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心裏的光
薑樂樂幾人吃完夜宵已經快十點了，店主姐姐似乎就等著他們吃完離開，人剛走出店門，她就把“暫停營業”的牌子給掛了上去。
這會上班族剛下班，三三兩兩地在大街上逛著，這邊買個肉包吃，那邊買個手抓餅吃。
學生黨則這邊吃串烤串，那邊喝杯奶茶，等奶茶的時候順便鑽進兩元精品店裏看看新到的發夾或者發箍。
陸回吃完珍珠粉還有點意猶未盡，提議著去路邊買點燒烤吃吃。
幾人又一起去了燒烤攤。
燒烤攤前站了好幾個學生，這會都眼巴巴地看著老板娘熟練地烤著肉串。
陸回被香得有點想流口水，回頭一看，自己的幾個小夥伴都站得遠遠得，也不知是怕被火星子濺到還是怕被熏得一身油膩味。
特別是薑樂樂，雙手揣在褲兜裏，就差嘴裏含根牙簽了，遠遠看還真有那麽幾分大姐大的氣勢，前提是不看臉，那臉蛋又小又白，沒什麽震撼力。
見他回過頭來，薑樂樂交代道：“一串雞翅，兩串韭菜，兩串脆骨。”
林書遲聽到“韭菜”兩個字，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兩步。
一個小姑娘怎麽口味這麽重。
他總覺得現在哈一口氣，全都是酸辣味，這麽一想，他覺得胃有點難受。
薑樂樂看了一眼他，笑道：“撐不住了？”
林書遲抱著已經睡得香甜的言心，莫名從她眼裏看到了幾分鄙視，清了清嗓子後，他對陸回說道：“一份烤茄子。”
陸回正往錢包裏拿錢，聽到他的話，一愣：“林學霸，你確定？這玩意很膩的.....”
感覺到身旁的少女在看他，林書遲堅定地點了點頭。
老板娘已經麻利地往食材上刷著自家的獨家醬料，動作熟練且自信。
林書遲忍不住側頭打了個噴嚏，這辣味實在太嗆人了。
顧一點好了吃的，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們畫室還挺多人在這吃燒烤的，你放心，味道是真的不錯。”
陸回將烤好的食物拿過來：“那是，陸小爺的消息一向靈通，我可是考察過才帶你們來享受人間美味的。”
他咬了一口羊肉串，繼續說道：“量夠足，她家醬料有一種特別的香味。”
林書遲看著烤茄子，上邊的剁椒火紅火紅的，他一時間下不了嘴。
薑樂樂咬著雞翅，建議道：“吃不了辣就別吃了。”
林書遲看了一眼她嘴角的油光，伸手將自己那份烤茄子拎在手上：“我回去吃。”
說完他還特地用手指指了指懷裏的言心。
薑樂樂笑了一聲，吃了一大口韭菜，像是小倉鼠一樣，拚命嚼著嘴裏的是食物，腮幫子跟著她的動作一動一動的。
林書遲摩挲了幾下手裏提的袋子，看著風輕輕吹過她額前的發絲，忍不住問道：“你怎麽這麽勇敢？”
總是一副什麽都不怕的樣子。
薑樂樂嘴上的動作一頓，這怎麽前言不搭後語的，皺了皺眉後，她往書包外格摸了一片口香糖出來：“搞不懂你。”
那麽怕辣還把整碗珍珠粉吃下肚去，鼻尖都紅了。
林書遲吸吸鼻子：“我不辣。”
薑樂樂抽抽嘴角，把口香糖扔給隔壁吃得正香的顧一。
他也不管吃得滿嘴油光，立馬將口香糖接過來放進口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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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春末，但夜晚還是有幾分涼意。
林書遲伸手將言心衣服上的帽子給她蓋上，喊道：“薑樂樂。”
她正滋遛滋遛吃著韭菜，被他這麽一喊，牙齒差點咬上竹簽：“幹嘛？”
林書遲裝作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月色：“一會送你回去。”
薑樂樂拿起一根脆骨，看了一眼他：“不用。”
絲毫不留情麵。
林書遲捏了捏手裏的袋子，又說道：“我們順路。”
回家的路確實不長，但是有一小段路的路燈壞了，看過去黑乎乎的一片，拐角的巷子口也有沒有燈，似乎隨時都會冒出個危險的事物來。
薑樂樂是肯定不會怕，但是怎麽說她也是個小姑娘，還是個腳還傷著的小姑娘。
林書遲感覺有冷風吹入自己衣服，他不動神色地往她那邊挪了一點點，側身擋住向她吹去的風。
薑樂樂沒明白他的意思，以為他是看上了自己的脆骨，伸手拿起袋子裏的一根脆骨，遞了過去：“吃吧。”
林書遲嗅到空氣中的香辣味，拒絕道：“我有茄子。”
薑樂樂懶得理他，不想吃看自己手裏的脆骨幹嘛。
林書遲開口道：“我有話想對你說，我們一起走。”
話說到這份上了，她拒絕不了：“行。”
顧一嚼土豆片的動作一僵，問道：“是什麽話啊？”
林書遲沒回答。
陸回吃著五花肉：“學霸之間的話，我們哪懂，你吃完沒，吃完我們就回去了，我聽說我們小區那邊，就我們要回家經過的那條巷子，最近有色狼出沒，我害怕......”
