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犯罪重演
晚上7點,覃智勳、杭天、薛嬙三人趕到科大附近趙良實的出租屋。杭天撕開封條,用鑰匙開門進屋。房間裏仍然維持案發時的情形,趙良實的遺物統統都在,那是因為他的老家的趙家父母身體不好,得知兒子死訊後老母親心髒病發,父親在醫院照顧,甚至沒來得及趕到學校辦理後續事宜。
“智勳,現在可以揭曉答案了吧?你說你知道笑臉殺手之一是誰了,到底是誰?”杭天站在不久前趙良實倒下的地方,腦子裏呈現出趙良實的死狀。
薛嬙也跟著問:“對呀,你說真相要在這裏公布,現在咱們人已經身處趙良實的犯罪現場了,快公布答案吧。”
覃智勳點頭,直接給出答案:“笑臉殺手之一是程偉業,正是他殺死了趙良實。隻不過,程偉業跟趙良實無冤無仇,他並沒有殺害趙良實的動機,他是臨時被真正的笑臉殺手征用的一個機關的啟動者。如果程偉業還活著,那麽他的罪名也不是謀殺,而是誤殺。”
薛嬙驚疑地問:“又是機關?這個現場也有機關?”
“是的,隻不過這一次的機關不是自動關窗,而是一個被外力啟動後的殺人機器。”覃智勳先後指了指現場的幾個物件,解釋說,“這個機關的組成就是這些東西,最大號旅行箱、繩子、凶器水果刀、吊燈、椅子、死者胸前的軟包香煙,還有用來敲暈死者的平底鍋,最後是這個房間的大門。”
薛嬙和杭天都讓自己的大腦飛速運轉,想跟上覃智勳的思路,兩人像渴求知識的學生一樣,眼巴巴等著覃智勳的下文。
覃智勳本來想利用現場的箱子和繩子直接做實驗,但馬上覺得不妥,不能破壞證物,於是對杭天和薛嬙說:“這樣吧,與其我口頭推理描述,不如實際驗證。咱們幹脆從頭來一遍,由我來扮演笑臉殺手本尊,杭天扮演死者趙良實,小薛來扮演程偉業,咱們重現一遍案發當晚的情形。如果一切順利,也就說明推理成立。”
杭天有些茫然:“好的,那我需要做什麽?”
薛嬙也有些無措,生怕自己不夠機靈會破壞這次案情重現:“我呢?我該怎麽做?”
“你們別急,隻要按照程偉業的口供去做就可以。這樣,咱們先來回顧一下程偉業當時的口供。”覃智勳示意他們三人一起出門,一麵往科大方向步行一麵回顧。
按照程偉業的說法,案發當天上午,程偉業收到殺人預告,來到科大,在指定的地點看到了一場鬧劇,得知了鬧劇的中心人物便是劈腿的趙良實,也就是說,笑臉殺手鎖定的目標正是趙良實。於是他跟蹤趙良實,先是跟蹤他和新任女友去食堂吃晚餐,偷聽小情侶談話得知女孩的父親是土豪,所以付潔就成了阻礙趙良實美好前程的絆腳石。而後晚自習,等到將近20點,趙良實離開學校,程偉業繼續跟蹤。
三人駐足在科大門口,覃智勳這個總導演給兩個演員“講戲”。
“現在是晚間7點35分,這樣,按照案發當晚的時間,在將近20點,定在19點55分的時候吧,你們就從這裏開始重演案情。”
“那你呢?”杭天見覃智勳要走,馬上拉住他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我作為真正的笑臉殺手,自然要去為我的殺人計劃做準備,具體怎麽回事,你這個死者很快就會知道了。”覃智勳說著,衝杭天擺擺手,朝一個方向快步走。
杭天和薛嬙進了科大附近的一家小水吧,一邊喝熱飲驅寒一邊等待好戲開演。
19點55分,案情重演正式開始。
