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到十八歲
半個小時後，提著外賣走到小區門口的阮天卓，隔著馬路看到阮屹拖著行李箱上了一輛出租車。
“這麽晚了，爸爸還要出差？”過了馬路之後，她走到還在目送出租車離開的沈初心身邊，好奇的問。
“你奶奶出事了，現在在醫院搶救。”沈初心聽到女兒的聲音才收回視線，神情凝重，“你大伯小叔還有你姑姑已經陪在那兒，現在要你爸立刻趕過去……希望有驚無險吧！”
阮天卓“哦”了一聲，就沒關注了：“媽，不早了，咱們回去吧，你還沒吃飯呢。”
她對爺爺奶奶沒什麽感情，一來是沒相處過；二來是外祖父沈溪居不止一次告訴過她阮父阮母重男輕女的事情。所以此刻聽說奶奶出事，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路上看到一個同齡男孩子在小區廣場上玩滑板，還吹了聲口哨。
對方循聲看過來，見阮天卓長相漂亮，身段窈窕，頓時蠢蠢欲動，耍了幾個看著很驚險的花式，湊過來搭訕：“嗨美女，你也住這？哪一棟的啊？”
“……查戶口呢啊？”阮天卓嘻嘻一笑，正要開口，走在前麵的沈初心忽然麵無表情的扭頭看她一眼，她立馬乖覺，臉色一正，嗬斥，“管那麽多！”
十七八歲的青少年沒有不愛麵子的，何況先撩者賤，把人家撩過來了卻又跟腳翻臉如翻書……那男孩子臉色就有點不好看，隻是一來忌憚沈初心這個大人在，二來漂亮的女孩子總是有特權，權衡了下，到底沒說什麽走開了去。
背影裏透著悻悻。
阮天卓也有點悻悻，這小哥哥身手不錯，容貌也上佳，正是她的菜，可惜親媽在場，不好下手，嘖！
片刻後回到家裏，沈初心把大門一關就開始發作：“剛那男生是誰？！”
“啊？”正在迫不及待解外賣袋子的阮天卓一愣，“我不認識啊！”
“你還知道不認識？！”沈初心怒極反笑，將餐桌拍的砰砰響，“才為個男同學跟女同學打架進了派出所，跟腳就對著不認識的男生吹口哨！你到底是個高中生，還是個女流氓！？”
阮天卓訕訕說：“我也沒做什麽啊，就是看他滑板玩的不錯，那個……讚歎了下，對，就是讚歎了下，你看後來他過來搭訕我都沒理會！”
沈初心厲聲質問：“要是我今天沒在你也不理會？以前不說，光這個學期我跟你爸都被你們班主任喊過去多少次了？！不是早戀就是打架，我們花錢讓你進附中，是讓你去念書的！不是讓你去惹是生非的！你這個混賬到底還當不當自己是學生？！”
“我沒覺得自己不是學生啊我天天去上學的不是嗎？”阮天卓沒怎麽把親媽的憤怒當回事，挑起米線嚐了口，嘟囔，“隻不過學生也是分種類的，上有學霸，中有學民，下有學渣……你跟我爸運氣不好，生下一個沒能繼承你們學霸基因的我，我有什麽辦法？我也很絕望啊！你們以為我不想跟你們以前一樣，次次考第一，年年拿獎狀，做老師的心肝，家長的驕傲？可我特麽就是生來沒點亮讀書的天賦，從小到大都是學渣，我能怎麽辦？！”
沈初心被氣得全身發抖：“就因為你讀書天賦不好，所以就放棄努力？你爸當年要是你這種想法，你這會還在山溝溝裏過日子！”
“怎麽可能呢？”阮天卓振振有詞的說，“我爸要是一輩子走不出他老家那個山溝溝，壓根就碰不到老媽你，那樣的話又怎麽會有我？”
沈初心還要說什麽，女兒的手機卻響了起來，女孩子拿出來一看頓時凜然——她這表情還讓當媽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氣勢稍斂，結果下一刻，阮天卓端起米線就朝房間衝！
“你幹什麽？”沈初心愕然。
阮天卓頭也不回：“開荒副本的時間到了，媽我不跟你說了啊，我們公會的人都在等著呢！”
話音未落，房門已經被用力甩上！
沈初心：“……”
她臉色鐵青，暴怒的情緒才湧上心頭，又轉為頹然無力……
是啊，從派出所回來的路上阮天卓自己就說過了的，罰跪、寫檢討、扣零花錢都試過了，也就是礙著外公沈溪居的阻攔沒正經動過手，可看這女兒的樣子，就算下狠手打了，會改嗎？
阮天卓已經十八歲了，不是八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個自己明明傾注了無數心血卻看著她每況愈下的孩子，還有指望嗎？
這天沈初心翻來覆去到深夜才入睡，而夜深人靜之後，女兒房間裏卻不斷傳來開懷大笑以及各種遊戲音效。
次日清晨，她也是在遊戲音效裏醒過來的。
昨晚好容易壓下去的怒火再次飆上來：“天卓！大早上你竟然……”
一邊嗬斥女兒一邊下意識的想起床，誰知道人才動，就不由自主的“撲通”一下摔倒在地毯上。
沈初心愕然抬頭，看到對麵的鏡子時，頓時懵了：設在角落的落地穿衣鏡清楚的照出了整個房間。
這是阮天卓的房間，電腦桌上還放著一份吃剩的米線，隔夜之後散發出來的氣味彌漫滿室。
而房間裏唯一的人……保持著從電腦椅摔落在地毯上的姿勢，狼狽卻難掩青春靚麗。
容貌身段赫然都是阮天卓。
