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攻敵攻心

小鳳凰的警覺性很高,早就被這些年的摸爬滾打磨煉出來了,一點兒風吹草動都躲不過她敏銳的洞察力。顧長明的動作一起,她立刻配合,閉嘴,站穩,兩人幾乎並肩而立。因為站得直、貼得緊,呼吸放到最輕,他們幾乎與牆麵融為一體。

果然有人回來了,近在咫尺。小鳳凰一顆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兒了,想到顧長明就在她身邊,又仿佛什麽都不怕了。顧長明這個人雖然外表是玉樹臨風的貴公子,實則性格堅定如磐石,是最值得信賴的依靠。

顧長明冷漠地看著回來的人麵對眼前穀物四散後目瞪口呆的樣子。如果回來的隻有一個人,應該是最好的機會。酒坊這麽大,暗裏不知道設置了多少機關埋伏,如果有人指引的話,應該會容易得多。

小鳳凰感覺手指被顧長明碰了一下,她偷偷用眼角餘光去看,顧長明眉眼一動示意他先動,她斷後。小鳳凰回碰一下表示收到信息。兩人根本不用開口,卻有種超乎尋常的默契。

顧長明好似從牆壁上輕輕滑落的壁虎,那人剛想要跑去喊其他人,眼前一花,又多出一個陌生人。

尖叫聲來不及從喉底發出,顧長明五指緊扣,握住了對方的咽喉。那人沒想到顧長明會是如此狠的角色,拚命想要用手把脖子上的桎梏拉開,顧長明的手指卻越收越緊,幾乎嵌進對方的血肉之中。他的嗓音優雅而淡然:“我想問你幾句話,如果你願意配合的話,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如果你想求死的話,我也不是很介意。我數到三,你用眨眼或者閉眼來告訴我答案。”

不給對方遲疑的機會,顧長明緊接著就開始數數:“一,二,三!”

顧長明的手指在數數的同時收得更緊,對方的肺中隻剩下最後一絲空氣,開始神誌不清,哪還有空隙去細想,連忙用盡全身力氣拚命想要眨眼睛。

小鳳凰貼牆看得清清楚楚,她隻知道顧長明先前在曲陽縣的時候對自己的態度冷酷到不近人情,這次回到開封府也是她好說歹說才勉強留了下來。今天見他如此手段,才明白原來他對她一直都是最輕緩的態度,心口頓時又活泛起來。

“很好,你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顧長明將手指逐一放開,等他把右手收回再背到身後時,對方用雙手撫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像是要確定自己還活著。

顧長明沒有急著催促,這人沒有援兵,否則的話,剛才那一瞬間,他的眼底不會流露出諸多絕望。一個人如果有值得信賴的同伴,便是在生死瞬間還是會抱有一絲翻盤的期冀。

“你想知道什麽?”這人脖子外側受到重創,說話非常勉強,用的基本是氣聲,不仔細聽的話,更像是蛇芯子嘶吐的聲響。

“孩子在哪裏?”顧長明既然要問就挑最簡明扼要的,也是他最想知道的問題。

對方整個身體一僵,顧長明的話搶在他之前:“我知道的肯定比你想象的要多,不要試圖敷衍或者蒙混過關,我的耐心非常有限。”

他的右手隨意抬起,已經吸引住對方絕大部分的注意力。因為剛才就是這隻看起來優雅的手,差點兒要了他的命。

“在酒窖底下。”對方絲毫不懷疑在顧長明麵前撒謊的下場會很慘,說實話才是保命的最好方法,“我沒有權力進去,你就算殺了我,我也做不到。”

醜話先說在前麵,對方有些小聰明,知道顧長明隻身闖進來的目的就是找尋那些孩子。他可以把所知的都說出來,但是做不到的就是做不到。

“那麽誰可以進去?”顧長明始終在衡量推算,這人說出來的話有幾分可信。到目前為止,這人還沒有撒謊。

“我不知道。”他的語氣雖然和前麵幾句幾乎是一樣的,眼角卻不受控製地抽搐了兩下。

“你撒謊。”顧長明直接點出他的破綻,“而且還是最拙劣的謊言,看來你是沒有誠意合作了。那我也省事了,相信下一個人會帶給我更多更可靠的線索。”

對方以為自己至少還能蒙過去一兩句,沒想到什麽機會都沒有。那隻手再次握了過來,他連轉身逃跑的勇氣都沒有,膝蓋還是軟的,便是放開讓他跑,估計跑不出多遠他就會被重新抓回來。更深層的恐懼直接把他給包裹住了,他剩下唯一的應對之策就是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肩膀,蹲在地上簌簌發抖:“我說,我會說的,求求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小鳳凰看得眼睛一眨不眨,攻敵攻心,今天她總算是開了眼界,見到了顧長明流露出來的另一麵——陰暗而壓製力極強的那一麵。