杭天自顧自往前走,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薛嬙一直緊隨其後,跟得很緊,因為此時的杭天就像當初的趙良實,沒有任何警惕。就這樣,薛嬙跟在杭天的後麵,甚至跟在杭天身後不遠進了單元門,一直跟到3樓,從3樓的樓梯柵欄往上看,看到杭天開了4樓的房門進屋。
薛嬙來到4樓與5樓間的緩台處等待,就像當初的程偉業一樣。
杭天進屋,打開燈,房間瞬間亮起來。他路過廚房的時候被廚房裏的身影嚇了一跳。覃智勳就在廚房,正在喝剛剛在外麵買的瓶裝水,見杭天進來,放下水,抄起平底鍋就笑著衝杭天走來。
“你、你怎麽進來的?”杭天被覃智勳嚇了一跳,“鑰匙在我這裏啊。”
“凶手事先配備了趙良實出租屋的鑰匙,我想這一點不難做到,趙良實的防盜門有6把鑰匙,他的抽屜裏就放了3把,凶手如果事先技術開鎖進來過,偷一把鑰匙複製不是難事。至於我這把鑰匙嘛,就是剛剛離開的時候從抽屜裏拿的。”
杭天倒吸一口涼氣:“我家多出來的房門鑰匙也被我隨便放在抽屜裏了。看來回去得妥善處理一下。”
“杭天,你現在就是一個昏迷不醒、任我宰割的受害者,配合一下吧。”覃智勳做了一個揮舞平底鍋的動作。
“我要做什麽?”杭天身子一晃,翻了個白眼,意思是自己已經暈倒了,可實際上,他經過廚房門口往房間裏麵走,卻驚訝地看到了兩隻一模一樣的大號旅行箱,兩條一模一樣的繩子,其中一套是原來在案發現場的,沾染趙良實血液的,還有一套是幹淨的,但幹淨的繩子的長度看起來是染血繩子的兩倍:“你剛剛去超市買了箱子和繩子?”
覃智勳走向床鋪,卷起趙良實的被子,一麵忙活一邊說:“除了箱子和繩子,實際上凶手應該還準備了另一套重要的道具,那就是跟死者趙良實當時穿的羽絨服同款或者類似款的羽絨服、褲子和雪地靴。但我剛才在超市沒看到跟你穿的類似的羽絨服、褲子和雪地靴,索性買了一套顏色相同、款式不同的羽絨服,假裝我買了跟你穿的相同的外套、褲子和鞋,我把羽絨服掛在了衣櫃裏充當你的,而你原本的羽絨服、褲子和鞋我自然有用處。哦,對了,杭天,脫褲子吧。”
“啊?”杭天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覃智勳把卷好的被子豎起來,模仿一個人形模特一般“坐”在椅子上,又用一截尼龍繩牢牢把被子綁在椅子上:“怎麽?你入戲真的這麽深,要裝作失去意識任人宰割?難不成真的要我幫你脫?”
杭天馬上回過味來,麻利地按照覃智勳的吩咐,脫下羽絨服、牛仔褲和雪地靴。與此同時,覃智勳把椅子放倒,又整理了一下被子模特的位置,把自己剛剛買的一整包軟包香煙塞在了被子的“心髒”處,為了固定香煙的位置,他還特意用膠帶把香煙固定在了被子上。
“沒辦法,事實上香煙是固定的,因為暫時找不到胸前有口袋的襯衣給被子模特穿,幹脆先用膠帶固定吧。”覃智勳一邊忙活一邊解釋。
杭天已經目瞪口呆,驚得說不出話來。
覃智勳又把一把他剛剛買來的水果刀垂直插在香煙上,為了固定水果刀的垂直角度,覃智勳小心翼翼地把刀子盡量刺到恰好的深度,讓水果刀足夠牢固的同時不至於刺太深。
“這個時候刀尖已經刺破了趙良實的表皮,凶手可以用他早就準備好的什麽工具收集一點血液,或者在趙良實身上不起眼的地方取一點血,總之要小心保存起來,因為接下來他還得帶著這點血液趕往紅燈區的窄巷赴尹清華的約。這個取血的過程就免了,畢竟棉被沒血,你這個演員也不必假戲真做。”覃智勳一邊忙活一邊說。
杭天附和:“對,對,沒必要。”
