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朝陽峰上有人行
瞧見盜聖一直不言,血老魔以為他寧願見死不救也不肯棄寶,索性起了殺心,全力一掌朝楚木二人轟去,陰冷笑道:“小子,小女娃,要怪就怪盜聖心太狠了,這也難怪……畢竟你們的性命,哪比不上一盞琉璃燈!”
掌風凜冽,隱約中有一團團血色的霧氣繚繞虛無中,楚木兩眼一黑,仿佛看到了鬼門關的大門已經敞開,一股寒氣從腳跟直衝天靈蓋,宛若置身於冰窖寒川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雖然鐵鎖大橋暫時穩定了一些,但他此刻哪敢亂動,稍微動一動,都有掉下去的危險,更別說怎麽才能閃避這一掌……
我命休矣!
楚木心中驚叫一聲,閉上了眼睛。這時,梅月清突然握住他的右手,示意他鎮定,亮晶晶的眸子一直凝視著橋前麵的那個青衫身影,神色從容,完全沒有臨死前的恐慌畏懼。
“相信洛大哥,他不會讓我們死的!”
女子的聲音溫和如泉水叮咚,似乎有著一股奇異的魔力,消除了心底的不安恐懼,楚木鼓足了勇氣睜開一絲眼縫,驀然間眼前一黑,一個黑影憑空出現在兩人身前。
轟!
在此危急之際,神秘黑影擋在前麵,誇大的袖袍猛地一揮,將血魔子這一掌的可怕掌風震偏了些許,擊中了旁邊的木欄,木欄四分五裂,爆碎成片,引發著鐵橋一陣晃動,嚇得楚木用力扯緊實了手上的鐵鏈。
“烏鴉子前輩!”梅月清驚喜喚了一聲,她第一時間認出了來人正是邪道魔頭烏鴉子,心中一直緊繃的弦終於放了下來。
她沒有信錯人,盜聖不會舍棄朋友。
“是你!”
血魔子亦認出了烏鴉子,臉上頓時戾氣叢生,暴怒不已,厲聲大喝之下,心底卻陡然一沉,從烏鴉子出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經失去籌碼,難以奈何盜聖了。
無論是破廟那晚,抑或現在,烏鴉子三番兩次幫著盜聖,明顯和洛木青關係不一般,有烏鴉子護著楚木倆人,盜聖唯一的軟肋就消失了。
“老烏鴉,謝啦!”
洛木青隔空高喝一聲,“血老魔,人算不如天算,你還是乖乖回去養你的傷吧,別弄不好把小命丟在這荒山野嶺了。”說罷,他直接前進,往朝陽峰飛去,暗中給老烏鴉留了句話。
“老烏鴉,保護好小木他們。”
波瀾驟起,一波三折,令得群雄無比震驚,此時見盜聖又要逃走,橋上幾名看客登時反應過來,匆匆跟上去,口中大喊:“哪裏逃!留下聖燈!”
“這他娘倒黴催的……”烏鴉子罵了一聲,四下掃顧,後路雖然已經斷了,但要想帶著倆人過去,以他的輕功倒也勉強可以,可是崖上還有親衛隊和魔門的人,此刻回到齊陽峰處境隻會更加危險,他左右尋思一會,一隻手提起楚木的後背衣衫,一隻手抓住梅月清的肩膀,同樣是往朝陽峰飛去。
而齊陽峰頂上,廝殺仍在繼續,除卻魔門眾人以及親衛隊,還有少林寺兩位高僧、水月宮三女和天霜冷劍莊子升。相對於魔門的困境,這幾人壓力較為輕鬆,因為他們是名門正派之士,尤其是兩位佛門大師,地位顯赫,德高望重,而且少林寺與劍閣乃是江湖六大派之二,江湖上一直流傳著“天下武學,少林稱尊,萬古劍道,劍閣為王”的赫赫名聲,更是不好對付,種種顧慮之下,朱青宇並沒有對他們下殺手,是以六人一時倒也無恙。
但魔門就沒有這麽好待遇了,朱青宇殺心正盛,魔門又是心頭大患,眾兵卒殺紅了眼,將軍陣的威力發揮至最強,諸多魔賊倒下了一具又一具屍體。
雷護法見勢不妙,唯有下令眾下屬先行撤退,一邊纏鬥,一邊往山下退避,而朱青宇殺性正濃,哪能這麽容易讓魔門逃掉,揮旗下令,整合全隊,全力追擊魔門眾人。
兩撥人如潮水退卻,瞬間,崖上隻剩六人。
莊子升凝視著橋上已經沒了人影,湊到懸崖邊上掃了一眼,暗自搖頭,斷橋難登,他是過不去了,轉頭道:“兩位大師,你們還要過去嗎?”
靈意大師朝靈智大師說道:“師兄,山下應該有官府的人把守,此時不好下山啊,不如我們也跟上去看看,這麽多邪道魔頭在那邊,盜聖一人焉能抵擋?聖燈安危空有不妥啊。”
靈智大師點頭附和:“也好。”
莊子升疑惑道:“兩位大師,在下有一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
“莊大俠但說無妨。”
“少林寺一向不參與這種凡俗紛爭,為何兩位大師此次要千裏迢迢趕來?”
