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當夜,各組調查人員陸續歸隊,又到了案情分析時間。

還是原來的套路,法醫先開口講解屍檢結果,原以為又是和上次一樣,“似乎不是正常人所為”,誰知這次卻有了新發現。

“根據我的屍檢分析,結合陸一波手機關機的時間點測算,他死於三天前的晚上,到現在差不多四天,一百個小時,屍體情況和葉劍非常相似,都是遭受汽車撞擊,身上被捅了很多刀。與葉劍被害不同的是,葉劍是受傷後自己跳河遊走的,陸一波當場就死了,再被人拖行扔進河裏。我通過解剖,比較兩次的傷口,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陸一波和葉劍兩具屍體上的刀口,除了刀口數量不一樣,其中多處刀口的方向、尺寸、距離,居然是完全一樣的。這我就納悶了,什麽人可以做到兩次捅人的刀口完全一樣呢?於是我就查詢資料,查啊查,查啊查。可惜啊,這方麵資料是空白的,從來沒有案件是這樣的。我呢又想其他辦法,這兩次同樣的創傷是怎麽做到的,話說我做法醫二十多年……”

對於這次陸一波的屍體,陳法醫顯得格外興奮,絮絮叨叨地講了一刻鍾他遇到屍檢難題後,是怎麽想盡辦法排除萬難的,待他正要講到1995年他剛當法醫那時的趣事時,張一昂終於挺身而出,伸出大手:“陳老師,時間緊急,先告訴我們結果吧。”

“凶器是一輛車頭很高的越野車!”

“凶器是越野車?”眾人咋舌。

“對,凶器就是一輛車!”陳法醫挺直身板,一臉的自信和得意,“這輛車在車頭前方裝了一塊板子,板子上固定了若幹把鋒利的匕首。歹徒突然駕車朝被害人撞去,車頭上的匕首插入被害人身體,所以才造成葉劍和陸一波兩具屍體都有被車撞的痕跡,而且身上被捅的一些刀口的方向和尺寸完全一致。”

眾人微微閉起眼,腦海中浮現出古戰場上的釘板車,車前頭是一塊立著的木板,上麵全是粗大的釘子,當兵的在後麵抓著這輛手推車朝敵人猛衝過去。現在手推車改成了汽車,但道理是一樣的。

“你確定嗎?”眾人誰也沒聽說過這種殺人手法,紛紛七嘴八舌地表示懷疑。

“我當然確定啊!我當了二十多年法醫——”

“確定就好啊,確定就好啊,我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張一昂趕緊阻止他,眾人跟著連連點頭。他回頭對其他人說,“那就調周邊監控,查車頭裝了刀板的越野車。”

“這個……”宋星遲疑道,“我覺得查不出這樣的車子吧,如果一輛車車頭裝了插滿匕首的板子,這麽危險的汽車,路上看到的人都會報警。”

“你說的也很有道理,”張一昂又轉向陳法醫,“板子是怎麽弄上去的?”

“應該是殺人之前固定上去,殺人之後拆下來,不過正常的汽車車頭想固定住這樣一塊板不太容易,我認為這塊板是專門根據車頭形狀設計出來的。”

眾人討論一番,決定先去調周邊監控,找出符合車頭高度的越野車進行篩選。

隨後,張一昂拋出了另一個疑點:“這案子裏有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大家想想,陸一波為什麽會死在河邊,他晚上一個人到河邊來做什麽?我認為最可能的原因是——”

“約會,他和某個女人約會!”宋星脫口而出。

張一昂正要解釋自己的推理步驟卻被打斷,不滿地瞥他一眼:“你已經知道答案啦?”

“我瞎猜的。”

王瑞軍瞪了他一眼,斥責道:“就知道瞎猜瞎猜,光知道答案有什麽用?你還要不要解題步驟了!——局長,您來繼續分析。”

張一昂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當初葉劍跟人大晚上約在河邊碰麵,被殺了,陸一波是知道此事的。雖然兩次的地點不一樣,可同樣是河邊,陸一波為什麽要在大晚上獨自去河邊?他難道毫無警覺性,就不怕重複葉劍的遭遇嗎?你們想,如果是一個普通人約陸一波晚上來河邊,他會去嗎?肯定會警惕!所以,這次約陸一波的人,一定是他熟悉的人,光熟悉是不夠的,還要讓他很放心,不覺得會出現危險。什麽樣的人能讓他放鬆警惕?女人,一個和他約會的女人。”

“一針見血,一針見血啊!”王瑞軍連聲讚歎,“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問題,陸一波明知葉劍是在夜晚去河邊赴約被害的,為什麽又重蹈覆轍呢?局長一說出女人這個判斷,我的思路就完全打通了。從目前線索看,凶手是一名男性,但約陸一波的人,很可能是一名女性。我們要先摸清跟他關係親密的女性,再從中牽出凶手。”

物證組許科長皺起眉,他不想破壞討論氛圍,但為了不讓調查走偏,他還是謹慎地說出真相:“這個……也不一定吧。”

王瑞軍眼睛一瞪:“許科,你又有什麽高見了?”

許科長心想,我今天晚上還沒說過話,哪來的“又有什麽高見”?看到張局的目光也向他投來,隻好說:“呃……今天我們查現場,確定死亡地點就是第一案發現場。我們找人打聽過了,陸一波的家就在附近,他最近每天晚上九、十點鍾都會來這裏河邊跑步,屍體穿著跑步的衣服,所以……我覺得不是有人約他,而是凶手知道他晚上跑步的習慣,在此埋伏殺了他。”

王瑞軍不服氣道:“那葉劍案又怎麽說?”

“葉劍被害前拍到他在看紙條,當然是有人約他。陸一波這次應該是有人知道他跑步,提前埋伏。”

“那你說說誰約的葉劍啊?”王瑞軍故意給他出難題。

“這個……如果知道誰約的葉劍,不就破案了?我們物證組能做的工作很有限,具體凶手是誰還需要靠你們調查組的來查。”

王瑞軍哼了聲,揚起眉:“那你們組今天查出了什麽線索?不能像葉劍案子一樣,又一無所獲吧?查凶手是我們偵查員的事,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這話說得好像葉劍案沒破的責任全在許科長頭上,許科長低著頭說:“事發已經三天了,戶外情況複雜,所以我們……我們沒提取到嫌疑車輛的輪胎印,也沒找到可疑的腳印和指紋。”

“那就是查了半天什麽線索都沒有咯。”王瑞軍歎口氣。他隔了對方太遠,否則早就伸手拍他肩膀,老許啊,你不能每次都交白卷吧。

許科長本就是厚道的老實人,羞愧得滿臉通紅,情急之下,他想出一條線索:“今天懷疑凶手進過陸一波辦公室偷裝了監控,我們拆了監控問了上級電子技術警察,這種臨時監控查不到數據接收方。我們仔細檢查門鎖,可以肯定門鎖沒有任何撬動痕跡,是用鑰匙開的。我們跟酒店確認,鑰匙原來一共有三把,一把在陸一波手裏,已經在他家找到。酒店保安部有兩把備用鑰匙,幾個月前陸一波拿走了其中一把。我們搜遍了辦公室和他家,都沒找到這第三把鑰匙。”

張一昂思考一番,一共三把鑰匙,陸一波和酒店保安部的那把都在,凶手自然是用這第三把鑰匙開的門。便問:“陸一波把備用鑰匙拿走後,交給誰了?”

“不知道,但能拿到他辦公室鑰匙的,應該是一個和他關係比較親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