“當然,凶手還得找到準確的位置,畢竟心髒是被肋骨保護著的,也就是說水果刀固定的位置必須在兩根肋骨之間。我早就說過,凶手具備一定醫學知識,能夠在短時間內找到心髒位置,也懂得怎樣下刀能避免刀子被肋骨卡住,讓刀子直刺心髒。這一次跟唐馨的案子不同,凶手必須更加注意這一點,因為這一次凶手沒有更改的機會。”覃智勳說到這個計劃周全又專業的凶手,不禁眉心緊鎖。
杭天看覃智勳的行動,已經將凶手的這個機關猜得八九不離十,也跟著感歎說:“沒錯,唐馨是凶手直接用水果刀刺死的,當時如果刀子卡在肋骨上,他隻要稍微扭動刀子就可以刺入心髒。而這一次,凶手還真沒這個機會。”
緊接著,覃智勳把剩下的一半尼龍繩剪斷,用力向高處拋擲了幾次,終於在第三次成功讓尼龍繩的一頭從鐵藝吊燈上穿過,繩子的兩頭都垂下來,他用其中一頭像打包禮物一樣綁住了大號旅行箱,讓旅行箱維持與地麵平行的狀態。然後再去拉扯另一端的繩子,果然,箱子被吊了起來,而且仍然保持與地麵平行。覃智勳一路拉著繩子走到門口,等到箱子升起的高度有一米多之後,他把這一端的繩子係在了房門裏側的把手上。
“智勳,你……”杭天想說話,卻覺得喉嚨幹澀,還是保持著沉默的驚訝,看著覃智勳繼續忙活。
覃智勳把擺好姿勢的、躺倒的椅子和被捆綁的被子模特小心翼翼地推到箱子的正下方,然後迅速穿上了杭天脫下來的褲子、鞋子和羽絨服。
“杭天,你雖然現在還沒死,但也等於領盒飯了,現在開始,你扮演另一個道具——攝像頭。”覃智勳戴上口罩和羽絨服的帽子,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確認可以以假亂真後滿意地笑笑,又摘下帽子和口罩。
“什麽攝像頭?”杭天一麵穿覃智勳買來的同色的牛仔褲,一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問。
“我,也就是笑臉殺手,在離開前會留下一個無線攝像頭,就擺在一旁的桌子上,可以通過我的手機監控這裏的趙良實,以確保他不會中途醒來。如果發現他醒了,破壞了我設置的機關,我就會實施B計劃。”覃智勳解釋。
杭天更加驚訝地問:“A計劃我差不多已經猜出來了,可B計劃是什麽?”
覃智勳聳肩:“不知道,也沒必要費時費腦去猜這個B計劃,因為A計劃已經成功了。所以你現在扮演的攝像頭其實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道具而已,事實上趙良實一直在昏睡,直至死亡。”
接下來的時間,覃智勳便跟杭天坐在床邊聊天,他們倆可以想象,就在距離他們不遠處的緩台上,薛嬙那個小姑娘該有多麽孤單和無聊。
“智勳,給小薛打個電話什麽的問問她的情況吧,萬一人家小姑娘冷了渴了呢!”杭天說著,衝覃智勳眨了眨左眼。
覃智勳笑著白了杭天一眼:“杭天,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別亂點鴛鴦譜啊,我一個人覺得挺好的。再說了,我現在絕對不能撥打小薛的電話。”
“為什麽啊?”杭天不解地問。
“我現在要是打了,她就會發現剛剛在去科大的路上我偷偷拿她的手機,做了點小手腳。”覃智勳神秘兮兮地說,“當然,這都是工作需要。”
兩人又聊了聊案情,眼看就要到21點了,覃智勳戴上帽子、口罩,拿著房門鑰匙起身準備離開,杭天著急地問:“智勳,你走的時候別忘了關燈。因為監控顯示,22點55分趙良實離開的時候,房間裏的燈是滅了的。”