靈智大師歎了口氣,道:“莊大俠有所不知,傳聞七彩琉璃燈具有神鬼莫測之力,這則傳聞並非虛言,而是真正屬實,聖燈蘊藏的神秘力量,可怕無比,尤其對某些邪功的修煉,大有裨益。一旦哪個心懷不軌的邪魔得到了琉璃燈,得到了聖燈中蘊藏的神秘恐怖的力量,勢必會引發一場武林中的腥風血雨,塗炭生靈,來之前我寺主持師兄千叮嚀萬囑托,七彩琉璃燈絕對不可落入邪魔之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我與靈意師弟,哪怕意不在聖燈,也要阻止魔頭們。”
莊子升恍然:“怪不得邪道上的高手來得比正道多得多,原來還有這項緣由。”
“好了,時間不等人,師兄,我們還是先過橋吧。”靈意大師不耐煩道。
靈智大師點頭,“莊大俠,貧僧先走一步。”
言罷,兩位大師淩空掠起,使出一葦渡江的佛門輕功,身如輕羽,疾如閃電,轉瞬間輕飄飄地落在了斷橋上,不一會,便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好俊的輕功!”莊子升暗讚一聲,轉頭問水月宮三女:“諸位仙子,你們又是如何打算?”
“師姐,怎麽辦?”水月宮一女問道。
流雲仙子蹙眉沉思一會,道:“我們先下山,讓城裏的弟子將這裏的情形火速稟告師傅,至於月清,我們先在城裏呆一陣子,看看情況吧。”
捋了捋淩亂的青絲,甜甜一笑,續道:“莊師兄,山下都是官府的人,我們三姐妹都是弱女子,不好下山啊,勞煩莊師兄照顧我們一程?”
“走吧。”
莊子升不為所動,淡淡道了一句,隨後,四人聯袂離開山崖。
斷橋的裂縫邊上,細碎的石子簌簌往下掉落,聽不到回音,數根鐵索直直垂落懸空,靜靜地晃悠著。這座數百年來一直牢固無比的鐵鎖大橋,竟然在今天被所謂的人力毀去了一半,這是何等的不可思議,那些曾經花費無數心血建造這座大橋的眾多工匠泉下有知,怕是得氣得還陽。
清風呢喃,如癡如醉,一切都仿佛在預示著什麽。
——
朝陽峰。
鐵索大橋,連接兩峰之間,從齊陽峰頂至朝陽峰山腹。此時,朝陽峰山中某處,老烏鴉帶著楚木倆人跟著盜聖的方向追去,起初還能勉強吊著,但一炷香後,他就已經跟丟了。
“老烏鴉,你能不能行啊?”梅月清無語地看了一眼身邊的灌木叢,一邊揮劍斬斷前方的路障荊棘,一邊埋怨道。
老烏鴉老臉一紅,撓頭嚷嚷道:“他奶奶的……那個賊家夥是來無影去無蹤的盜聖,輕功本來就厲害,哪能那麽容易跟上?況且,輕功又不是老夫的強項,跟丟了不是很正常嘛!”
話才說完,老烏鴉眼珠子一轉,猛一拍腦袋,“對了!賊家夥叫我保護你們就行,不如咱們找個地方躲起來算了,反正跟上去也沒好事。”
“呱呱呱……”肩上的烏鴉呱噪亂叫,好像聽懂了人言,在附和烏鴉子一樣。
“不行!洛大哥獨自一人,對付不了這麽多魔頭,我們得過去幫忙!”梅月清一口回絕,堅持要找到盜聖,側眼望了一下因為疲累腳步有些虛浮的楚木,又道:“這樣,把小木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後我和你去找盜聖。”
“別啊!”
楚木一聽這話,原來有些萎靡的精神瞬間振作起來,苦著臉道:“梅姐姐,別把我扔下啊,這紫山處處凶險,荒山野嶺的,要是碰上老虎獅子之類的,我哪逃得了?死在猛獸口裏,還不如死在血老魔手裏呢……”
梅月清聽著楚木的話也有些道理,便道:“也是……那就一起吧,老烏鴉,你看著點小木,注意保護好他,要是小木有什麽三長兩短,唯你是問。”
說話時,她麵色如常,神色嚴肅,仿佛使喚烏鴉子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完全忘了倆人之間的輩分差距。老烏鴉額頭一黑,瞠目結舌:“你……你……你這女娃,還真是和洛木青一夥的,真以為老夫是來當苦力不成?”
聞言,梅月清轉身回眸,扔給烏鴉子一個甜甜的笑容,拉長了語調悠悠念道:“珠簾玉翠紅袖香,藏心血飲孟婆湯……”
“停!停!停!”
老烏鴉驚得渾身一抖,腳步趔趄,差點跌倒在旁邊的灌木叢裏,累及肩上的烏鴉也噗通摔倒,被其主人的身體壓在下邊,暈得七葷八素,老烏鴉躲在裏邊咬牙切齒,半響才道:“你……那個混賬小子把這個也告訴你了?”
“你猜!”
梅月清咯咯嬌笑,看到老烏鴉一副見了鬼一樣的神情,驚慌失色,哪有半點前輩高人的風範?她忍不住大笑,直笑得前俯後仰,楚木亦是忍俊不禁。
倆人開懷大笑,沉重的心情也因此愉快了些許,揮散不少心中纏繞的愁緒。
梅月清當然不知道這首詩中藏著什麽故事,但她心思玲瓏,從破廟那晚就看出這首詩對老烏鴉影響很大,當時洛木青一念出這首詩,老烏鴉立馬沒了脾氣,心知這是個治老烏鴉的法子,聰明如她,自然記得整首詩。
果然,她才念了詩句的前兩句,老烏鴉的反應就不一樣了。
“我就知道,那個賊家夥壓根就不是個好人……”
老烏鴉像是換了個人,意興闌珊,嘴裏一直在咕噥著,低聲暗罵,垂頭喪氣地尾隨倆人身後。