柳竹雪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看戴果子拉著一條血肉模糊的大狗往前走。她幾次想要上前幫忙,都被戴果子厲聲拒絕了,說是不想見到她再次暈倒在路邊。雖然果子看起來很凶,但柳竹雪心裏卻微微發甜。

“這條該死的畜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性命,還要小爺伺候它。等案子破了,小爺一定要報仇。”戴果子越走越累,兩條腿都快要邁不開了。

“果子,我們把它拉到哪裏去?”柳竹雪始終心驚膽戰的,生怕一個不留神,大狗就會醒過來,張開血盆大口,她的一雙眼始終沒有離開過大狗,“拉到顧家去的話,路程太遠了,而且還要經過人多的街市。”

戴果子停了下來,完全沒有聽柳竹雪說話,隻顧看著前方的某一點。他口中喃喃道:“你看那邊,是不是還有好幾條狗?”

柳竹雪順著他說的方向看去,真有黑乎乎的影子,離得有些距離,所以看不真切。如果還有相同體形、力氣的大狗在那裏等著的話,以他們兩個剩下的力氣不知道夠不夠保命的。連素來性格溫婉的柳竹雪都忍不住想要破口罵人了,到底是誰在城西墳場養了這麽多吃人的怪物?!

“別動,再看看情況。”戴果子放下拉扯在肩膀上的繩索,示意柳竹雪站在他身後,無論武功高低,男人生來就應該保護女人。

要是換作以往性子的柳竹雪,肯定是絕對聽從的。但經曆過前一陣子的劇變後,她的想法有所改變,直接拔出融雪劍擋在了戴果子身前:“我的武功比你強,應該我在前麵。”

她早已經不是柳家後院閨房中的千金大小姐了,這是她自己選的路,當然要堅定地走下去。

戴果子低頭苦笑,他還真的是為了一條狗把吃奶的力氣都用完了。他這會兒雙手發軟,別說是打架了,連舉起來都費勁:“再等等,再等等,我看著又不像是狗了。”

狗不會這麽小心翼翼,更不會到這會兒還安靜得不發出一點兒聲音。雖然戴果子的武功不太好,但是待人處事的能力早在曲陽縣就磨煉好了,他沒有阻止柳竹雪,隻給了她一個暫時安靜的手勢。

等黑影近了又近了,戴果子肩膀一軟,還真是看走眼了,哪是大狗,分明是幾個穿黑衣的男人。這穿戴看起來像是在哪裏見過,很是眼熟。

“司徒岸。”柳竹雪無聲地對著果子做了個口型。

戴果子在腦子裏一比對,還真是和司徒岸穿的一樣。說起來司徒岸的身份有些特殊,穿戴也和宮中普通侍衛不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區別之所在。問題在於,這些人是敵是友?是助紂為虐,還是想要銷毀證據?

領隊的那個走得很快,生怕他們誤會,直接開口道:“我們是奉了太後的懿旨,協助顧公子破案的。”說完他還把雙手攤開來,表示沒有任何武器在手。

戴果子一聽就樂了:“太後派你們跟蹤我們?既然我們身邊有太後的人,那顧長明那邊也有了?”有句話太大不敬,他不好意思說:你們一個個兒都這麽能幹,還要顧長明摻和什麽?是讓他當替罪羊,還是擋箭牌?

“顧公子那邊又有所不同,應該是司徒大人親自跟進的,我們不太清楚。”領隊很年輕、很英俊,邊說話邊用眼角餘光偷偷瞄著柳竹雪。

戴果子沒好氣,真是太不把他放眼裏了,當著麵都敢偷看他的小雪。既然你們想要跟蹤,那麽不安排點兒重要的任務,就太對不起你們領著太後的俸祿了。他重重一擊掌,隨即指著身前半死的大狗:“既然都是太後的人,那麽就好說話了。我相信太後很樂意看到它,這個功勞就讓給你們吧。”

領隊的眼睛裏都是精光,揣摩太後的心意是他們這些人的首要任務,知道戴果子所言非虛:“你當真願意把功勞讓給我們?你放心,我們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到時候也會分你一杯羹。”

“那就有勞幾位兄弟費心了。”戴果子三言兩句的,就已經和太後的侍衛稱兄道弟了。他的這種本事讓柳竹雪在旁邊看得忍不住偷笑,她倒沒想在太後麵前爭什麽功勞,對她而言不被太後惦記才是最大的好處。顧長明不知花費了多少力氣才和太後談妥放她自由的條件。柳竹雪不願意辜負顧長明的一番苦心,所以戴果子說,她聽著,絕對不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