“放心,我會關燈的,隻不過不是通過這個開關。”覃智勳說著,指了指門口的電燈開關。
緊接著,覃智勳解開係在門把手上的繩子,把繩子多餘的部分折回去,隻用右手抓住彎曲的部分,隨後用左手大響動地開門,迅速出門,關門,在房門最後馬上要關上,隻留下一道小縫隙的時候,用右手把繩子彎曲的地方壓在門框上,最後在右手鬆手的同時迅速徹底關閉房門。
當然,這一套動作必須行雲流水,而且做之前要弄出大的聲響提醒上方緩台上的薛嬙注意躲避好,免得被出門的覃智勳發現。而覃智勳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也要用自己的身體遮住上方薛嬙的視線,讓薛嬙以為這隻是簡單的鎖門動作。
房間裏的杭天鬆了一口氣,他還真的怕覃智勳這套動作沒像凶手一樣經過訓練,不能一次成功,箱子直接落下來呢。而事實是,箱子隻是稍稍震動了一下,覃智勳成功了。
覃智勳確認了一下,繩子並沒有露在門外,他很滿意,接著踩著重重的腳步聲下樓,下到3樓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這讓已經下到4樓的薛嬙也不得不停下腳步。
在確認4樓的薛嬙看不到3樓的自己後,覃智勳一麵咳嗽一麵輕輕打開位於3樓兩戶房門中間的電表箱,把402室的電閘拉下來。他咳嗽的聲音正是為了遮蓋他開關電表箱的聲音。
這一套動作也是行雲流水,幹脆利落,很快,覃智勳又踩著重重的腳步下了樓。這一次,他鬼鬼祟祟,走幾步就要四下看看,他的舉動讓身後的薛嬙不敢太過接近,一直跟他保持著距離。因為這個距離,也因為他故意模仿了杭天走路的姿勢,更因為他身穿杭天的外套、褲子和鞋,兩人的身形又比較相似,他自信身後的薛嬙沒有發現端倪。
覃智勳又回到了之前來過的超市,隻不過進了室內他還是戴著帽子、口罩不肯露臉,就如程偉業之前描述的一樣。覃智勳又買了相同的大號旅行箱和尼龍繩,鬼鬼祟祟地結賬,又鬼鬼祟祟地帶著這兩樣東西往回走。
薛嬙在覃智勳身後,隻能保持更遠的距離,因為覃智勳顯然比去超市前還要謹慎警惕。這個時候的薛嬙根本不知道,她在跟蹤的已經不是杭天,而是覃智勳。
覃智勳知道身後的薛嬙跟自己距離不近,他進了單元門後突然加快腳步,迅速上到了2樓和3樓的緩台處,把繩子塞進箱子,又把箱子藏在了緩台上堆積的雜物之中,用原本的苫布把雜物遮蓋好,掏出他從趙良實家抽屜裏拿的單把鑰匙,放在緩台的窗台上。隨後他幾步跨上3樓,打開電表箱,把402室的電閘推上去,又跳下緩台,蹲下身,把自己也藏在苫布之下。
趙良實租住的樓房很老舊,特點就是樓道堆積的雜物無人管理,聲控燈不是壞掉就是光線暗淡。這一點成了凶手看中的犯罪條件。
薛嬙在樓下看到趙良實的房間又亮了燈,這才上樓,經過覃智勳躲藏的2樓和3樓間的緩台,根本沒發現晦暗的樓道之中苫布下的樓道雜物形狀有了變化,徑直登上了4樓,還是守在了4樓和5樓之間的緩台。
覃智勳側耳聆聽,聽到樓道恢複安靜之後才小心翼翼地鑽出來,輕輕提著大旅行箱,盡量不發出一丁點兒聲音悄悄下樓。回到了杭天的車裏,覃智勳給4樓的杭天發了一條微信:“我在這邊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要帶著趙良實的血液出發前往紅燈區赴與尹清華之約。”
杭天忙回信:“智勳,你不是真的要走吧?”
