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最大的隱患

粗如手臂的鐵杆,在巨力的搖晃下,發出的動靜越來越大。顧長明站在原地,靜靜看著,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那人以為顧長明會出手阻攔,沒想到鐵籠都要被拆了顧長明還是毫無反應。那人揚手一揮,長鞭猶如毒蛇直擊目標,朝著籠中人的脖子卷了過去,瞬間生出毒牙奪人性命。

這個時候顧長明出手了,明明長鞭速度奇快,在他麵前卻不值一提。袖中劍輕巧而出,在長鞭的七寸叮了一口,又躲回顧長明的衣袖中。長鞭頓時失去力道,毒蛇變成繩索委頓在地,再沒有餘力作惡。

與此同時,鐵籠被扒拉開一個大口子,裏麵的人隨時都會衝出來。

顧長明的嘴角揚起一道優美的弧線,身後的人哀號連連:“瘋了,你真是瘋子!”

“把無辜的孩子拐帶來,讓他們試藥,把他們從好端端的人變成怪物,到底誰是瘋子?!”顧長明厲聲嗬斥道,根本不管鐵籠中的那人會怎麽樣,他袖中劍已經神出鬼沒地再次出現,指住黑暗中的某一點,所有的咒罵聲立刻盡數被吞咽下去。劍尖再往前半分,足以刺破對方的咽喉。

“他一旦出來,誰來製止他?!”那人的氣焰完全被壓製住了,但他還在繼續囉唆,“你的武功好,所以不在乎這些對不對?但外麵那些人呢?你口中的孩子,哪個能夠逃得掉?沒有解藥的,我告訴你別妄想了,沒有解藥的。”

顧長明的怒氣始終沒有被激起半分,他冷靜得就像平日坐在自家書房中看一卷喜歡的書:“這是你作下的惡,那麽由你自己吞下這個果。”

那人感覺到肩膀被大力一扯,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撲騰了幾步,明顯就是朝著籠中人而去。他拚命想要站定雙腳,顧長明沒有給他機會,手底下又加了兩分力,手指快要掐進他衣衫下的皮肉中。

“你知道我是誰,你知道我是誰!”那人的鼻端幾乎聞到從鐵籠中迎麵而來的血腥氣,似乎下一刻這惱人的味道就會撲在自己身上。怕死的念頭一起來,嘴巴也不再嚴實了,“顧長明,你給我鬆開手。”

“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以前沒有見過你,以後也不會再見了。”顧長明一旦冷血起來便是鐵石心腸,不管那人如何慘叫,還是把人往前推,“他是不是大寶?你說!”

這是顧長明心中最大的疑惑,一直等到此時此刻才問出來。那人已經顧不上其他的了,隻求他能夠鬆手:“對對,就是大寶,江大寶,他已經徹底變了,別把他放出來,否則你會犯下大錯的。”

“到底是誰犯下了大錯!”顧長明等到了想要的答案,心口微微發酸。江嬸收了十貫錢,自欺欺人,以為這些人把大寶借走,還會如期歸還。雖然她嘴上不說,其實對大寶早已經有了嫌棄之心,可能是一個人照顧有殘疾的孩子太過辛勞,她累了,也倦了。所以盡管她覺得這種好事裏麵,處處透著古怪,還是心一狠把大寶送走了。

顧長明聽到身後有粗重的鼻息聲,差點兒就要貼到他的後脖頸邊,一口咬下去了。他心裏默默念了一句:大寶,你沒有錯,錯的是這些大人。

被抓住的那人,看樣子也算是個狠角色,這會兒應該是看到大寶近在咫尺,所有的力氣全部用來發出慘叫,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顧長明手掌化刀,身形快如鬼魅,帶著個人都能迅速轉到大寶的身後,對準大寶腦後最脆弱的部位,一掌劈了下去。大寶張嘴露出牙齒的動作還沒有來得及停下,身後遭到重創,畢竟是血肉之軀,直挺挺地向著前方倒了下去。

被顧長明抓在手中的那人沒有看到這一幕,在顧長明對大寶做出致命一擊的時候,那人雙眼翻白暈了過去。顧長明彎身撿起掉在地上的火折子,同時照亮了地上兩個人的臉。

大寶的大半張臉都被血糊著,然而他的五官清秀,頭發覆蓋著額頭,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另一個穿的卻是宮中太醫的官服,顧長明冷笑一聲,這張臉太陌生了,剛才皮鞭出手的時候,他就在想這人也算是高手,怎麽會(上屍下從)成這麽不堪的模樣?

