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倒黴

李土芝覺得自己非常非常的倒黴。

首先……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聽見護士在叫:“李芝士、李芝士……”

他有氣無力地指了指病曆卡。

護士看了看他的血壓,翻了翻他的眼皮,才又看了一眼病曆,恍然:“你是叫李士芝啊?對不起。”

老子是李“土”芝……李土芝對著天花板翻白眼,算了……強調自己是“土”芝好像也沒有比“士”芝有麵子到哪裏去。他喘了幾口氣,才發現為什麽天花板老是在眼前轉,原來他的頭劇痛無比,就像被狠敲了幾棍子:“我……我為什麽在這裏?”

護士奇怪地看著他:“你受傷了,不知道嗎?頭部有腫塊,頭骨也可能有開裂,肚子上有幾條傷痕,不過不嚴重。”她在病曆上登記了幾句,“沒事,創傷性失憶大部分是暫時的,你可能不記得受傷那幾分鍾的事,但等你好一點兒,就會記起來了。”

“等一下!”李土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努力用最大的聲音喊了出來,“今天是……十三號嗎?”

“是啊。”護士抬起頭,“怎麽了?”

“我是怎麽來的?”李土芝摸著頭上的繃帶,“我怎麽隻記得……十一號晚上八點半我剛到家泡了杯咖啡……就沒有了。眼睛一睜就到了這裏。”

護士的表情嚴肅起來:“今天是十三號!”

“十三號……也就是說……”李土芝呻吟著抱著頭,“我不記得的不是幾分鍾……而是三十幾個小時……我是怎麽來的醫院?”

護士說:“你是自己從門口走進來的,全身都是血,你……你不記得了?”

“我不記得了。”李土芝嚴肅地說。

護士呆住了。

十五分鍾後李土芝從主治醫生那裏聽說了一個離奇的故事——據說——他是在八個小時之前以頭破血流的造型自己走進急診室大門的,在冷靜地報出自己的姓名之後暈倒在急診室。根據搭載他到醫院的出租車司機描述是在黃峰森林公園接到他,當時是深夜,司機差點以為見鬼。而李土芝的家並不在儈安市,他住在F省刑偵總隊宿舍,距離儈安市八百多公裏,並且他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儈安市有個黃峰森林公園。

也就是說在十一日晚上八點半,李土芝在給自己泡了杯咖啡之後,就夢遊發作一樣地離開總隊宿舍,到達了他從來沒有到過的儈安市,緊接著去了他根本沒聽說過也不知道在哪裏的黃峰森林公園,然後把自己搞得頭破血流之後攔了輛出租車將自己送進醫院,之後把一切都忘了。

這是真的嗎?李土芝不敢相信,這簡直是活見鬼的節奏啊!

“我要打個電話。”他對主治醫生王醫生說。

王醫生抱歉地看著他:“因為我們已經報了警,警方在你的手機裏發現了線索,所以你的手機已經被當作物證收走了。”

李土芝呆滯地看著王醫生:“什麽線索?”

王醫生看上去五十幾歲,慈眉善目,對這個撞壞腦袋的病患很是同情:“聽說是你在失憶的時間段裏,向一個可疑的微信賬號發送了一串密碼。”

“密碼?”李土芝的表情越發呆滯,“什麽密碼?”

王醫生很親切地遞給他自己的手機,那串奇怪的數字還是王醫生發現的,當時便拍下一張照片。

“54864644834396852494269653”

李土芝看著自己發出去的信息傻眼了:“這是什麽意思?”

王醫生奇怪地看著他:“這是你自己發的信息,怎麽問我是什麽意思?難道你自己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啊!我不記得了。”李土芝用力抓著頭發,“這真是我發的?這可能是別人用我的手機發的吧?如果是我發的,我肯定打漢字啊!除了漢字我也不會打別的啊……”

王醫生愣住,隻聽李土芝又指著這條信息的接收方:“何況我幹嘛要發信息給這個人,這個人……哦!不對!這個賬號就是我自己的!這是我另一個號啊!”

王醫生無法回答:“這……這你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待會兒警方會派人來,你自己和警察說吧。”

老子自己就是警察!李土芝在肚子裏吐槽,摸了摸頭上的紗布網子:“我頭上的傷重嗎?”