覃智勳回信:“杭天,你真是入戲太深。我把車開走了,你和小薛怎麽辦?放心吧,我會在樓下的車裏等待收工。”
薛嬙盡管又冷又渴,但還是非常專業地扮演著程偉業,她甚至沒有主動跟杭天和覃智勳聯係,隻是靜靜等待。
晚間10點,薛嬙按照自己的劇本來到402房前敲門。她準備偽裝成社區工作人員提醒房間裏的杭天注意門戶安全。可是薛嬙敲了好久的門,就是不見裏麵有回應。這個時候的她意識到,是程偉業撒了謊,案發那晚10點,程偉業根本沒有見到趙良實。
薛嬙又回到緩台繼續蹲守,23點的時候她收到了杭天的微信:“你可以去樓下車裏暖和一下,24點之前回來就行。”
薛嬙回複:“沒關係,我不冷,既然要重演案情,就要演全套,不能忽視任何細節。”
杭天收到薛嬙的微信後重重歎息,他躺在趙良實的**,盡管穿著覃智勳留下的羽絨服,但是因為沒做什麽運動,還是凍得手腳冰涼,這房子的采暖的確很差。薛嬙這小姑娘真是敬業,覃智勳那家夥還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終於到了午夜時分,薛嬙站起來活動一下凍僵的雙腳,搓著手來到402門前,再次敲門。她當然知道不會有人應門,但她好奇的是,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麽事。
手機振動,薛嬙掏出手機一看,頓時嚇得一愣,手機上居然顯示“寶貝兒子”來電。她什麽時候有兒子了啊?僅僅一秒,薛嬙便反應過來,這是覃智勳的手筆,為的就是還原案發那晚程偉業的手機來電。
“喂?”薛嬙接通電話。
“喂,”覃智勳使用了變聲的軟件,說話的聲音像一個機器人,“程偉業,你好,我是笑臉殺手。”
“你怎麽會有我兒子的電話?你把他怎麽了?”薛嬙是個稱職的演員,她完全站在程偉業的角度。
“放心,你兒子很安全,否則你妻子早就聯係你了。我隻是偷了他的電話手表而已,為的就是跟你聯係,並且不引起警方的懷疑。我知道你現在在哪裏,你就守在趙良實的門外,隻可惜,我已經在你的眼皮底下去過他家,取走了他的性命,又從你的眼皮底下安然離開。”
“不可能!我一直守在門口,根本沒人進出過他家。你該不會想說你真的會隱形吧?”薛嬙語氣急促。
“哈哈,我是不是真的會隱形,你進去看過就知道。房門鑰匙就在2樓和3樓間緩台的窗台上,要不要進去一探究竟,你自己決定。”
薛嬙腦筋靈光,也是入戲極深,馬上冷笑說:“哼,趙良實恐怕早就死了,你想讓我開門進去,把殺人罪名嫁禍給我嗎?”
“嫁禍?我才不會讓你搶了笑臉殺手的風頭。總之鑰匙就在那裏,如何選擇看你。我會一直保持通話,是否掛斷電話,也看你。”說完,覃智勳保持通話,不再講話。
薛嬙深深吐出一口氣,她知道,以程偉業的性格,他絕對不會無動於衷,更不會現在報警,因為如果現在報警,他就沒有機會拍攝現場照片發微博了。程偉業就是這樣的人,為了第一手的勁爆消息和照片,他才不在乎是不是會破壞現場。而程偉業之所以會用鑰匙開門,不擔心自己被栽贓嫁禍,是因為程偉業是隨身帶著相機的,隻要把相機開啟攝像模式,用錄像為自己做證,就不怕被栽贓嫁禍。
於是薛嬙取了鑰匙,興奮緊張,又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恨不得目不轉睛,把鑰匙插進鎖孔。
“哢嗒”一聲,門鎖開了,防盜門輕輕向外彈開,薛嬙還沒來得及大敞房門,就聽到了摩擦和重物落下的聲音。她大敞房門一看,瞬間明白過來。正是她開門的動作啟動了機關。
杭天蹲在箱子旁,示意薛嬙過來看。
“到底是怎麽回事?”薛嬙疾步走到箱子和椅子前,也蹲下想看清楚。
杭天剛想給薛嬙解釋機關是怎麽設置的,薛嬙的手機裏傳出覃智勳的聲音。
“程偉業,看鏡頭。”覃智勳用勝利的口吻笑嘻嘻地說。
“鏡頭?什麽鏡頭?”薛嬙莫名其妙。
杭天嘿嘿笑著移動到桌子邊:“那個,我現在扮演攝像頭。案發那晚,凶手在桌子這裏放了一個攝像頭,他就在那邊監視著房間裏的情形。一定是他通過鏡頭看到了程偉業進來,所以才會在電話裏說看鏡頭。”
薛嬙可比杭天敬業多了,馬上注視著桌子的方向,一臉憤懣地繼續表演,低聲對著手機那邊的覃智勳怒吼:“你、你果然還是設計了我!”