穿著太醫的官服就真的是太醫了嗎?顧長明用手中的劍挑開對方的衣襟,露出左邊肩膀,影影綽綽的花紋露了出來。

宮中太醫院的太醫能打一套完整的五禽戲而氣不喘麵不改色的已經很是難得了,能把皮鞭玩得這樣自如的,怎麽可能留在皇上身邊?簡直就是最大的隱患。

這些人把皇上的膽子想得也太大了點兒,敢情壓根兒沒有近距離和皇上相處過,一切不過是揣測。

顧長明在兩人的身上各點幾下,確保一個時辰內他們不會醒過來,兩個都保持沉睡的狀態才好。沒等他站起身,淩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出現了一群人,把他團團包圍在其中。

司徒岸答應戴果子以後,才發現這小子了不得,三言兩語就把人給繞進去了。這口才很是了得,比起顧長明,司徒岸更願意和左右逢源的戴果子打交道。司徒岸總覺得顧長明不通人情世故,很多事情不會變通,簡直讓人傷透腦筋。

柳竹雪對司徒岸始終不太信任,看著他的手下把母狗趕進木籠子,抬上板車,恨不得馬上跟著那輛車進宮。

司徒岸朝著戴果子使了個眼色,暗示這樣可不行。要知道把這麽一條危險的東西運進宮中,對他來說也是很費勁兒的,又要完成太後交代下來的任務,又不能出絲毫的差池,哪有外人看起來那麽容易?

“不介意的話,和我同坐馬車進宮吧。”司徒岸一副好商量的樣子,很是難得了。

柳竹雪剛想硬一下脖頸,便被戴果子從身後扯住衣服,他壓低了嗓音道:“你以為他真會給我們臉麵嗎?那是因為太後指望著顧長明破案,而我們是顧長明的人,否則他這樣的大官為什麽還要和我們商量?”

“官大了不起啊!”柳竹雪不服氣地回嘴。

戴果子一本正經地點頭道:“官大是了不起啊,官大一級壓死人,你難道還不懂其中的貓膩?更何況他和我們之間何止差了一級,你就知足吧。”

柳竹雪不否認戴果子說得很有道理,但是這輩子她看司徒岸都不會順眼的。雖然跟著坐上了馬車,但她整張臉都很別扭地朝著車廂壁,一路上隻字不提。

司徒岸更沒有和他們周旋敷衍的精力,本來還想問問顧長明去了哪裏,上車前,手底下有人前來回稟,說顧長明帶著個年輕女子進了家酒坊,幾個時辰了都沒有出來。

“還幹等著做什麽!派人進去查,顧長明會進去的酒坊絕對不是酒坊這麽簡單的。”司徒岸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恨不得自己分身有術,分出一半的精力再跟進顧長明那邊的進度。

“派了幾個人進去暗查過,裏麵就是一家酒坊,堆放了各式的酒壇子,隻是裏麵一個人都沒有,掌櫃的、酒保全不見人,連顧長明和那個姑娘也不見了。”手下人說出這些時,司徒岸的臉色越來越黑沉,他知道上官要發作了,脖子一縮等著暴風雨的來臨。

“司徒大人,還去不去宮裏了?”戴果子撩開車簾,笑嘻嘻地問道。

司徒岸頓時清醒過來,他隻有一個人,顧得了這邊就顧不了那邊,與其來回奔走卻兩頭落空,不如先確定眼前的事。顧長明做事踏實,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來了,就出發!”他對著手下一揮手,讓其繼續去打探消息,隨即單手撐在車轅邊,飛身上車。

“剛才我好像聽到有人提起顧長明的名字,他出事了?”戴果子這麽一問,縮在角落裏的柳竹雪馬上提起精神來。

“我的手下能力有限,跟丟了顧公子,不知道顧公子查到什麽重要的線索,一路緊追而下,把身後的人都給甩開了。”司徒岸當然不會說顧長明或許在那個酒坊中出事了,否則馬車上的兩個人丟下他,回過頭去找人,那他就麻煩大了。

“那是,顧大哥的本事這麽大,你的手下跟蹤他,肯定早被他發現了,所以才把尾巴甩開的。”柳竹雪頗有些小得意,好似顧長明能讓司徒岸吃癟,就是替她出氣了。

“那是太後都深信不疑的厲害角色,即便我的手下十幾二十個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司徒岸見柳竹雪轉過頭來,笑得那叫一個嬌美如花,心頭有些不爽,故意將目光從柳竹雪的臉上又移到戴果子的臉上,“這些日子柳姑娘逢凶化吉,否極泰來,都是顧公子的功勞。剛才柳姑娘一聽到顧公子的名字,立時喜笑顏開,如果在下沒有猜錯的話,他們兩人應該是好事將近了。”

於是,這一路上,馬車中保持著詭異的寧靜,戴果子和柳竹雪都閉嘴不說話。司徒岸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心裏偷笑:再厲害也不過是幾個毛頭小子,真以為老子這些年在官場、在宮中都是白混的嗎?一句話就能讓你們堵著心,偏偏老子說的還是好話,你們想發作都沒有借口。

一直等馬車停在宮門外,柳竹雪看著司徒岸先下車,臉色有些尷尬地看著戴果子:“果子,我對顧大哥沒有那個心的。他是看我可憐才好心收留我的。”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我也隻是他好心收留的人的其中之一。”戴果子桃花眼帶笑,一點兒都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情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