“不危及生命,但你最好在**躺幾個月,盡量避免有並發症或者感染。”王醫生說,“有腦震**,這可能是你短時失憶的原因。”

“我這是中了詛咒吧?”李土芝說,“哪有失憶得這麽準的?剛好把該記得的全部忘記了?會不會是有人給我催眠了?”

“醫學上暫時還不能確定催眠有這麽大的作用。”王醫生收起手機,“神誌清醒,對答如流,應該沒有太大問題。”他身邊的護士在病曆上寫了幾句,隨即醫生和護士都走了。

李土芝正在茫然無措的時候,病房的門又開了,進來六七個人。他一看見最後進門的那個人,臉色就更黑了——韓旌!

領頭進來的是一個頭發奇短,穿著白色襯衫的年輕人,進來了以後先繞著李土芝轉了一圈,隨即用手機對著他頭頂的傷口不斷拍照,嘴裏念念有詞:“刀……不……棍子?樹枝……這是樹棍!樹棍的砸傷。”

李土芝大怒,看傷口認凶器是他的專業,什麽時候來一個路人甲就可以對著他的傷口隨便做鑒定了?“你是誰?韓旌,你帶著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人專門來看我笑話的嗎?”

韓旌雙手抱胸靠著門站著,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我們來查案。”

“去死!這裏是儈安市,輪不到總隊管轄!”李土芝嗤之以鼻,突然頓悟,“對哦……你現在是密碼組的!我這案件什麽時候需要密碼組來查了?”

“就憑你發出的那串神秘兮兮的數字。”對著李土芝傷口拍照的年輕人正是組長邱定相思,“那串數字到底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李土芝瞪著韓旌,“如果是我發的,大概是一串亂碼吧!”

“昨天晚上零點四十八分,你在黃峰森林公園幹什麽?”韓旌並沒有追問那串數字的意思,大概在他心裏也覺得李土芝根本不可能自創密碼。

“不記得了,我是怎麽從總隊宿舍到儈安市來的?”李土芝十分茫然。

“沒有乘坐飛機和火車的記錄。”韓旌回答。

“難道我是穿越時空來的?”李土芝懷疑地看著他,“你們密碼組來接手,到底有沒有經過調查?”

“你是開車來的。”回答他的是一個微顯冷峻的女孩的聲音,李土芝轉眼望去,隻見一個一身素麻長裙,紮著一條長麻花辮的女孩遠遠地站在牆角,皮膚白皙,表情冷峻——簡直和韓旌是一個路線出來!瞬間他就呆了——這就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啊!

穿素麻長裙的女孩是林丸,她顯然對李土芝花癡的表情很是厭惡:“高速公路有你從總隊宿舍一路開到儈安市的記錄。”

“我開車八百多公裏?”李土芝震驚了。

林丸點了點頭。

“不過開車的也許不是你。”另一個甜美的聲音響了起來,胡紫莓說,“幾個高速卡口拍到的照片都顯示開車的是一個穿著灰色衣服,戴口罩和帽子的人,辨別不出來是不是你。”

韓旌靠著門邊沒有動,重複了一遍:“你在黃峰森林公園幹什麽?”

“我真的是……不記得了。”李土芝的目光在密碼組的幾個人中間轉來轉去,最終還是忍不住停在林丸身上,“你們查到了什麽?”

“黃峰森林公園最深處有一片遊人禁止靠近的懸崖,懸崖底下樹木茂密,現在倒了一棵大樹,樹倒下來的附近有大片血跡。”韓旌說,“現場有一把長刀,是你的嗎?”

這是什麽語氣?李土芝很是憤怒,卻也知道韓旌這種冷心冷麵的家夥公事公辦時就是這種嘴臉:“不是!我宿舍你又不是沒去過!我哪來的長刀?我連菜刀都沒有!”

“刀柄上有你的指紋。”韓旌說。

李土芝呆了一呆,林丸清冷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從公園出來的時候全身是血,我們在出租車司機接到你的路口找到另一把長刀,刀上的血跡和你身上的大部分血跡一樣,屬於未知的女性,而那把刀上同樣有你的指紋。”

“也就是說我手持雙刀,在月黑風高之夜跑到黃峰森林公園裏麵去砍殺了一個未知的女性?”李土芝苦笑,“這他媽的連一點兒邏輯也沒有,那個女性在哪裏?”

邱定相思搖了搖頭:“也許你把她埋了。”

“我隻是失憶了,不代表我殺人了。”李土芝瞪眼,“在沒有證據之前,韓旌也休想說我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