“……”沈初心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在做夢，但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看著鏡子裏的人也慢慢起身，又走上前伸指觸碰到冰冷的鏡麵後，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就是，這確實就是她。
使用著女兒身體的沈初心。
想到這點，她臉色一變，立刻拉開門直奔主臥。
因為昨晚阮屹不在家，主臥的門就沒鎖。
沈初心一陣風的衝進去，按亮燈，就見寬大的被褥裏，自己的身體正睡的甜蜜。
她頭皮發麻，整個人在門邊僵立了好一會兒，才哆哆嗦嗦的走過去，輕輕推了推“自己”的肩膀。
“唔……媽……再讓我睡會……就一會兒……”這熟悉的嘟囔令沈初心不知道是慶幸還是恐懼，她定了定神，加大了力道：“快起來！”
好半晌，**的人才不情願的睜開眼，抱怨：“媽你幹嘛開大燈？刺的我眼睛……”
話沒說完看清楚沉著臉坐在自己麵前的人，嚇的朝後一躲，“你誰？！”
“我是你媽！”沈初心心情複雜，“剛才醒過來發現是在這個身體裏，我真怕你就這麽不見了……對了，你昨晚居然沒睡？一直在玩電腦？”
“……媽？”阮天卓，應該說是頂著沈初心身體的阮天卓，打量了下四周，又盯著麵前的熟悉的麵龐發愣片刻，總算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整個人都不好了，“現在是計較我昨晚通宵的時候嗎？這到底怎麽搞的……我怎麽會成了你？你怎麽會成了我？這……現在要怎麽辦？”
沈初心心裏亂七八糟的：“你先別吵！讓我冷靜下！”
阮天卓立刻噤了聲，充滿期盼的看著她。
然而這些年來幾乎沒讓女兒失望過的沈初心，深思良久，最終歎了口氣：“等你爸回來跟他商量下吧，他認識的醫生多，到時候找個可靠的打聽下這種情況要怎麽辦。”
阮屹是做醫藥代表的，雖然本身不是醫生，但跟望海市的醫院差不多全打過交道，在醫療係統有很多熟人。
阮天卓心慌之下脫口而出：“幹嘛等爸爸回來？咱們自己去最好的醫院不行嘛？”
“然後你是希望他們相信咱們的話，把咱們送進實驗室；還是不相信咱們的話，把咱們送進精神病院？”沈初心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她，“你看看網上，多少人過了二十五歲就許願一覺醒來回到十八歲，何況那些真正上了年紀的？如果知道咱們換了身體，我從四十出頭的女人變成了十八歲的小姑娘，他們不瘋了才怪！”
“那接下來咱們怎麽辦？”阮天卓眼淚汪汪的看著她，“我上學倒是能請假，可媽你的工作我不會啊！”
“……”母女互換身體的事情衝擊太大，沈初心被這話提醒才想到，“我今天有個重要客戶……你把那邊的手機充電器拔了遞給我！”
萬幸的是她們母女長的雖然不像，聲音卻很相似，不然這電話還得一句句的教女兒打。
扯了個身體不舒服的理由托付了一位平時關係不錯的同事，掛斷電話後，就見阮天卓一臉糾結的看著自己：“媽……那什麽，我上學的事情？”
沈初心深呼吸，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這才顫巍巍的撥通了阮天卓班主任的號碼。
沒辦法，作為學渣的爹媽，尤其阮天卓還是那種經常搞事情的學渣，沈初心跟阮屹在女兒曆任班主任麵前，從來都是抬不起頭來。
久而久之，已經形成了心理陰影，每次跟老師聯係，不管是接聽還是撥打，都有一種上刑場的絕望跟恐懼。
“唐老師……”阮天卓現任班主任姓唐名雨，是望海市赫赫有名的金牌教師，手底下出過市高考狀元，屬於附中對外招生的招牌之一，當初為了讓阮天卓進她帶的班，沈初心跟阮屹可以說是上窮黃泉下碧落，用盡了一切人脈關係。
唐雨教學能力很強，對付學生很有一套，阮天卓這麽頑劣在她跟前也是不敢造次，對付學生家長就更加輕車熟路了——沈初心跟阮屹在她麵前已經不是抬不起頭來，而是開口跪。
這會兒聽著唐雨接了起來，還客客氣氣的問候“沈女士您好”，沈初心明明是坐在床沿，卻有一種自己匍匐在地戰戰兢兢開口的感覺，“實在不好意思，今天我家天卓不太舒服，能不能請個假？”
沈初心自己都心疼自己——他們夫妻讀書那會，從來都是別人家的孩子！
哪個老師見到了不是笑得合不攏嘴！
什麽時候有過見到老師就心虛的經曆！
然而自從阮天卓上學開始，夫妻倆以飛快的速度對老師這個群體產生了陰影不說，從小到大都挺直的腰杆更是彎了又彎，簡直卑躬屈膝！
還好唐雨雖然對阮天卓恨鐵不成鋼，到底還是關心學生的，聞言問了幾句也就答應了，還說回頭會幫忙安排補課。
沈初心千恩萬謝的掛斷，這時候阮天卓已經躡手躡腳回自己房間去了——遊戲音效再次隱隱約約的傳過來——要是平常她肯定會衝過去嗬斥甚至直接拔掉電腦電源，但這會卻實在沒這個心情，麻溜的上網查詢自己母女這種情況該怎麽辦？
嗯谘詢了會兒度娘之後，沈初心有種立馬去立遺囑的衝動……
算了這種事情指望網上給主意未免想太多。
她於是自我安慰，沒準今晚再睡一覺就又換回去了呢？
這時候阮屹發了消息來，說已經跟阮母碰麵了，得到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