“沒錯,是你啟動機關,直接導致了趙良實的死。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保護現場,然後報警,說明實情,這樣一來,趙良實搶救及時說不定有一線生機,注意,中刀部位是心髒,生機真的隻有一線而已;第二,清理現場,隨後再找個人跟你一起進來見證趙良實的死,然後報警,對警方撒謊,這樣一來,趙良實必死無疑。你應該清楚這兩種選擇對應的後果。哦,對了,我相信以你的智商,應該會設計好之後的情節,並且妥善處理你麵前的攝像頭,被鐵藝吊燈摩擦過的那一截尼龍繩。還有最後一點,不要掛失你兒子的手機卡,也不要聲張,因為我以後還會用這張卡聯係你的,我的朋友。”
電話掛斷了,薛嬙拿著手機,站在程偉業的角度,她覺得接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刪掉相機裏剛剛錄下的內容,因為這內容不但不能證明程偉業的清白,反而會證明程偉業落入凶手的圈套,啟動了機關,直接導致水果刀刺入趙良實的心髒。至於這兩個選擇,無疑程偉業選擇了第二種,因為個性使然。作為記者,程偉業沒有職業道德;作為網絡大V,他不惜以製造假新聞的方式打造了郭俊的網紅包子鋪。他這樣的人根本三觀不正,他根本不可能讓世人知道是他這個網絡大V直接害死了趙良實,盡管是無意的,但前提還有他兩次收到殺人預告都沒有報警。一旦事實暴露,別說飯碗要丟,搞不好還要承擔刑事責任,可謂前途和錢途盡毀。薛嬙覺得,當時的程偉業考慮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分鍾,他很快就會選擇第二個選項,也就是笑臉殺手為他準備的,有把握他一定會選的選項——替凶手善後,偽造現場,對警方說謊。
隨後,薛嬙仍沉浸在角色之中,她無視杭天的存在,仔細觀察被子模特、箱子和繩子,很快她便弄明白這到底是個怎樣的機關。
“這個凶手,還真是機關算盡!”薛嬙一麵感歎一麵想解開綁在箱子上的尼龍繩,但剛一碰觸繩子,她便反應過來,先戴上了隨身攜帶的乳膠手套。
“程偉業解開繩子,破壞這個機關的時候趙良實心口的血液應該也在慢慢滲出。盡管他小心翼翼,還是會不小心踩到血跡,但他沒時間顧及血足印,這些足印可以最後擦除,他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徹底破壞這個機關,改變箱子的狀態,回收摩擦過的繩子。”薛嬙一邊忙活一邊說。
“對。”杭天繼續分析,“凶手必須解開箱子上的繩子,把這一段繩子帶離現場,但箱子就沒辦法了,隻能放在屍體旁邊,染血的部分直接浸泡在血泊之中就可以。”
薛嬙忙活得熱火朝天,用了十幾分鍾假裝偽造現場,假裝擦去血足印,還特意找了另一把椅子踩著去檢查鐵藝吊燈,果然,上麵幾乎沒有灰塵,顯然凶手的善後工作也包括擦去吊燈上的灰塵,以防警方發現有繩子摩擦過的痕跡。最後,她站在牆邊,假裝抬手去畫血跡笑臉,而實際上,血跡笑臉已經畫在牆上。
“啊,我懂了,為什麽這一次血跡笑臉不是在窗子上而是在牆上,尺寸也小了許多,因為畫笑臉的並不是凶手,而是程偉業。程偉業擔心自己在窗子上畫笑臉會被窗外的人看見。而上一次唐馨的案子裏,也就是首次犯案,凶手之所以要畫在窗上,畫得那麽大就是為了讓對麵的女高中生看見,”杭天興奮地說,“而這個特殊的笑臉符號,凶手在給程偉業的殺人預告上就有,他照著畫上去就可以。”
“行了,現場搞定。”薛嬙說完便跟杭天揮手,“現在我要出去了,待會兒會再次大力砸門,然後吵醒鄰居一起報警。哦,對了,我還得帶走攝像頭,找個絕對安全隱蔽的地方把攝像頭、繩子還有房門鑰匙全都處理掉,然後才能回來砸門報警。”
杭天喊了一聲:“Cut!行了,到此為止,我這就打電話叫智勳上來。”
覃智勳上樓,剛進屋就接收到了薛嬙崇拜欽佩的目光和誇讚:“覃顧問,還真有你的,我就說嘛,你肯定是有些能耐的,否則張局和杭隊也不會因為什麽慈善基金就讓你來當這個顧問!”