顧一翻了個白眼：“瞧你這德行，你又不是妙齡少女。”
陸回將土豆片嚼得嘎吱響：“那男孩子在外邊也要保護好自己嘛......”
薑樂樂聽到這句話有點想吐，她拿起口袋裏的紙巾隨意擦了擦嘴，對林書遲說道：“走吧。”
以她對陸回的了解，這講油膩話的開關一打開就關不上了，她選擇現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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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前一後就這麽走著。
林書遲盯著薑樂樂頭頂那幾根亂糟糟的毛，突然覺得心裏癢癢的。
少女突然停下腳步，他以為她落下什麽東西了，問道：“怎麽了？”
薑樂樂從袋子裏拿出一串烤大蒜來，聞言看了他一眼：“來一串？”
林書遲麵上的肌肉抽了抽：“你什麽時候點的？”
薑樂樂白了他一眼：“這個抗菌消炎的。”
林書遲見她吃的香，忍不住問道：“好吃嗎？”
薑樂樂笑了笑，從袋子裏又掏出一串烤大蒜來，在他麵前晃了晃：“吃嗎？”
微微的臭味和不知名的香味就這麽撲入他的鼻子裏。
林書遲眼角抽了抽，拒絕道：“不了......”
薑樂樂覺得沒趣，背過身去，自己吃了起來。
林書遲怕她生氣，猶豫著開了口：“給我一串。”
薑樂樂大方地拿起兩串烤大蒜塞進了他袋子裏。
林書遲：“......”
薑樂樂看著地上拉長的影子，想起什麽來，問道：“你要和我說什麽？”
林書遲加快腳步，走到她身旁，思考著開了口：“你為什麽來五中？”
原本對於她的隱私，他是不好問出口的。
但是時間一長，他莫名的在意起來，想要知道過去的她是什麽樣子。
還有，為什麽不開心？
薑樂樂咬了一口烤大蒜，香香甜甜的味道讓她忍不住揚了揚眉：“追夢啊......”
