發圈，就那麽隨手一紮。
有時候她也會紮高馬尾，發尾很長，頭發也很黑。
明明很瘦小，但是頭發養的烏黑。
林書遲忍不住勾勾嘴角，和陸回往店裏走去。
店裏最貴且料最多的手抓餅叫巨無霸，兩人各點了一個。
老板應了一聲，麻利地開始幹活。
林書遲突然有點想薑樂樂。
如果她在的話，肯定也是要吃一個巨無霸，還要沾辣椒醬。
陸回撐著腦袋，說道：“不知道顧一和薑大俠怎麽樣了？”
“突然有點想他倆，果然吃夜宵要一起吃才有勁，就我們倆，有點安靜了。”他又說道。
林書遲點了點頭。
手抓餅很快做好了。
煎得焦脆的皮上裹著大個雞扒、一顆煎蛋、大片培根、大撮肉鬆、大片火腿、大片生菜，淋的是番茄醬和沙拉醬。
林書遲咬了一口，酸甜的番茄醬混著食材，在嘴裏彌漫開來。
陸回：“薑大俠很喜歡番茄，顧一不挑食。”
吃頓夜宵，竟然吃出幾分感傷出來。
他又說道：“我有點想他們了。”
林書遲吃著餅，看向他。
陸回以為他要安慰自己，笑道：“林學霸也要變煽情了。”
林書遲：“背一下中國古代史年表。”
陸回一驚，腦子轉的飛快，愣是急出幾滴汗出來。
他蔫了：“提示一下？”
“奴隸社會、封建社會、統一多民族國家發展。”林書遲說道。
陸回聽著耳熟：“是不是上邊有好多朝代那張表？”
林書遲點點頭：“具體到年份和事情。”
陸回最煩這些背誦的東西，哪裏記得：“我不知道。”
“我很久之前就讓你背了。”林書遲說，“我們很快就高三了。”
陸回撇撇嘴：“林學霸，我真的隻有高考這條路走了嗎？”
林書遲：“你會什麽？”
答案是看小說、寫小說。
寫的小說還沒幾個人看，投稿也一直沒過。
那還真是啥也不會。
陸回趴在桌子上：“要是我以前勤奮一點就好了，我去學個吉他，當流浪歌手，多瀟灑啊。”
林書遲按按額頭：“陸回。”
好友沒反應，懶懶地趴在桌子上。
“你有多喜歡寫小說？”他繼續問道。
“大概是我在生活裏，看到什麽有趣的好玩的東西，我就會腦子一熱，想著，我可以寫下來，把這份快樂從文字傳遞到屏幕前閱讀的人，我希望的是，我在笑的時候，我的讀者也能感受到這份情緒，也笑一笑，笑一笑，十年少啊。”
少年說起這段話時，眼裏不是慵懶，是光。
林書遲開口道：“你不高考也可以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但是你走過高考這座獨木橋後，再去經曆一些事情。你看到的視野會更遼闊，你的讀者也會跟著你，看到更不一樣的世界。”
陸回抬起頭來：“要是我堅持不下去怎麽辦......”
“你盡力了就好，到那個時候，你可以和你的讀者說說你的艱難歲月。”林書遲說道。
陸回有點感動：“你竟然和我說這麽長的話。”
林書遲目光落在那袋複習資料上邊：“你真的想走那條路的話，這些不算什麽。”
確實不算什麽。
夢想要真那麽容易實現，就不叫夢想了。
一篇稿子，投注了筆者的許多精力。
刪刪減減，斟酌措辭，盡可能將自己想傳遞的情緒傳遞出去。
陸回覺得自己隻是暫時在這條路上遇到壞天氣了，傳遞失敗了。
可能真像林學霸說的那樣，他要先走過獨木橋，看到更廣闊的世界，到那個時候，他才能寫出更有深度的文。
“我們去寫卷子吧。”他說道。
林書遲結了賬，邁著雙大長腿向他走過來：“走，未來的作家。”
陸回拎著那袋資料，撓著頭：“我會不會經曆了高考就不沙雕了啊，到時候寫不出搞笑的文來怎麽辦？”
林書遲看著他，認真道：“自信點。”
兩個少年在路燈下推著車走著。
地上有他們的影子，正踩著月光在走著，挨得不遠。
和兩人剛成為同桌那會不大一樣。
那時的陸回推著車鬼鬼祟祟跟在異常冷漠的少年後邊，隻為了借學霸筆記。
也是那天起，他更加確定，這個少年其實一點也不冷漠，青春期的他隻是不愛說話，卻一直保持著一顆善良的心。
-
林書遲給陸回講了半張數學卷子。
紙上密密麻麻記滿了解題思路和答題過程。
一點半的時候，陸回撐不下去，睡過去了。
林書遲將空調溫度調高兩度，捏了捏太陽穴。
有點累了。
他打了個哈欠後，往衛生間走去，洗了把臉。
洗完臉後，他隨手登了一下扣扣。
一條消息跳了出來，直接讓他精神了不少。
是薑樂樂，她發了張珍珠粉的圖片過來。
和那天吃的不一樣，看碗應該是在她們那邊食堂吃的。
腦海中閃過她吃東西的樣子，腮幫子一動一動的。
林書遲笑了笑，手指停留在聊天界麵。
時間是昨天中午。
他想了想，那會她估計剛吃完粉，想起來就給自己發了。
薑樂樂也不怎麽登社交軟件，這會頭像是暗的。
林書遲點開她的資料來，突然發現她改了昵稱，是一條小龍的圖案。
之前的昵稱是她姓氏的字母。
他好奇地打下一行字：吃粉吃出了人生感悟？
思忖片刻後，他又覺得這樣問意思不大明確，刪了重打：怎麽突然換昵稱？
打完後他又覺得不是很好，換成：為什麽是龍？
這下他滿意了，點擊了發送。
發送完他就退下來了，確定了手機鬧鍾正常後，抬腳往床邊走去。
陸回在說夢話：“毀家紓難，犧牲小我，成全大我。”
林書遲看了一眼被他踢下來的被子，走過去拉了重新幫他蓋上。
陸回估計是真的有了學習的心，嘴裏又念叨道：“坐擁百城，藏書十分豐富。”
林書遲思考著怎麽把他搖醒才能不說夢話，他突然翻了個身，臉埋進枕頭裏，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