“其實這隻是我的推理,目前而言,還沒有能夠證實這個推理的證據。”覃智勳習慣性地謙虛,其實他心裏幾乎認定了這個推理。
杭天強調:“智勳,程偉業的妻子尚華已經確認,他們的兒子1月5日白天就弄丟了他的電話手表。而程偉業在市局的時候,他妻子尚華跟律師一起來過,當時程偉業叮囑過尚華要她隱瞞兒子電話手表丟失的事情。我認為,尚華的這些供詞算是證據。程偉業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已經跟笑臉殺手同流合汙。”
“沒錯,凶手一定是先給程偉業發出了殺人預告,然後偷了程偉業兒子的電話手表,最後趕來科大附近實施這個計劃的。”薛嬙遺憾地說,“如果程偉業還活著就好了,他就是證實這個計劃的人證。唉,恐怕也是因為這一點,凶手擔心程偉業早晚會暴露,所以才……”
杭天搶過薛嬙的話:“智勳,你說凶手殺害程偉業的動機會不會是因為擔心程偉業暴露?其實不一定是因為他撰寫了那篇不實的報道,間接害死了付潔的母親季紅梅啊?”
覃智勳理解杭天的心情,杭天真的很想撇清付潔的嫌疑:“我倒是認為笑臉殺手之所以一開始就選定程偉業,把他牽扯進來,原因有很多,除了吃準程偉業不會報警,看上他網絡大V的身份可以幫凶手宣傳,還有就是程偉業身上背負的罪孽。這個笑臉殺手隻殺他認為背負罪孽之人,而程偉業身上的罪孽,也許我們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
杭天撓頭,重重歎氣:“其實我心裏也清楚,付潔絕對是案件的核心人物,但我就是搞不明白,她在案子裏到底是個什麽角色?凶手為什麽要在犯案現場留下她的指紋?是不是根據她小時候的圖畫簽名和作文才創造出這麽一個特殊的血跡笑臉符號?”
“沒錯,付潔是所有連環案件的相關人,凶手的殺人靈感和動機一定跟她有關。但我認為付潔可以暫時排除嫌疑,因為根據我剛剛的推理,笑臉殺手的確有兩個人,其中之一是被臨時征用的程偉業,另外的那個才是真正的幕後高手——笑臉殺手本尊。按照這個前提重新分析,趙良實的案子中,付潔擁有不在場證明:一來,她跟李沐晨下午就離開了科大往回趕;二來,既然凶手能夠穿著趙良實的衣服偽裝成他,身形一定跟趙良實差不多,而趙良實有一米八的身高,不可能是身高一米六的付潔偽裝得了的;三來,笑臉殺手偷了程偉業兒子的電話手表,打電話跟程偉業約見,地點就定在郭俊的包子鋪,並於午夜殺死程偉業,而這個時間段付潔正身處酒店房間,有跟蹤監視的警察做證。所以付潔可以暫時排除嫌疑。”
“怎麽還暫時啊?幹脆排除嫌疑不就得了?”杭天鬆了一口氣,他覺得隻要覃智勳說付潔沒嫌疑,那麽付潔就一定不是什麽笑臉殺手,但還是對“暫時”這個詞不太滿意,“智勳,你說話就跟我谘詢的那個物理學家一樣,滴水不漏啊。我就問你,以咱們現在對案情的分析,付潔她怎麽可能是笑臉殺手?”