林書遲一愣：“什麽夢？”
薑樂樂將嘴裏的食物咽下，說道：“我還挺喜歡畫畫的，不過我媽不同意，我倆關係鬧得挺僵的，我現在和我外婆一起住。”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多大情緒。
林書遲心裏莫名一酸，他踢了踢腳邊的石子：“我很佩服你。”
那麽勇敢又那麽有幹勁。
哭完後又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反觀自己，很懦弱。
他想起開學那會班裏流傳的謠言，卻不知道怎麽開口問出這件事情的真相。
風頭是過去了，班裏的人好像都遺忘了這件事情，但是他們曾經的議論是真實存在過的，他不知道那陣子的薑樂樂有沒有因為這件事情哭過。
直接問出來好像小瞧了她，不問出來心裏又在意著。
耳邊傳來少女抽鼻子的聲音。
林書遲覺得自己的呼吸有片刻的停滯，他放慢了腳步，心裏開始自責起來，一定是他的話讓她想起了那些不開心的過往。
他微微彎下腰來，心裏又慶幸著自己口袋裏還放著一顆糖，原本是打算讓言心無聊的時候吃的，結果她睡著了沒吃。
薑樂樂鼻子正癢著，剛壓下要打噴嚏的想法，誰知道他突然朝著自己彎下腰來，一時間被分散了注意力，原本壓下去的噴嚏就這麽朝著他臉上飛了過去。
“阿嚏！”
薑樂樂有些尷尬地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道完歉後她趕緊在口袋裏找了張紙巾出來，捏著紙巾就在他臉上胡亂抹著。
林書遲感覺到她的指腹在自己臉上輕柔地移動著，他隱隱還能感覺到她手指上傳來的溫度。
耳尖上傳來熱熱的溫度，他輕咳了一下，說道：“沒事。”
薑樂樂鬆了口氣，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言心，說道：“快走吧，晚上風有點大，別一會把她吹感冒了。”
林書遲將袋子遞給她，她雖然有點奇怪但還是接住了。
薑樂樂提著袋子，還沒反應過來，頭上就被一件牛仔外套給套住了。
林書遲伸手拿過袋子，幫她將外套往下拉了拉，露出個小腦袋來。
薑樂樂呼吸到新鮮空氣，瞪了他一眼：“幹嘛？”
林書遲大步向前走去：“披著。”
薑樂樂覺得他很好笑，自己穿著個短袖還和自己這個穿長袖的人說這句話。
她追上去，說道：“年輕人，逞英雄是會生病的。”
“薑樂樂。”林書遲喉結滾動著，風吹動著他寬大的袖子，他卻覺得胸口有點熱熱的。
薑樂樂抬頭：“幹嘛？”
林書遲看了一眼天空。
今天晚上的星星稀稀疏疏的，月亮也沒有那天那麽亮。
薑樂樂跟著他的動作望去：“不亮。”
林書遲深吸了一口氣，問道：“你有多喜歡畫畫？”
薑樂樂眯著眼，抬頭找著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畫畫了，那時候小，也不知道它對自己的意義，隻是有時候我會想，如果讓我不畫畫，那我的生活就像白開水一樣了，淡到沒什麽好期待的。”
少女的劉海長了，有幾根發絲不太聽話，貼在額頭上。
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畫畫更多時候像我的朋友，雖然我以前也沒有什麽朋友，但是它就像我生活裏的一道光。”
照亮她內心所有的黑暗。
雖然在瓶頸期的時候，她也會迷茫，也會想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適合吃這碗飯。
薑樂樂笑了笑：“我以前做過一個夢。”
“什麽夢？”
“我夢到我回到了小時候，我也不知道我怎麽就在一個小房間裏了，地上擺了好多桶顏料，我把手放進顏料裏攪拌，攪拌完後我開始往牆上抹。”
“我幼兒園的時候，其實過得沒有很開心，我爸媽工作忙，基本不怎麽陪我，那會我又還沒接觸畫畫，每天隻能寫作業，我媽又不讓我看太久電視，我過得還挺......不開心的。”
“所以長大後我一直有一個遺憾，如果我早點接觸畫畫就好了，那樣的話，幼兒園的我，應該過得很開心。大概是想什麽會夢到什麽，後來我就做了那個夢，牆上被我抹了好多個顏色，夢裏我也笑得很開心。”
說起這個夢，薑樂樂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那段壓抑的日子裏，笑得最開心的一次，竟然是在夢裏，但也是這個夢，讓她更加堅定自己要走這條路。
林書遲看到她眼裏閃動的亮光，大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說起畫畫時，她眼裏的光芒有多閃耀。
連帶著像糖果般的笑意也明顯起來，溫柔且堅定。
林書遲有點緊張地開了口：“你覺得我學法怎麽樣？”
薑樂樂想起那天在他房間看到的那套資料，說道：“你想學法？”
林書遲垂下眼簾：“我想追隨一個人的腳步。”
薑樂樂難得見他說這種話，問道：“有情況？”
林書遲失笑:“我媽媽。”
那算是他小時候的信仰了。
薑樂樂笑道：“重點是你想不想，而不是你能不能。”
至少她是這樣，因為她想，所以她堅持到了現在。
想到這，她忍不住調侃道：“林學霸也有迷茫的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