覃智勳苦笑,自我嘲諷:“沒辦法,我之前被這個笑臉殺手牽著鼻子走,已經上當好幾回了,我可是再也不敢把話說死了,免得以後再被打臉。至於付潔怎麽可能是笑臉殺手,當然有可能,也許笑臉殺手除了臨時被征用的程偉業,還有第三個人,不能排除付潔就是第三人的可能性。”
杭天做了個鬼臉,大大咧咧地應和:“是是是,就像那個物理學家說的一樣,也不能夠排除凶手是時空殺手的可能性!現在不能排除的可能性數不勝數。”
薛嬙看了看時間,打斷這兩個人明顯要跑偏的辯論:“咱們還是快回去吧,聯係一下通信公司,試著定位程偉業寶貝兒子的手機號碼,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的出入範圍。”
覃智勳不抱多少希望,畢竟笑臉殺手心思縝密,那個手機一定長時間處於關機狀態,隻在必要的時候開機。現在程偉業已死,手機的功用殆盡,估計已經被凶手丟掉了。
回程的路上,坐在後排默默分析案情的薛嬙後知後覺地想到了另一個關鍵:“哎呀,咱們怎麽把杜寬仁給忘了啊?出去買大號旅行箱和繩子的人不是趙良實而是笑臉殺手,也就是說趙良實根本沒想殺付潔,那麽杜寬仁是怎麽回事啊?他為什麽要給趙良實打電話?為什麽在趙家附近徘徊,還在附近的樹林裏挖了坑?”
副駕駛的覃智勳聳肩,自嘲地說:“這有可能是笑臉殺手的另一個圈套,是讓警方確信趙良實對付潔有殺意的另一個佐證。很慚愧,在這一點上,我又一次著了這個笑臉殺手的道。付潔被分手,不甘心地大鬧學校,因為趙良實新女友的父親是個土豪,我就想當然地認為趙良實為了分手或者說為避免日後的麻煩,鏟除成功捷徑上的障礙,對付潔起了殺心。再加上程偉業頗具誘導性的供述和後來杜寬仁這個同夥又是挖坑又是給趙良實打電話的,我就對此堅信不疑了。實在慚愧,誤導了大家。”
“不,誤導大家的是程偉業,其實他在開門啟動機關之後就已經明白自己上當,知道出門買箱子、繩子的人根本不是趙良實。他為了對警方隱瞞自己被利用這一點,才在供述經過的時候刻意誤導大家,說在餐廳聽到趙良實和新女友的談話,得知新女友的父親開了工廠,等等,就是暗示咱們趙良實對付潔起了殺心,為的就是讓咱們認定箱子和繩子是趙良實買來的拋屍工具,而不會懷疑到這兩樣東西其實是定時殺人機關的工具。”薛嬙為覃智勳抱不平。
杭天咳嗽了一聲:“其實說到底,程偉業也是順水推舟,最開始設局誤導咱們的人是笑臉殺手。智勳,照你這麽說,這個杜寬仁也是被笑臉殺手利用嘍?他的存在隻是讓箱子和繩子的存在更加合理而已。”
“是啊,我不知道這個笑臉殺手到底對杜寬仁說了什麽,能夠讓這個堂堂校長大半夜跑去樹林裏挖坑,在外麵寒夜中一待就是好久,還不斷給趙良實打電話。不過我絕對不懷疑他有這種能力,這位笑臉殺手布局的能耐,我算是見識到了。”覃智勳苦笑,“還有一種可能,也許杜寬仁是笑臉殺手給自己找的備胎,程偉業那邊如果沒能按照他的計劃行動,他就啟動杜寬仁來繼續,讓杜寬仁去啟動那個殺人機關。”
“對呀,智勳,你之前不是說笑臉殺手還有B計劃嗎?說不定這個杜寬仁就是那個沒有被啟用的B計劃。可這個B計劃到底是怎麽樣的呢?”杭天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分鍾,最後還是敗下陣來。A計劃已經如此布局精巧,他認為如果沒有覃智勳,他自己絕對想不到,所以也就不費神去想什麽B計劃了。
覃智勳並沒有回應杭天,因為他自己也沒有答案。他望向車窗外的夜景,難以壓抑心頭湧上的失落,已經破解了唐馨案件中的密室之謎,剛剛又破解了同時異地殺人之謎,可就算如此,凶手的身份和動機仍然隱藏在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